里面这人的这一眼，让他的心当即沉下，放出视野，穿过木门，分散到楼内各处，转瞬之后，他没有什么特别反应，面无表情，眼神平静无波，只有心不自觉越跳越快，默默调息之后才恢复如常。
吱呀——
中间的两扇槅扇门从里面打开，马楼那双四白眼冒着精光看向他，连装都懒得装了，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就往里走。
“走吧小兄弟！快进去吧。”
他顺从地跟着他走进去，跨过尺许高的铁包木门槛，一个身穿金色寿字纹玄色丝绸冬袍山羊胡瘦小老头儿就站在门边儿，头上用一根流云乌木簪子把一头花白的头发扎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碎发，那双眼睛虽小，但精光闪烁，从他们进门开始，那双招子就没离开过林岁功。
他似毫无所觉，仰着头四下打量这里面的装饰，老头儿跟马楼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一笑。
咣当！
木门在身后合上，屋内的光线陡然一暗，这一楼空空荡荡的，铺了暗红的木地板，透过木门缝隙照进来的光线似给地板打了一层蜡，四根朱红色柱子分立四角，一起撑起四四方方的一楼厅堂，一人就能抱住的柱子一直向上延伸，不知道是不是也到了二楼。
正对着门，前方是一个柜台，左右各有一个入口，各掩了半块儿靛蓝色的布帘子，右手边的墙角就是上楼的楼梯口，除了这些之外，一楼再没有别的装饰。
老头儿关了门之后，脚下无声地走过来，林岁功感觉到他在靠近，全身戒备。
“呵呵……老板哪……这是我才认识的小兄弟，能不能先上杯茶喝啊？”马楼走到林岁功身前的地方，跟老头儿说话。
“可以，你们先上屋里坐着，茶马上就来。”
这老头儿声音朗利，倒没有上年纪的人会有的混浊感，脚步虽轻，但每一步都走得很利落。
他也不招呼他们，撂下一句话，就拐进了右手边的门里，不用掀帘子，低头就进去了。
“小兄弟别见怪，这儿的老板就是这性子，谁来都一样，走，咱们先进屋。”
马楼拉住他的手臂就朝左手边的那个门走去，他犹疑了一瞬，还是没说什么，任由他拉着他走进去。
到了门口，马楼停下，松开他的手，侧身伸手，笑得眼都不见了：“小兄弟请～”
他点点头，泰然自若地走进去，马楼看他毫无设防地走在前面，亲和的笑容收起，嘴角勾起一个阴毒的笑，眼神黏在他瘦长的背上，心中窃喜。
鱼上钩了！
屋内很黑，要不然刚才从外面什么也看不见，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不是问题，屋里面什么摆设，一清二楚。
“怎么不点灯？”
他站在屋内仅有的一张桌子旁边，恰到好处地发问。
“嘿嘿……等一下，我来点灯……”
马楼激动地走过来，因为太过激动，差点儿自己被自己绊倒，还是林岁功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他才继续向前走了，到了桌子跟前，马楼用火折子点燃桌子中心的灯台，屋内瞬间亮起晕黄的光。
“小兄弟，来，别客气，坐吧，等会儿茶就上来了。”
林岁功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碰巧，他正好坐在了面对对面墙面的一边，马楼心中大喜，这样也免了他一顿唇舌了，他状似无意地朝那面墙撇了一眼，喜滋滋地在他旁边这边坐下。
“这家店怎么没什么人？太安静了。”
林岁功四下打量这间简单的屋子，若无其事地跟马楼交谈。
“不是跟你说了吗？这儿不是一般人来得起的，所以人就少，但是胜在清静，小兄弟不喜欢这里？”
傻子才喜欢……
他微微一笑：“还好，比外面安静多了，我这人不喜欢热闹，兄台选的地方很好，多谢款待。”
嘿嘿～这个蠢蛋，他还谢我嘞！不客气！谢谢你给老子送钱！
“小兄弟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马楼是紧张，林岁功是在“看”对面的人在干什么。
那墙上的木板是镂空的，乍一看就像普通的装饰，但是，那儿跟对面那间屋子是通着的，从他一进来，对面就有好几个人悄悄走到了墙边，用那镂空的地方偷看这里，那个老头儿就在门边站着。
他这边一点上灯，对面那群人就激动了起来，争先恐后地走向那个老头儿。
那人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前，那些人就都静了下来，用手比划。
没一会儿，他们似乎是商定了什么，老头儿自己走出来，从柜台上端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茶壶茶杯托盘走过来。
收回视野，他静静等待他靠近。
“两位久等了，烹茶最讲究火候儿，耽搁了，望二位见谅！”
老头儿人未到，声先至，进来后就给马楼使了一个眼色，马楼看了一眼那茶壶，心领神会，主动站起来去接托盘。
“哪里哪里，谁不知道你们酒楼的茶是岛上最香的，就是等上一个时辰也是值的，小兄弟，你可要好好尝尝啊，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马楼端着托盘快步走过来，放在桌子上，立刻反转一个青玉杯，把住同色的茶壶，轻轻把浅红色的茶汤倒进了玉杯里，烛光下，胭脂色的茶汤微微闪着光，热气氤氲，倒是赏心悦目。
林岁功笑着看着这杯外表秀丽的茶杯茶汤：“很香，不知这是什么茶？”
马楼倒好茶，就用手指把茶杯小心推到他跟前，听他发问，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茶，只知道是下了蒙汗药的好茶！
“呵呵……此茶乃是西城特有的茶，名唤美人泪，只因茶汤色泽清透绮丽，恍若美人垂落腮边，浸了胭脂的泪，故此得名，小公子快尝尝吧。。”老头儿走过来，接过马楼的话。
“对对！美人儿泪！多好听的名字啊，小兄弟快尝尝！”马楼不断伸手示意他快喝。
林岁功看这两人站在旁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恨不得上手直接把这杯药茶灌进他的嘴里，他慢慢将手伸向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