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黑色之气
宁州城城外，贯穿宁州城那条大河的下游。
顾尘站在河水边缘，望着下方几乎快要成为江的河流，缓缓吐出口气。
“这条河下面，有几个村子？”
顾尘询问的是一旁跟来的护卫。
护卫回答道：
“回少爷，应该有四五个吧，我记得这附近原本就有一个。”
“那村子呢？”
“大概…大概是被淹在水下了……”
护卫有些尴尬的回答。
宁州大水，宁州城建立在上游的位置，控制着其他地方的下游水源。
平日里河道监察使不会特意去控制水源的放开和闭合，毕竟水源问题不是小事，一旦胡来导致下游民不聊生，他作为河道监察使就要担责任。
但今时不同往日，就像顾尘之前对那群灾民们说的那样，若是监察使不选择放水，那么被淹的就是宁州城。
而宁州城又是整个宁州的中枢，这个地方若出了什么事情，关乎的是整个宁州。
究竟是保下游，还是保宁州，这其实根本就算不得上一个选择题。
宁州城选择置下游不顾，他们听不到下游百姓的呼喊，见不到他们的颠沛流离，也不去看这次放水死了多少人。
他们在意的仅仅是手头上的银子有没有减少。
包括顾家也同样如此。
护卫显然是知道顾家做了什么的，不管顾尘先前说的有多么冠冕堂皇，可实际上让监察使开闸放水的就有顾家，并且还是领头的那个。
如今顾尘亲自来下游视察，虽然不是他要求放的水，可在护卫看来，这种行为多少有些……说句不好听的，这和立牌坊差不多。
望着眼前的大水，顾尘表情平静。
他向来是个自私的人，这点顾尘自己也承认。
若是千百人的生命跟自己生命进行衡量，顾尘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的生命。
他不想成为圣人，也绝不是成为圣人的料，其他人的死活与他无关，只要不涉及到自己的生命问题，顾尘不会去给自己主动找麻烦。
可同样的，只要不涉及到自己的生命问题，顾尘也会偶尔发发善心，满足一下自己的伪善心里，证明他好歹还有些善良念头在的。
比如之前给那群灾民们一个休息的地方。
又比如现在……
“有统计这里死了多少人吗？”
顾尘忽然询问。
护卫回答道：
“这个…需要问问当地县令，不过想来应该是没死多少人的。”
“哦？为何？”
“监察使大人放水之前，会提前通知下游百姓避难，若下游百姓听话的话，他们应该会在水灾发生之前离去。”
“可若是他们执意不肯离开呢？”
顾尘又问。
这回护卫答不上来了。
执意不肯离开……下场当然是被大水淹没，没有第二种可能。
而若真是如此，那这次死掉的人恐怕要以千计。
护卫闭口不答，顾尘也不再询问，他看向下方奔腾不息的河流，再看看不远处河流之下露出的些许房屋屋顶，轻声发出一声叹息。
“回去吧。”
亲眼见到这里的情景，顾尘有些意兴阑珊。
护卫问道：“要不要我们去附近城池找当地县令问问？若公子真的在意……”
“没那个必要，回去吧。”
顾尘轻声回答。
如今去计算死了多少人也没什么意义，死了就是死了，顾尘也从未想过要对这群人讨个公道。
他今天来这里，除了突然的心血来潮外，还有一些想要看看能不能给进城的那些灾民们重建村落。
但现在来看，应该是不可能的。
既如此那也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顾尘这么想着，转身就要离去，可在转身之时，眼角余光撇到的东西又让他停下了脚步。
“那是什么？”
顾尘微微皱眉，手指指向远方。
在远处，下游的河水之上，一股淡黑色的气流旋转腾空与天空连接，看起来就像是凝固的龙卷风那般。
可它没有任何动静，就只是当做与云层连接的柱子，伫立在那里。
顾尘先前没有发现，其一是它的颜色太淡，不注意的话无法察觉。
其次就是，谁也没有提醒过他那边有东西，被顾尘选择性的忽略掉了。
现在提起则是因为，他刚才看到那东西好像动了一下……
“什么？”
听到顾尘的问题，护卫愕然的看向他指着的方向：“少爷，您看到了什么了？”
“那个，你没有看到吗？那个黑色的。”
顾尘皱眉询问。
护卫茫然的看了看，说道：“那边…什么都没有啊，要不我过去瞧瞧？”
护卫小心的询问。
大雨下个不停，在雨幕中容易忽略很多东西，护卫不敢说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他以为可能是顾尘要他看的东西被雨幕遮挡住了，便提议要过去看看。
顾尘放下手指，微微皱眉，对身旁的顾玉问道：
“小玉，你看到什么了吗？”
“嗯？哥哥，我也什么都没有看到啊。”
顾玉也有些茫然，她不清楚顾尘看到了什么。
“…结标？”
顾尘再次转头看向结标。
充当工具人不做声的结标，来到顾尘身边，眯着眼睛看向那边，过了一会说道：
“好像…好像有个黑色的东西……？”
听结标这么说，顾玉有些不满的道：
“为什么你能看到哥哥看到的东西，我却看不到啊！”
“…谁知道呢。”
听顾玉那略有些埋怨的语气，结标淡希干笑了两声。
她猜测或许是因为自己是被顾尘召唤而来的人所以才能看到，不过这点也不适合跟顾玉说。
顾尘没理会两人的交流，既然结标能够看到，就证明这不是顾尘的错觉。
所以那连接着云层的黑气究竟是什么？
怪异吗？
顾尘看向那与黑色气柱连接的河流与天空，心中微沉。
……
蜀州城。
唐雨梦走在萧条的街上，身边跟着一位信奉双神教的灾民。
灾民伪装成唐雨梦的下人，跟着她一起进入城中查探情况，之后由灾民来给城外的山藤与紫瞳传信。
因为现在是白天，蜀州又是万里无云连月干旱的地方，紫瞳跟山藤根本无法出来，哪怕乘坐马车也不行。
毕竟进入蜀州城要检查，他们一旦下车，就要直面阳光，可若不下车，那进入蜀州城就不是探查情报了，那是强攻。
唐雨梦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好友无法在白天出来，她选择性的不去询问这些，既然以已经以个人身份答应紫瞳，进入蜀州城探查消息，唐雨梦就不会反悔。
只是唐雨梦也没想到，原本繁华的蜀州城，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
街边的商铺大多关门，路边随处可见乞讨的乞丐。
有些人躺在地上，身上盖着草席看上去像是死了一样，更多的人都躲在家里面，宁愿不出门也不愿意经受外面的酷热。
蜀州城是大城，作为一州的州城，他的繁华程度自然不必多说，在旱灾之前，每到节日，唐雨梦都会来到蜀州城游玩。
赏烟火，看花灯，听戏曲……
那是每年唐雨梦少见的放松时候。
可是现在，蜀州城似乎正在变成一座荒城，城内居民脸上的笑容不再，所有人都有着警惕与不安。
而路边时不时走过的士兵，更是加剧了这种不安。
唐雨梦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似乎有些熟悉，走了一会她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到过这个场景。
边关，与蛮族接壤的城池中，唐雨梦曾经代表唐家去给那里支援的江湖人士送机关道具，所见到的场景，就是这个样子。
“…怪不得紫瞳会如此生气。”
唐雨梦轻声呢喃。
她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唐家堡了，所以也根本不知道唐家堡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往年蜀州大旱也不是没有过，在唐雨梦看来这次大旱也就和以前一样，挺一挺就过去了，却没想到如此严重，就连州城都受到了影响。
这不是简单的一场旱灾，想到唐家堡提前得到的消息，唐雨梦心中有一个不敢去相信的猜测。
这旱灾……或许是人为的。
“哎哟！唐小姐，您今天怎么有心情来我商会啊。”
走到九州商会，商会门口的执事便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询问。
唐雨梦原本担心的表情转瞬间变成了笑脸，微笑着道：
“堡内的一些材料需要购置，正好我想着许久没出来，就趁此机会过来看看。”
“哦，原来如此，那唐小姐请，我这就去让人给伱们准备需要的东西，还是老样子对吧？”
“对，还是老样子，到时候你们直接送到唐家堡就行。”
唐雨梦微笑回答。
唐家堡建立在蜀州城外，自身只有一条掌握在手里的普通矿脉，还不是铁矿，所以金属一类的东西，就需要找外人购置。
毕竟这些东西也是制造机关暗器的关键材料，唐家堡可离不开这些东西。
九州商会什么买卖都做，哪怕朝廷明令禁止不准买卖大规模的金属，可架不住人家朝中有关系。
某些事情换个名头，换个理由，就能将原本不让卖的东西卖给需要的人。
唐家堡手头上的那些制造机关暗器的金属，就是这么来的。
而购买这些东西，也需要用到不少的资金，每次交易，唐家堡都会拿出大量的金银。
这算是九州商会的大客户，所以执事才会对唐雨梦有如此谄媚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