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都城外
竹林摇动
姜郁低头看着眼前抱着她裙摆,已经昏迷过去的瘦弱男孩,陷入沉思。
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惹上这小孩了呢。
大概是这孩子看着她时眼中的泪水和挣扎让她心软了吧。
半个时辰之前,青城山异动,
都城内外人心惶惶。
姜郁闻异动,匆匆赶往青城山,一番视察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虽然心存疑惑,但也没有过于纠结。
返程时。
御剑路过一片竹林的茅草房,竟看到紫气冲天而起。
由于她飞行速度太快,一时不察躲闪不及,紫气正好打到了剑尖末端。
姜郁从天而降,落下了茅草房。
还好她身手了得,及时稳住身形,白裙蹁跹,脚踏剑柄,凌驾于众人之上。
长剑的剑气震荡炸开整个茅草房的屋顶和四面的墙壁,银月直插木地板,嗡嗡争鸣。
姜郁从剑柄上飞下来,隔空收银剑于剑鞘中,随意打量了一眼四周的环境。
她脚边不远处有个小孩,头发凌乱,嘴角染着鲜血,脸上都是伤,这紫气似乎就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接触到姜郁的视线,小孩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费劲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伸着枯瘦的手,却只能若有似无碰到她的裙摆。
“救我……”嘶哑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姜郁微微后退一步,男孩的沾满污渍的手,再也无法碰到她的裙摆。
垂眸对上男孩灰褐色,不染尘埃的眼眸,渗透着惊惧和委屈。
原本受到姜郁剑气震荡,纷纷躲避的青衣道袍人,很快聚拢过来。
“不知阁下是何人,还请不要插手我们门派内部的事。”为首的青衣女子,上前一步警惕地打量姜郁。
这人的实力应该在他们之上,不知道师父能否与她一战。
天临国何时有这么厉害的人了!
姜郁擦了擦手中沾了灰尘的剑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无名无派的闲散人,路过此地罢了,不用管我,你们该干嘛干嘛!”
言罢甩了甩青白色的袖口,便要走。
路过那躺在地上的孩子时,突然感觉脚上一重。
那半大的孩子,曲蜷着青紫的手指紧紧握住姜郁的长靴。
“姐姐,救救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求生的意识太强大,他突然半坐起身,抱住了姜郁的小腿。
“救救我。”小孩紧紧盯着姜郁,用力抱着她。
姜郁垂眸看了一眼,波澜不惊的眼中,看不清情绪,一脚踢开小孩。
“脏!”
男孩被踢开,似是卸去了全身的力气,本来半撑的脊背砸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姜郁抬起头环顾破败的四周,一群青衣道女在她的视线中握紧了手中的剑。
便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一直不敢上前的青衣人,怔然地看着姜郁消失的地方,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师姐,这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我看到了,青云山异动信号传来密文,宋氏夫妇已经当场绞杀,那就到此为止吧。”为首略微高挑的青衣女子皱着眉,面上也不平静。
“那这小孩还杀不杀?”圆脸的青衣女子,挥剑指向地上的男孩。
“一个男孩,成不了大气候,让他自生自灭吧。”
姜郁站在不远处的竹林梢,看着林下的青衣人渐渐远去,复又返回了因为她变得露天漏风,四面朝天的茅草房。
居高临下地看着脚边的小男孩,“想活吗?”
小孩睁着不甚清明的眼睛,迷迷糊糊的说:“想,救救我。”
“救你可以,以后听我的话,让你往东,不能往西,让你爬墙不能上树!听到了吗?说话,小孩!”
姜郁踢了踢小孩的脚,但却没有得到回应。
不救真的会死吧?
姜郁盯着这昏迷过去显得异常乖巧的孩子,思考着该怎么办。
如果不是她把人的小房子弄成了这破败的模样,姜郁才不打算多管闲事。
紫气环绕,将来怕也是一个非比寻常的人物。
且留着养养看,没准对她将来有帮助。
想了半天,姜郁弯下腰把人给抱起来。
啧,还挺沉。
小孩身上的血沾染了她的青白的上衣襟,姜郁嫌弃地看了两眼,强忍着没有把小孩扔下去。
回到府中,不顾下人惊呆的眼神,随手扔给了自己身旁的丫鬟,让人去照顾。
“找个医官给他看看,别给人治死了!我过等会再来看他。”
司命府成立多年,府中仆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却从没有见司命自己带过外人回来。
在姜郁还不知道的情况下,整个姜府炸开了锅。
“司命大人终于开窍了?”
“想什么呢!这还是个孩子!”冬临给床榻上的男孩擦拭脸上的鲜血,出声呵斥道。
夏至立刻趴在床榻边,看着擦去灰尘和血迹,眉清目秀的男孩,“养一养就长大了,再说,我们司命大人看起来很年轻,就算过个几年也一定是个大美人。”
冬临一听,觉得有几分道理,“我从入府到现在,已经有了七八年了,还没有见过司命有过一个夫侍呢。司命若是真的看上了也是他的福气。”
夏至给少年换干净的衣服,喃喃道:“司命到底多少岁了?”
“应该……二十出头了吧……”
“是吗?我怎么感觉几年前司命就是现在的模样,从来没有变过?”夏至疑惑的挠了挠头。
姜郁把小孩扔给下人之后,重新回到了书房,继续为明日的祈福写福语。
真是令人头大。
这福语她已写过了至少七百次了。
是个人都厌烦了,虽然她可能不算是个人,但是任谁写了这么多遍也觉得烦。
七百年,不是七年,也不是七十年。
就因为当初她闭关结束出土时,打断了两方的斗争,还不小心欠了天临国女王一条命,就要守护天临国八百年。
多亏啊,亏大发了。
姜郁撂下笔,无聊地撑着脸看着窗外的小桃树。
“我养了你快八百年了,就算是现在灵气再微弱,你也应该化形了吧,奇怪。”
“过几日就拔了吧,反正也没有啥用。”
姜郁关上窗离开时,窗外的桃树抖了抖,本在秋季应该衰败此时开的正盛的桃花,抖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