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稍加忍耐，待贫僧除掉邪魔，便可还你清净。”
枯槁老僧话音刚落，便低眉垂头，轻声呢喃了起来。
一段段古怪的经文从他口中传出，如水波扩散般向四周扩散，声音并不算大，但落在沈毅耳边，却是字字清晰，落针可闻。
沈毅心头一颤，虽然没有感觉到这股经文的影响。
但他很清楚，这些秃驴仅仅是一件法器，就可以操纵常人的情绪，此次亲自出手，定然不简单。
思索之余，原本站在其右手边的纸人已经悄然消失。
沈毅也随之掐诀，右手间雷光凝聚，正当他准备出手时，心口仿佛被某种利器贯穿了一般，刺痛不止！
“施主，放下屠刀，莫要反抗。”
“呵呵，”沈毅艰难抬头，凝视着老僧，狞笑道：“劝人放下屠刀的前提是，对方手里得有刀。”
“我现在可没带刀，不过……”
“我不介意先拿起屠刀，”话音未落，沈毅便已经咬牙暴起，雷光裹挟全身，如野兽一般朝着对方扑杀而去。
“轰——！！”
双方对撞在一起后，沈毅向后倒退数十步。
当其稳住身形，准备再次发动攻势时，漫天尘土中忽然冲到黑影，如巨石撞钟般砸了过来。
“靠，这家伙施法没前后摇的吗？”
沈毅双脚一踏，身形急转，但依旧被对方撞飞了数米。
枯槁僧人双手合十，在沈毅刚刚站立的地方盘坐，嘴里的诵经声依旧未曾停歇。
他没有继续对其发动攻势，而是再次抬头，看向沈毅的眼神中满是悲悯，可怜。
就如佛堂大殿上的金身佛陀，俯瞰众生蝼蚁一般。
“众生皆苦，施主历经苦难，心境不颓，已完全具备了苦行僧的资质，为何要执意与我佛作对？”
沈毅重新爬起，吐了口血沫，呵呵一笑。
“呵，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放下屠刀的前提是要先拿起屠刀。”
“我现在拿起来了，想让我放下，你得让我砍痛快了再说。”
说话间，一个身形突兀地出现在枯槁僧人背后。
那赫然就是前不久离开沈毅身边的纸人傀儡！
纸人五指如钩，一条被熊熊烈火包裹的手臂横空抓向僧人。
以沈毅的【扎纸术】根本不足以操纵纸人，施展自身术法，就连这一招燃火符篆术，都是他先前留下的后手。
原本他以为可以借着僧人应对纸人的机会，趁机出手。
但怎料枯槁僧人竟然连头都不回一下，就这样被纸人抓住了脑袋！
火焰顺着纸人的手臂，一路蔓延就在即将触碰到老僧头顶时，忽然变得扭曲，火势也有了逐渐颓败的迹象！
与此同时，枯槁僧人缓缓睁眼，不由得瞥了眼后方的纸人。
沈毅观察敏锐，立刻抓住了这个细节。
“他怕了！”
“他可以通过佛眼，观察到符篆压身的玄妙之处，但荡魔天威的加持，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被察觉的。”
“那就加大力度！”
“啪，”沈毅打了个响指，将隐藏在纸人身上的所有后手一并激发。
霎时间，电闪雷鸣，火光四溅。
道道飓风席卷而起将老僧包裹在内，耀眼的雷光在半空中形成一条条细线，顺势爬上对方的身体，将其死死困住。
与此同时，纸人以自身为媒介，发动燃火符篆术，火势随风起舞，将老僧死死地困在其中。
当然，沈毅自身也并没有那么好受。
纸人的损坏，让他感受到了来自精神的冲击，再加上佛经干扰，一时间无法再次出手。
俄顷，滔天火势消散，滚滚浓烟直冲云霄。
刚刚结束战斗的陈山，王长虎也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来到了沈毅身边。
“怎么回事，老秃驴死了？”
沈毅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他最多也就肉骨境，正面接下我的三道术法，不死也残了。”
大概是过度使用术法，承受了太多代价的缘故，陈山的脸色并不好看，他瞥了眼己方三人的状态，又将目光落在了浓烟之中。
“万法寺悲悯僧人的法身，虽然境界不高，但并没有那么容易损坏。”
“咱们还是先撤吧。”
“有理，”沈毅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这老家伙的术法，比先前遇到的白蛇道人还恶心，再加上对方手里还有三颗佛眼，他可没把握解决掉对方。
到时候真翻船，不死也要被物理超度了。
“阿弥陀佛……”
就在众人准备撤退之时，一声佛号在灰尘中响起。
沈毅悚然一惊。
一股窒息感迎面而来，心脏剧烈跳动，额头早已满是汗珠。
“跑！”
王长虎与陈山对视一眼，服下避毒丸，想都没想拖着沈毅快速远去，原本站在河边，忐忑不安的小六等人也察觉到了异样，拔腿就跑。
“施主，你为何如此冥顽不灵呢。”
“唉——”
双方距离明明已经拉开数十米，众人依旧听到了最后的那句叹息声。
烟雾之中，枯槁老僧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看了看左手边那只已经破损的纸人，随即眉目低垂，嘴角下拉，扯出一个诡异弧度。
明明是一副悲悯相，却给人一种癫狂，扭曲的感觉。
“唉——”
又是一阵叹息在众人耳畔响起，随即便是一阵“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老僧如同疯魔般走向那些尸体，扒开血肉，一口一口将其吞噬，就连沈毅的纸人都没能幸免……
“嗝！”
片刻过后，老僧打了个饱嗝，原本枯槁的身躯，此时已经变得肥胖，臃肿，甚至还有些怪诞不经的感觉。
他缓缓直起身子，在鼓胀胀的褶皱肚皮上擦了擦手，然后拿出了那三颗仅剩的佛眼，如下酒菜般将其吞入腹中，垂头低语道。
“施主佛心已灭，待老僧为你除魔之后，便送你去佛陀面前忏悔。”
“阿弥陀佛……”
僧人双手合十，面挂悲悯，一双满是血丝的眸子，死死盯着沈毅等人离开的地方，缓步前行。
步子越跨越大，速度越来越快，整个人就像一颗偌大肉球，直直撞入树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