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走,不许停步。”灰发老太婆的背后另外还有人厉声轻喝:“走得慢一点,以免引起误会,过来这里套套交情,我们一定会做好事积阴德的。”
“你们也要做好事积阴德?”傻四傻傻地问,眼珠子骨溜溜地乱转。
傻四猛然间暴吼一声,右手肘一个后锤撞出,人也下挫往前斜冲,嘴里“哈……呃,天哪……”的一声长笑倏然间中断,立即变成了惨呼。
“不要……呜……”看出情况不妙的灰发老太婆,她的大叫声顿时变成了悲鸣,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傻四的妄动,连带着自己也遭及池鱼之殃,平白送掉了老命。
纪积厚在傻四右肩微动时就侧退了半步,右手一按一拖,将傻四的颈部剖开了一条大缝。同时注视着老太婆的眼睛发现她抬手抓杖、欲起步前扑时,毫不迟疑地扣下悬刀,六支小钢针全部没入老太婆的胸腹间。
老太婆身后的两个年轻人向巷边闪开,听清小弩击发的声音后,才警惕地将手上的小弩对准倒地不起,但还在抽搐的老太婆。慢慢走到她身边用脚拨了一下将她翻成仰面朝天,一人拨开老太婆的山藤杖,蹲下身取出一个小钳子夹拔钢针,一面抬头对纪积厚说:“六针全入心肺部位,没法救了。接下来怎么处理他们。”buhe.org 非凡小说网
傻四死命按住自己的颈项,努力使急喷的鲜血少流掉一些,跪在地上操嘶哑的声音嘎声求告:“我不想死……救我……”
纪积厚看了一眼傻四已经被染红了地衣服,淡淡地应了一句:“想来你是作恶太多。老天爷给出了报应。这是你自寻死路,现在大罗真仙也没法救你了。”
傻四哀叹似地长出了一口气,身体一歪倒下地去,暴突地环眼睁得大大地:阴沟里翻船。裁在比自己少了一二十岁的小毛头手里,他是死不瞑目啊。
纪积厚回头看清两个三十许的中年汉子已经战战兢兢地走到近前,让开一步挥手令其继续走,对老太婆身边的两个人说:“你们先将这两个死了地收拾掉。再来找我口他们两个负责拷问俘虏,若是没什么干碍的,就让这两个人躺在床上休息几天吧。我还另外有事去办,大约半个时辰,最多一个时辰后就会回客栈。”
第二天一大早,纪积厚和二十九名手下带着昨晚那两个中年汉子,急匆匆地坐上两个汉子提供用于换命的客船,由龟山运河回头朝北神镇赶。他们此行是要去将被困在那里的柯茂接出。让他能及时回到高邮,尽快办妥沈大人交代要办地事。
纪积厚这次来淮东的任务之一。就是要与这一带宇字号的人接上关系,使马上会赶到淮东,协助局主的护卫队有一条能顺利进入淮东的通道,以便局主有人手可用,可以进行诛杀李蜂头的报仇大计。
昨天,他与淮阴的宋昌老人接上头商量后,决定宝应的彭老人那儿由宋昌去传信。
而高邮地柯茂。宋昌说他为了打通运河出入大河堰闸的关节,安排自己人到堰闸上隐身,以收购金国运来地白泥面为由到北神镇。本来已经办妥了全部事可以回高邮去的,却因杨妙真大肆征用民船运粮草,不许任何人在运河上行船,被困在北神镇有十多天了。
纪积厚已经打听清楚,这一路的水程中,只是楚州不时还会有李蜂头从各占领地勾抽来的大批贼兵,他们都是一到楚州的大营后,经过几天的整顿,就立即开往各地的战场,不会有大军对运河上地船只进行检查。其他封锁运河的,仅是一些派不上战场的老弱残兵。
自己有船,又有三十人的武装押着,只要把北神镇和宝应的两处堰闸的关节打通,就一定能够顺利通过。宝应县应该没什么问题,主要是还控制在李蜂头贼兵手里的北神镇,如果不能偷渡或和平通行的话,那就要以武力硬闯过关。
他们的运气很好,到达北神镇时正巧赶上船闸大开,为由海州过来的贼兵放行。纪积厚粗暴的态度和他操着的山东口音又帮了他们一个大忙,管领船闸的贼兵以为他们也是由海州过来的,连问都不敢问就被他们轻易地混过了这道关口,并顺利地找到了柯茂。
倒是经过宝应县时,官兵盘查得十分严,就算他们打出了双木镖局的旗号,交验了京东东路安抚使衙门的公文扎子,还是花去了柯茂不少银钱,费了好一番唇舌才得以通过。
将柯茂送到高邮城后,纪积厚依约放掉两个中年汉子,请柯茂用信鸽向根据地将情况报告上去,他们自己三十人一行则乘上柯茂找来的小船,从高邮湖绕道避开李蜂头军向扬州转进。
高邮湖南岸,到处都是李蜂头派出抢掠粮草、人丁的军队,找不到可以上岸的所在。他们在湖里转悠了一天多的时间,一直到十四日近午时分,将船行到盱眙军天长县的鸦口桥附近,才得以踏上陆地。
上岸的地方位于盱眙军、高邮军和扬州三地交界处,现时兵慌马乱的,成了个三不管的所在。
天长县的宋兵人少,忙着做抵御贼兵守城的准备,对这一带本原就无暇顾及的地方撤手不理,任由这里的人自生自灭。细民百姓能否逃过贼兵的烧杀抢掠,那就得看他们的运气怎么样了。
李蜂头军则因这里离运河与扬州远了些,且又不是什么争战的必取之地,也是放过忽略不计。
这里剩下的乡民们也不是那么软弱,这十多年来受够了兵祸匪患之苦,几乎家家都备有自卫的兵器甲杖。他们并没有坐等灾祸从天而降,而是在大户豪强的主持下,以村镇为寨结社自保。而且在此非常时期。人们的警惕性极高。对外来求助地人,基本上是一口回绝,没有商量地余地。或者在起了善心时,也只在收到银钱后。于村镇的堡墙外提供一些食物,决不允许陌生人――特别是带有兵器的人进入村镇。
纪积厚他们走了三数十里地,到横山都得不到本地乡民的任何帮助,不要说是探出什么有用地消息了。连食物也没法进行补充。好在他们带了足够的吃上五六天的炒米作为干粮,不虞会饿肚子,只是人苦了些。
十五日,他们走到纪积厚的老家附近两里多远地山野地里时,恰好看到国安用带出来哨探的一万贼兵,正攻进这个有二百余户人家的村寨。
纪积厚他们虽有杀敌的利器在手,但却因贼兵的人数实在太多,只有一百多枚小炮炮弹和数百支雷火箭。就是再加上近千支无羽箭也没用,想要去与万人的大军相抗。不啻是叫伙伴们送死。因此,他只能藏在野地里,咬牙切齿的骂天咒地,眼睁睁地看着贼兵们肆无忌惮地对自己村子**抢掠而束手无策。
呆了近半个时辰,贼兵还是无休无止地在村里折腾,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路上也不断有贼兵源源而过。时间不等人。纪积厚还有更要紧地事情待办,他断然带领手下绕过老家,趁两队贼兵经过的间隙横穿道路,越野向另一条能走到扬州地小路奔去。
当他们走到一片小平地时,又被这里的惨像惊呆了。
远远看去,这一片野地的杂草、灌木被踩踏得十分零乱,到处都是刀枪剑矢和斑斑血迹,间或还有零散于各处草丛中没被发现的尸体,甚至还有数十个伤而未死,正往外蠕动爬行的血人。
“快,我们暧昧王sodu过,能救的就尽量多救活几条人命。”纪积厚的话声一出,呆愣在一起地三十个人快步朝各处奔行。
“队长,这里有一位老人家昏倒,只是伤了大腿,看装束是个朝庭的将军。”
“好,先给他包扎上药,然后再问清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纪积厚高声吩咐了一句,便自行到处走动观察,暗道:“看情形,怕是大军与李蜂头的贼兵在此地打了一仗,不知双方的胜败如何?”
转念一想,纪积厚又觉得有点搞不明白:“四外的地上还有不少宋军的尸体呀,甚至这位受伤的老将都没找回去救治。难道说宋军败了?不可能啊,场地上所遗的基本上都是杂色衣服的贼兵死尸,李蜂头的手下不会打了胜仗连自己人的尸体都不掩埋就走人吧……哎呀,不好,说不定宋军一方得了小胜,刚处理了一部分尸体后又被回头反扑的贼兵打败,仓皇退走,贼兵恐怕很快还会回到这里,我们得赶紧离开才好。”
想到这里,纪积厚不由大急,马上高叫道:“大家快回来集合,不要再去管那些伤兵了。李蜂头的贼兵可能很快会返回这里,我们得立即离开,以免误了大事。”
不一会,二十多个人都聚到纪积厚的身边,有一个还将一位五六十岁的老人背了过来。
老人正是受了轻伤后,还继续带领部下奋力拼杀,最后由于流血过多而脱力昏倒在地上的庄仲武。他被特务营的年轻人包好伤腿,又灌了几口水后,这时已经清醒过来。看到这数十个穿章打扮既非贼兵,也不是朝庭大军的队伍心里疑惑不己。听这些人的说话语气,认准纪积厚是他们的首领,便开口道谢探问:“多谢各位的救命之恩,你们还是快些走吧,以防再有李蜂头的贼兵来时就走不及了。请教各位……”
“老人家不用谢,现时情况紧急来不及向你解释,放心吧,我们不会见死不救,怎么也不会丢下您老人家不顾的。这里太危险,我们得趁贼兵没回来时马上离开,别让回来的贼兵给缠上。快,大家隐起身形,我们走。”但是,此刻隐藏形踪要走为时已晚。
纪积厚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手下一人叫了一声:“快看,那些是什么人,朝我们冲来了。”
纪积厚游目四下一看,东南方七八十丈远有一群人正朝自己这里冲来,看样子是贼兵无疑。自己这三十个人都背有五六十斤物事。此刻已经被贼兵发现。走是走不脱的了。
“你们快走,给老夫留下一件兵器就行,好歹也能多捞一两个垫棺材底。”庄仲武挣扎着下了地,站立不稳间看清这些年轻人还是不慌不忙地解开背着的布包。向外取出各种物事,便向纪积厚等人大叫。
几个年轻人向庄仲武腼腆地笑了笑,做出手势表示心领他地好意,埋头为弓弩挂弦。架设小铁筒,整理连箭翼羽毛也没粘地四棱小箭,一些怪里怪气的铁驼,还有一种镞头粗大、笨拙的箭矢。
这些都让庄仲武看得脸色发白,急得直跺脚叹气,喃喃的小声埋怨:“少不更事,少不更事呀,凭你们这二三十个娃娃。凭着这些石头般、射出去只能把贼人打出个大包来地箭矢,能与连我们淮西兵都不能击败的数百精锐贼兵相抗么?!这些箭。这些铁砣……唉,怎么办呐,怎么办才好呀,如何能叫他们听得进老朽的话呢?”
取出千里眼再观察了一会,看清冲来的贼兵约有二三百人,其他地更远处还看不出有什么动静,佶计是贼兵头目派这些人先回来收尸。只要做得干净利索。尽快将贼兵吉溃,应该可以及时撤离险境。纪积厚当即苦笑着解释并下令:“老人家万安,不将这些贼兵打退,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何况我们另外还有重要的事情需去扬州办理,不能就此半途而废口准备战斗,我们只有先将这一股贼兵击溃,才能脱开纠缠。一什分六出个人负责小炮发射,照准人多的地方打,注意节省炮弹。其他人上好弩弦后装雷火箭,注意听我的命令射击。”
庄仲武站起身看了一下贼兵的来势,不由劝道:“小兄弟,依老夫看,你们还是丢下我这没用的老头,自己赶快走罢。再怎么紧急的大事,也须留得命在才能去办。也许贼兵还会有人再来,迟了就真的没法脱身喽……”
没人理会庄仲武地叨唠,只顾忙着取出火镰火石打火引燃火媒,吹着火头后再点燃粗短的棒香。就这一会地功夫,贼兵已经跑近到四十余丈,刚好进入小炮的射程内。
“小炮定好位置,三架一同发射,点火。”纪积厚在全部棒香都点着了后,立即下令射击。
庄仲武的话被纪积厚下令声打断,还待再劝时,却听见一旁“通通通”的响了三声,转头看时,但见架在地上的三个有两条铁脚的粗短铁筒口各升起一股袅袅白烟,其他并没看到什么物事。
“轰轰轰”三声更大些的爆响从前方数十丈外传来,庄仲武猛地转头朝贼人处看去。
拥挤而来地贼兵已经倒下不少,人群中三簇黄白色的烟尘升起丈多高,天上有不少草屑、泥块溅出,依稀间好象还看到有一条脱离了人体的手臂往下掉。
“咦!”庄仲武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暗自惊问自己:“这是何种兵器,如何能……”
“调整子窠的落点,准备再发。”纪积厚的命令入耳,另几个应“是”的声音从铁筒处传来。
转头再看,每个铁筒边的两个人中,各有一人从稍远的后面取来一个怪样铁驼,将其尾翼一半寨入铁筒口内,双手紧握铁驼的头部,侧身静立不动。另一人眼睛盯着冲来的贼人,不住地搬动、摇转两条支撑铁筒铁脚上的小轮,片剂间就抬起头高叫:
“一炮好。”
“二炮好。”
“三炮完毕。”
“点火发射!”
庄仲武眼睛眨也不眨,总算看清这些个物事是如何使用的了。蹲于地上的人把粗棒香凑到铁驼边,引燃垂出外面的一条绵纸槎成的粗线,紧握铁驼的人看到粗线喷火冒烟,并发出嘶嘶的响声后,立即将那铁驼往铁筒内塞下,人也蹲到铁筒的一旁。只听“通”的一声响,铁筒口似是有黑色的物事闪了闪,并喷出一股烟,然后就再没什么动静了。
庄仲武的视线马上转到贼兵方面,果然如他所料,已经跑近了十来丈的贼群中,又是爆出三团烟尘。这次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确确实实有好几个贼兵被爆开的烟尘炸飞出好几步远。
“天啊!这……这……这……”张口结舌的庄仲武呆立在当地,许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眼看着那些不知死活的贼兵还在头目的喝叱下狂冲,渐渐近到能看清最前面贼兵的狰狞面目,他还是站着发呆,一动也不能动。
“小炮远射,雷火箭预和……”
纪积厚尾音拖得长长的这声大吼,把庄仲武惊醒过来,他在还魂后又开始为这些年轻人担心:“这样小的弓弩,等贼兵冲及射程内时只可一发……最多两发即止,那时就要靠真本事面对面的博杀了,不知他们能与多过数倍的贼兵相拼么?”
“点火发射!”
又是这种“点火以射”的叫声,让庄仲武心下稍安:“对,先把冲近的贼兵打翻,再从容对付远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