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孤峰,风高清寒。
众人围聚。
身着暗红纱罩月白长衫的女子,凤飞的金翅发簪高高挽起的头发,只余下额角边的碎发,风吹轻动,站在众人间,言笑晏晏。
只是眼神中却不带任何笑意。
姜郁看着站在最前方的青衣女子,调笑道,“六年不见,小宁芜也长大不少了。”
六年前才十几岁青涩的少女,如今已经风华尽显了,看起来也沉稳了许多。
宁芜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姜郁,厉声呵斥,“废话少说,布阵。”
她可没有忘记几年前在姜郁手下吃的亏,不敢有一丝一毫轻敌。
话音刚落,围拢住她的人迅速转动起来,很快便形成了阵法。
姜郁看着她们诡谲的身形,不成章法的剑招,拧起眉头。
心中暗骂阴险,竟然是弑杀阵。
定是姜宁南想出的损主意,她这是有心要用这些人给她殉葬不成。
可惜了这帮以身试阵的人,看着年岁都不大,今日怕是都要死在这里了。
弑杀阵,布阵之人要在阵前以己身之血注入剑中,以发挥剑阵最大的实力。
一旦遭到反噬,染血的剑最容易受到持剑者血的影响,凭着本能反过来吸食布阵者的血液直至抽干血液,化为枯骨为止。
如此阴毒的剑阵,竟然是一个在天临还算有威望的门派中被运用,被人知道后定然要受到众派的谴责。
但也足见,姜宁南杀她的心有多坚决了。
可是,这群人的修为太低了,完全不够看。
日渐西移,暖光下到处都是暗黄,青城山树木归于阴影下。
唯有小孤峰,剑气横扫,冲天的血色,染红了半边天。
青城山北部
玉霞峰上,青城派白玉高门下
众多白衣少年在石台上练习剑法。
偶尔有不专心的被发现,便有一位高挑的但模样青年,提着剑上去敲打,“专心点。”
“师兄,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么简单训练,腿疼……疼,疼,师兄放手,耳朵疼。”
“腿还疼吗?”闻远之揪着十三师弟的耳朵,沉声问。
“不疼了,师兄,不疼……师兄,你看南边天的颜色!”十三抬着头,掂着脚想要脱离被揪耳朵的疼,视线一瞥,却瞧见天边血红的颜色不太对。
西天的云霞灿烂如火,南边的天却残红如血。
“别想趁机逃跑,好好练习,所有师弟中,就数你最让人不省心,最后入门的小师妹都比你厉害。”闻远之只当小师弟又在胡乱说话,松开捏着他耳朵的手,便不打算管他。
转过身,抬眼间正好对上天边的异样,血红诡谲的颜色铺开,闻远之皱眉,出事了。
“你们在此处不要乱说话,乱走动,我先去找师父。”闻远之交代完,步履匆匆离开。
闻远之穿过山林,侧峰来到半山腰的木屋外,敲了敲门,“师父?”
半晌,房间门传来几声咳嗽声,随后便是男子略微虚弱的声音,“远之,何事?”
“师父,小孤峰好像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如此急切?”正说着,房门便被打开,“进来说话。”
闻远之立刻走进房内,关紧房门防止山中的寒风灌入,转身后,发现师父已经坐在桌边,等着他。
“出什么事了,咳咳……”宁北枯瘦的手背抵着唇边,压低了咳嗽声。
“有人杀进小孤峰了,南边的天已经红透了,鲜血的刺鼻味隔一个山头也能闻到,现今门中内外也人心惶惶,还请师父定夺。”闻远之面露难色,低下头弯腰拱手行礼,心中有愧于师父之托。
宁北闻言泼洒了手中的热茶,也顾不得收拾,撩开衣摆便要走出去看看。
闻远之连忙制止,“师父,不可,你身体还没有好。”
“无事,我出去看看。”宁北抬手,阻止闻远之想要搀扶自己的手,越过门槛,站在小院中看着天边的异样的红霞表情凝重。
“师父,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咳咳咳……宁南,简直是害人害己,往日她与我起争执也就罢了,她怎么能让门派弟子陷入险境。”宁北苍白的脸色,过于激动而涨红,剧烈的咳嗽,颈脖间的青筋微浮。
“师父,您先别生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闻远之扶着宁北的衣袖,不解地问道。
“弑杀阵,她竟然会这个阵法,还在小孤峰使用。”宁北摇头有些疑惑。
她怎么会这个阵法呢?
几百年前,他在幽州的某个村落中,遇到了同为孤儿的宁南,两人一路北下吃了很多苦才到青州。
宁北和宁南以兄妹的身份一同拜入陆书棋门下,宁南好学,天赋也高,陆书棋更喜欢她,宁北虽然心有羡慕但也为她高兴。
宁北一直都知道宁南天生对生命缺乏敬畏,对世俗礼节缺乏遵循之心。
倒不是说她生性多恶,只能说她缺乏很多束缚,她在乎的东西很少很少。
这一点,后来也被师尊师娘发现了,他们起初也没觉得这是严重的事。
师尊对于宁南还是悉心教导,毕竟那时候,宁南在他们眼中年岁还小还是能多加教育,但似乎并不能如愿。
直到有天,宁南拿着一本剑阵谱去问师父要如何才能练成这个阵法,师父看后,意识到这个徒弟稍微放纵,将来可能成为大患。
当即在众人面前,把剑谱收起来,严禁所有人学习这个阵法。
这么多年,这本书一直藏在禁书阁,为何今日会在小孤峰重现。
“这阵法非常损人不利己,如果他们想要杀害的人是个狠角色,小孤峰的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宁北叹息,“我得去小孤峰一趟,你留在玉霞峰稳住门内弟子,不要让他们乱跑。”
能让小孤峰铤而走险,想必确实是非常厉害,且极具威胁的人。
他也保不准小孤峰来的是不是青城派的宿敌,如果是世仇,那么玉霞峰也不能独善其身。
南北分派同气连枝。
“师父,你去管他们南派的事做什么?宁南长老把你伤的这么重,你还要去帮她?”闻远之不满地说。
师父如今这般虚弱还不是因为宁南伤了他的根本。
“别说了,你先回玉霞峰吧。”宁北摆手,准备前往小孤峰。
“师父!”
闻远之见改变不了师父的决定,连忙跑到里间,寻来了披风跑到门外,替宁北系上披风。“师父,你把披风带着,小孤峰高寒。”
望着宁北消失的地方,闻远之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