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首将挑了挑眉,神色有些古怪地看向西南方向的海域,须臾,他从袖中拽出条银鱼,蓦地咬掉了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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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无宴牵着顾南挽走进房中,只见白日里的食物仍静静地躺在红木桌上,半分未动。
戚无宴的目光在那红木桌上停留了片刻,他微微侧首,沉声道,“怎么还没休息。”
顾南挽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先前睡了好久,睡不着。”
加之那群人一直在外大喊大叫又乱杀人的,她除非是聋了才能睡得着,顾南挽戳了戳小肥啾圆滚滚的肚皮,低低地叹了口气,不用猜,她都能知晓现在山下定是炸开了锅。
否则那群人也不至于冒死来这里寻她。
顾南挽揉了揉额头,这才察觉握着她指尖的大手格外的冷,她手中好似捏了块千年玄冰,冷的彻骨,她抬起头看向戚无宴,只见他整个人都似是笼着层薄薄的水雾。
他的身上尤带着夜间的霜露,发间隐隐有些濡湿。
顾南挽有些诧异,她从架子上取出帕子递给戚无宴,又趴在窗边向外看了眼,只见山涧内一片漆黑,“山下有雨吗?”
“没。”
顾南挽闻言慢吞吞地应了声,她歪了歪脑袋,如瀑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略有些凌乱地落在红木窗沿之上,似是堆叠的墨色。
戚无宴沉默地看着她白皙的侧脸,只见她亦随之安静了下来。
现在外界早已乱成了一团,不知那日是谁走漏了风声,到处宣扬顾南挽才是修补盘天石,镇守八方邪物的关键所在,现在那群宗门世家纷纷逼至隐族,明里暗里要求隐族与凤凰一族以修仙界为重,想要借着所谓的大义逼着他们交出顾南挽。
那群老凤凰与大祭司不管他人如何,满嘴皆是一问三不知,摆明了不肯交人,那群人也奈他们不得。
现今这几族气氛极为尖锐,那群世家宗门顾着面子嘴上不肯多说,想要维持着世家大族的风范,背地里却试着用各种法子,试图逼着顾南挽现身,以身祭阵。
今日是以那些弟子的性命逼着顾南挽现身,等到外面的局面更乱一些,到时那些人也顾不得颜面,势态只会更为严峻,看着窗外浓郁的夜色,琥珀色的眸子黯了黯,他的眼底闪过丝戾气。
戚无宴退去厚重的长袍,随手将那长袍丢在了一侧。
他微微垂眸,面无表情地看向趴在木窗上,魂游天外的小姑娘,半晌,却见她仍是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夜色,丝毫没有要提到白日里那些事的意思。
戚无宴薄唇紧抿,无意识地捏了捏顾南挽纤细的指尖,心中有些莫名地有些躁意。
早在闻钰与八方门那群人来到山涧之中时,戚无宴便已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
这灵阵便相当于他的眼睛,哪怕在千里之外,他都可以知晓这山涧一隅内发生的所有事情。
却又不知该如何与顾南挽提起此事,若是主动说了,反倒是显得他有些小气,他已记不清是谁同他说过,有些话需要女人主动来讲,男人一旦提前说出来,便容易被拿捏地死死的,日后定会处于被动。
他们说,男人若是太过主动,不够矜持,极为容易遭人厌弃,太过轻易得来的,她们总不会珍惜。
尤其还是顾南挽这般没心没肺的小姑娘。
戚无宴无意识地转动着指尖的木珠,他微微垂下眼睫,眸色渐黯。
微凉的夜风浮水而过,感受着山涧的晚风,顾南挽的心绪有些说不出的复杂,“你说这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呀?”
她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慌乱,似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戚无宴闻言掀起眼皮,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蓦地沉声道,“不出意外。
半月之内。”
顾南挽一怔,没想到她的随口一问竟然能得到答复,她下意识地看向戚无宴,只见高大的男修静坐于桌前,他微微垂眸,面无表情地看向手中的木珠,几缕发丝有些凌乱地落在他的眉眼之间,模糊了他眸底的神色。
落在袖中的指尖微微蜷缩,她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她只是随口一问,竟能得到这般的答复。
顾南挽眼睫颤了颤,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戚无宴微微侧首。
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向她,他的半张面容隐于无边的夜色之中,额心的纹印随着昏黄的烛光明灭,似是藏匿于暗处的凶兽,危险而冷漠。
顾南挽这才发现,他额心的金印已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似是蒙上了层层厚重的暗色,比起往日那种似佛似魔亦正亦邪的模样,现在的他就像是已彻底堕入阎罗,邪气横生。
顾南挽抬起指尖,神色复杂地摸了摸他额心的金印,入手微凉,方一触碰,她便觉丝丝缕缕的凉意顺着她的指尖流入体内,冷的她指尖一缩。
以戚无宴的身份地位,他本可以置身事外,而他现在却主动将自己主动踏入这淌浑水之中,顾南挽只觉心底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她虽然没心没肺,却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
顾南挽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细声细气道,“戚无宴……”
“明日我陪你一起去吧。”
现在爷爷与戚无宴他们都在四处奔波,她待在这里根本静不下心,顾南挽无意识地扣了扣指尖,却觉一股冷香涌入鼻翼。
结实的手臂微微舒展,倏地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戚无宴深吸了口气,用力地将面前的小姑娘纳入怀中。
他似是极喜欢从后将她整个揽入怀中,严丝合缝的姿态。
“你需要休息。”
顾南挽前些日子方才遭受重创,损失了许多精血,现在仍需要休息调养。
顾南挽闻言眉头微蹙,她扯了扯戚无宴的袖子,小声道,“我真的在这里呆不住了。”
察觉到衣袍上传来的轻微力道,戚无宴停顿了片刻,方才哑声道,“再等两日,我带你出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顾南挽只觉面前有片刻的昏暗,脑中亦是昏昏沉沉的一片,他的声音似是带上了丝奇特的韵味,她尚未来得及多想,便与小肥啾同时打了个哈欠。
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方才还精神满满的二人便已直接软趴趴地倒向了一侧,沉沉地睡了过去。
戚无宴见状随手捞起小肥啾,将他放到了一旁,替他扯了小被子。
戚无宴抱着怀中的小姑娘大步走向床前,他微微俯身,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到了柔软的床榻之上。
微凉的指尖轻轻地捏着她尖尖的下巴,轻轻掰开了她的红唇,戚无宴垂下眸子,眸色幽深地看着面前这张巴掌大的小脸。
这张脸白皙漂亮,已隐隐显露出丝艳色来,却还带着小姑娘独有的稚气,长长的眼睫于她的眼窝处落下圈漂亮的阴影。
桌案上的烛灯随着夜风缓缓摇曳,光影明灭,周围一片死寂,只余温柔的夜风穿堂而过,带起些微的声响。
粗糙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白皙的肌肤,她的肌肤细嫩,只随意地摩挲两下,便已泛起了浅浅的红,留下了些许的痕迹。
睡梦中的顾南挽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红唇动了动,蹙起了细细的眉尖。
戚无宴指尖一顿,他的呼吸渐沉,只觉喉间无端地有些干涩,他微微俯身,身形有些僵硬地覆上了柔软的红唇,一抹幽香悄悄地萦绕于他的鼻翼。
只见一枚漆黑的玉珠自他的体内缓缓浮现,而后没入了顾南挽的口中。
那玉珠通体漆黑,似是晕着浓郁的墨色,周身雾气缭绕,随着那玉珠的出现,整个房间似乎瞬间都更冷了些许。
原本熟睡的小肥啾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微微睁开了眼睛,扑腾着翅膀慢吞吞地凑过来。
戚无宴神色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小肥啾只觉脑袋中嗡的一声,整个啾已经啪的一声倒在了柔软的被褥之中,戚无宴随手将他放到了顾南挽的床边。
戚无宴缓缓地收回指尖,看着缩在榻上的顾南挽,他甚至可以看到她面上细细的绒毛,似是颗熟透的水蜜桃,诱人采撷。
她的眉眼紧闭,没有半点意识。
她不会知晓,于这山涧一隅,也曾有人于她的唇角,落下了个清浅而又克制的吻。
戚无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见着戚无宴离开房间,三首将连忙自树上滑了下来,“神君!”
三首将甩动鱼尾,露出了落在他尾巴尖上的飞蛾,小声禀告道,“六尾他们那边传来消息,海族那边也有些动静,那条鱼已经醒了,要不了两日那群鱼也会赶过来。”
三首将忍不住有些咋舌,他身为半个海族,自是知晓海族与人类修士的那些恩恩怨怨,在数千年前,那些贪心的人类修士画地为牢,将许多弱小的族群灵兽圈养虐杀,致使那些地域生灵涂炭。
当时的海族占着西南的海域,海族族人强盛,人族与海族之间摩擦不断,这些小打小闹本也不至于太过,谁曾想人族突然出了两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正魔两道的最强者,琛无仙君与魔尊榕让。
二人皆是心狠手辣之人,竟直接联手在海族首领沉睡之时,领着众多宗门一举重创海族,当时鲜血染红了整片海域,随处可见断裂的鱼尾与碎尸,一时间,海族损失惨重,几近灭族,只能举族退避至更深的海域。
他们对那些人类修士简直是恨之入骨。
这些年他们一直韬光养晦,现如今海族的那条鱼已经苏醒,那群海族亦开始悄无声息地潜入人族的地域。
三首将神色有些古怪,他摸了摸下巴,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接下来定然没两天太平日子,若不是戚无宴向着那小凤凰,他现在定然已经浑水摸鱼,摸进那群鱼里面跟着看热闹去了……
以后可有乐子看了!
戚无宴神色冷淡地看着院外摇曳的树影,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三首将见状偷偷瞧了他一眼,只见清冷的月色悄然地落了他满身,似是尊坐落于高台之上的雕塑,漠然疏离,与这凡尘闹市格格不入,他的目光闪了闪,复又小声道。
“至于闻萧那群王八羔子,自从那日神君您找到他们之后,他们便不敢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现在连那群兄弟都不见了,六尾他们暂时也没找到他的踪迹。”
闻萧别的不说,那些奇门遁甲之术倒是的确厉害。
戚无宴缓缓摩挲着手中的木珠,半晌,在三首将有些忐忑的目光中,他冷声道,“保护好她。”
三首将本有满肚子的话想说,然而这会儿看到戚无宴冷淡的面容,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终他只点头应道,“神君放心,我必好好守着小凤凰!”他提着三叉戟,像是条游蛇般重新爬回树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第98章海族的报复
晨光乍破,空中却似是晕染了浓郁墨色,雷云翻滚,窗外淅淅沥沥下了半宿的大雨。
半梦半醒间,顾南挽似是听到了汹涌的海浪之音,那声音由远及近,似是凶兽怒吼,伴随着山石崩塌的闷响,整个大地似乎都在剧烈地震颤着,红木桌上的玉瓶掉落在地,倏然碎裂。
桌上的烛灯剧烈地摇晃着,光影摇曳,窗外狂风大作,三首将哐哐哐地砸着窗子,“小凤凰快醒醒,外面出大事了!神君让我们先逃!”
厚重的房门随着他的力道颤颤巍巍地摇晃着,似顾南挽猛地惊醒,她连忙坐起身,却见房内早已没了戚无宴的身影,身侧一片寒凉。
顾南挽有片刻的失神,想到昨夜她突然莫名其妙地便直接睡了过去,她忍不住有些无语凝噎,只见外面天光黯淡,飞沙走砾,夹杂着浓郁水汽的狂风扑面而来,迷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狂风呼啸,顾南挽的心底涌现出丝丝不好的预感,她神色凝重地看向西南方向,只觉一股恐怖的威压正随着汹涌的海域迅速地向着四处蔓延,连这山涧的空气都格外的潮湿。
她忙推开窗子,只见小肥啾神色慌张地趴在三首将的脑袋上,山下海啸骤起,巨浪裹挟着沙石瞬间吞没了沿岸的树林,宛若奔腾的巨兽疯狂地向着山下的村庄袭去,那海浪却在路过他们所在的地方之时自中间一分为二,将这方寸之地隔绝在外。
小肥啾伸出翅膀指着外面,啾啾啾地叫个不停。
顾南挽看到这幅画面,下意识地看向三首将。
三首将见状连连摇头,“不关我的事啊!是那群鱼搞成这样的,我可没这么大本事……”
他虽也能唤水,却顶多唤个小河小湖什么的,这种直接淹了数个城池村落的辽阔海域,也只有那群海族方才能做到。
三首将话音一顿,又连忙道,“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快收拾收拾,咱们离开这里,要出事儿了!”
三首将正絮絮叨叨个不停,蓦的,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橙黄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眼顾南挽,待察觉到她周身那浓郁的化不开的气息,他的眼底闪过丝诧异,面上尽是不可置信。
三首将张了张嘴,一时间,他的面色有些说不出的精彩。
就在顾南挽将要转身离去之时,他下意识地扯住了她的胳膊,难得地有些失态,“你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