幔帐飞舞,某人没有关紧的窗户,穿进丝丝缕缕的夜风。
姜郁躺在床上,小孩的卧榻就在她左侧不远处,一眼便能看清他的一举一动。
薄被把人裹成静止的小山包,姜郁却知道,里面藏着个人,还没有睡。
“你不必害怕,本来也没有想要瞒你,如今的人间,修仙家族和修仙门派已经慢慢隐退于众人间,但也不是死绝了。”
“你爹娘的死和门派纷争也脱不了关系,我也不会瞒你,你若有天赋,也知进退,我会让你变得很厉害,你想变得很厉害吗?”
片刻,小山包终于轻轻颤动,先是一只小手露出来,而后又探出小脑袋。
巴掌大的小脸,因为捂着被子窒息红彤彤的,唯独那双眼睛黑沉沉,直勾勾地看着人。
“想,师父我想变得很厉害很厉害,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姜郁放下幔帐,躺在舒软的被子,轻笑,“想就乖乖听话,先把身体养好了。”
“师父,等我变得很厉害,我可以寻找我的仇人吗?”
宋鹤卿其实也并不是要报爹娘的仇,只是他很想知道自己从小为什么被爹娘抛弃,爷爷去世后,也不见她们回来找过自己。
姜郁闭上眼准备休息,敷衍地说:“随你。”
宋鹤卿捏紧自己的被角,在心底记着:
师父看起来不靠谱,其实人还是挺好的。
至少对他挺好的。
对了,师父吃软不吃硬,要乖乖听话,还要会撒娇,会死缠烂打……
这般想着,渐渐陷入沉睡。
一室寂静。
房门外,收了桃花伞的桃仟,听着房间里彻底没了动静,静静地靠在门边,看着深黑的夜色发愁。
他也算变成人了吧,主人怎么也不给他找个住的地方。
况且他已经活了七百多年了,对于天临男子以容貌昳丽为准还是比较了解的。
他的容貌就是按照天临的审美调节的,怎么也算是个美男子了吧,为啥主人这么嫌弃他,连多看一眼都不肯,还嫌弃他。
难道是因为他比主人高?主人恼羞成怒了!
越想越伤心的小桃妖,只能委屈巴巴地跑到自己的桃树干上休息。
青城山上
云秀峰,大殿之中,站着一青衣女子。
高台玉坐之上,身着黛青色衣袍,黑发红簪束发的年轻女子,紧蹙着眉头,心中不知在想何时。
仔细观望,她的眉眼略微熟悉,仔细想想,竟然与姜郁有几分想象。
台下空旷,只有一位身材高挑的青衣女子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此人是昨日姜郁见过的被人叫做师姐的女子。
“宁窈你可知道我今日为什么要找你来?”高台上的女子出声。
宁窈心中有几分猜测,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宁窈不知。”
“你这孩子,心中想什么便说什么,不用想太多。”
宁窈低下头,没有说话。
“宁窈,你自打出生便养在我身边,一直在云秀峰长大的,我想听听你对于青城山上,星隐峰北派和我们南派有什么看法。”
宁窈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青城有南北两派,南北两派看似不争,其实暗地里一直在较劲,南派近宴都,人气浓郁,修炼难以有所精进,一统南北派是我们共同的目标和永远的使命。”
宁南点了点头,显然她对宁窈的回答还算满意。
“你知道便好,我们南派绝不是归属朝廷就可以取胜,我们最重要的还是要努力修炼。今夜,你可发现不同寻常之处了?”
宁窈抬起头,此时闭上眼,她还能回想出方才诡异的场面。
浓云翻滚着向前,青云山高,黑云仿佛贴着头顶穿行,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今夜,天象不对,雷云乍起,朝着不远处聚拢,应该是有人渡劫吧。”
“确实。”
“这怎么可能呢?不可能有人可以飞升。”宁窈抬起头,语气激动。
“谁告诉你是有人飞升了?”宁南走下玉座,反问道。
宁窈自知猜错了,便跟在宁南身后,随着她走出大殿,来到云秀峰峰巅。
雷劫过后的大雨还在下着。
尽管雨滴并不能沾到宁南分毫,但宁窈还是站在她身后撑着伞。
峰巅之上,夜风萧条,吹动宁南的黑色长裙,墨色的长发也随之飞舞,宁南整个人像是融进了黑夜里。
“你看那个方向。”宁南眺望着北方。
“宴都?”宁窈顺着宁南的视线望去。
“再具体点说,应该是宴都司命府,有什么东西刚刚渡劫成功。”宁南面色看似平静,心中却久久不能平复。
“接下来,派给你任务,密切注意司命府的动向,尤其是注意有没有什么陌生的人突然出现在了府中。”宁南交代好宁窈的任务便让她离开。
宁窈在转角处回头看了一眼山峰之上的宁南,随即离开。
“姜郁,总觉得有几分熟悉,似是前世相识……”宁南最后的话被长风湮灭。
次日
天边破晓,小院如同笼罩着银灰色轻纱般朦胧,万籁俱寂。
突然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划破了寂静。
“司命大人?”风藏敲门。
“何事!”姜郁闻声起身。
穿戴整齐后,看着小榻上睡得香甜的小孩,脚步清浅的听不出任何声音。
关好房门,姜郁看着风藏一脸焦急。
“怎么了?这么行色慌张?”
“柏公子醒了,闹着要走。”风藏一想到这件事,头都大了。
还好云起及时拦住了人,让他来通风报信。
“走吧,再迟点,云起可就拦不住人了。”姜郁笑着说。
柏沧这个人虽然武力值菜了点,人还是比较死心眼的,认定的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单从他昨日一个人单枪匹马要去杀钟离清,便可以看得出来。
还未走进西小院,长廊中,迎面便撞见了柏沧。
柏沧见到姜郁也不躲避,反而加快脚步跑过来。
宽大的衣袍此时反而成了束缚。
“姜郁,把朱杀还给我!”柏沧面色薄红,眼中迸发出怒意。
风藏及时挡在姜郁面前,柏沧奋力推拒,还是没能靠近姜郁。
出了力,歇了火气,理智开始回笼。
“冷静了?能听我说几句话了。”姜郁靠在长廊的栏杆旁,静静地问。
“那就跟我来吧。风藏你先下去吧。”
风藏有几分疑迟地看着姜郁,眼前这个柏沧,似乎不太安全。
“他怎么可能伤得了我,你先下去吧。”姜郁嗤笑。
风藏走后,柏沧看着姜郁的背影,握紧手心,还是抬起脚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