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菊花台

他们也在期待,接下来的这首《菊花台》又会是一首什么样的曲子。

今晚林夏给他们带来的惊喜实在太多。

在节目单上,有一首小词,不像是古体诗词,倒像是现代的歌词。

钟然是不喜欢提前读介绍的那一类人,总有一种被剧透的不适,她更喜欢保留余味,靠自已的感觉去听,所以并没有看到。

而顾青则是大概扫了一眼,只这一眼,他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寻常之处。

……

在紫禁城举办音乐会的时候,也有很多人在看今年的秋晚,尤其是林夏的粉丝。

为了不和秋晚撞车,这场音乐会也没有用直播的形式,而是会在第二天上传录播。没有抢到票的粉丝就决定在线上先看看秋晚再说,毕竟今年林夏还有两首歌呢。

作为能在秋晚上一次拥有两首歌的年轻歌手,排面直接拉满,堪比这两年的春晚。没有对比就没有对比,事业粉表示被圈得非常安心。

谢宛白也是其中的一员。

作为民乐系的学生,她最关注的当然是紫禁城音乐会。林夏的每一首新曲,像是《战马奔腾》和《风居住的街道》,一出来不少二胡专业的学生就已经练得热火朝天。

更不用说,这次演出也有不少他们学校的老师参加,作为夏音的学子,自然想要近距离欣赏这些演奏大家的风采。

只是谢宛白没有抢到票,又不好意思去麻烦林夏帮忙留票,就决定先看着秋晚,把惊喜留到第二天。

看着节目单上林夏的名字,谢宛白由衷地为她开心。

她想起了《偶像之路》最开始的时候,她和林夏的初遇。

想到了最后的告别,彼此都坚定了自已想要走的路。

还有在《九儿》里,她和林夏的最后一次同台演出。

她就这样看着林夏出了一张张专辑,拿到了一个个奖项,现在办起了自已专属的音乐会,耀眼得就像盛夏一样。

所幸,她自已也在喜欢的路上越走越远……

宿舍里有两个室友已经回家了,只有她和另外一个家远的师妹还在宿舍,两个人一起打开电脑看起了秋晚。

师妹好奇地问着谢宛白:

“师姐,你以前和林夏一起参加节目的时候,她是什么样的啊?”

“夏夏吗?她从一开始就和其他人很不一样……”

从见到林夏的第一眼,谢宛白就知道她和节目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同,她也很难描述出来。

师妹也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强求她回答,注意力已经回到了屏幕上。谢宛白一笑,突然想到了当时她们五个人一起,窝在宿舍里用偷藏的手机看节目的时光。

今年央台秋晚的舞美没得说,主打的就是实景和科技结合,一轮圆月悬在空中,将夜间的河水映照得熠熠生辉,凉亭灯笼一应俱全,节日气氛很是浓厚。

“不愧是央妈!”师妹看到这个惊艳的效果,果断开始夸夸。

央台的审美一向都没的说,聚集了最好的人才和特效团队,你可以说央妈老了,或者风格变保守了,但绝对不能说央妈审美不行。

整场晚会简直是360度无死角的高级。

开场是歌舞《春江花月夜》,首先就来了一段传统舞,央台的舞蹈本就是顶尖水平,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说来也奇怪,这些晚会上的舞蹈一直都很好看,但我原来为什么就是看不进去呢?”

谢宛白也有同感,她小时候,晚会的歌舞节目对她来说都是尿点。

虽然好看好听,但对她这种小皮猴来说,就是会觉得无聊。歌曲可能还有一些共鸣,舞蹈那是完全不懂,除了一个“齐”、一个“美”,再也没有其他感觉。

她喜欢的一向是那种炫酷的舞蹈动作,简单直白地宣泄着情绪。

直到今年《只此青绿》热度爆棚,谢宛白才get到这种类型的舞蹈。

想到这里,谢宛白恍然大悟,她知道林夏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了。

不在于她总是能发现新的东西,而是在于,她总是能在人们已经看惯了东西里发现美。

就像她一眼发现了张诗云,就像她是第一个和自已说觉得唢呐很有趣的人。

后来,林夏真的说到做到,让她在舞台上吹起了唢呐。

……

林夏要唱的歌是《菊花台》,堪称是周杰伦创作的最气势宏大和荡气回肠的国风歌曲,词曲双绝。

传统观念总是认为流行音乐难登大雅之堂,但这首歌完全不同,被看作是中国流行音乐的一道里程碑。

甚至在高中语文考试里,古诗词赏析有时候都会出到这首歌的歌词,和古人跨时空battle,竞争一个出题位置,让学生开始分析哪个字用的好,用了什么手法,表达了什么感情blabla……

很多交响乐团乐团、军乐团都演奏过这首歌,还曾出现在外交场合里。

最妙的是,这首歌虽然惊艳,却不是高级到不说人话的那种,它那种细腻和大气的感情,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哪怕有一些歌词已经被玩坏了。

不仅是歌词写得考究,很多人都在说,这首歌“如果只听人声你就亏了”,作曲和编曲也是溜溜的。

当屏幕放到林夏上场的时候,打光由上一场的冷冽逐渐过渡为柔黄色,月光映在水面上,带着忧伤,但又有一丝温情在。

大提琴和小提琴交错着,夹杂着响板和风铃,带来秋风的凉意。

《菊花台》堪称是钟式弦乐的巅峰之作,从前奏就已经初现端倪。

先是大提琴演奏了主旋律,小提琴在铺垫,风铃和响板之后,两条线相交,汇合在一起,一高一低组成和声,完美地把旋律演奏得大气辉煌。

然后小提琴却突然抽离,只剩大提琴仍在演奏着最后一句旋律。

如果对照歌词的话,大提琴的这一句就是——

“独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

对上了,只能说一切都对上了。

这段前奏的乐器搭配完美地对应了副歌部分的歌词,只能让人感叹一句编曲人的细致,这些心思用在流行音乐里,甚至说的上是一声“奢侈”。

长达三十几秒的前奏没有故弄玄虚,完全是在用写合唱或者交响的思路在写。

而在蓝星,初听这段前奏,人们只觉得是一段很好听的弦乐而已,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们眼里只看到了那位湖畔旁倚着栏杆顾影自怜的佳人。

林夏站在水边,月光映照出她的倒影,她伸出手,想要触碰天上的月亮,最终还是收回手,低头看向了水中月——

“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

镜头切换到了水中的弯月,微微荡漾的水波更显得月色冷冽,佳人孤影伶仃。

“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

在林夏唱歌时,前奏的弦乐已经退场了,只有孤零零的吉他在陪着她,音色温暖的吉他此时也徒留忧伤。

她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唱了两句,屏幕前的陈楚悦就感觉自已能被硬控半小时。

这词也太惊艳了吧?

一轮弯月,还惨白,本来这画面感已经够惨了,再加上林夏这个表演和央台的舞台设计,思念的形象已经跃然纸上。

还有这个“霜”字,分明是一个很老派的字眼,似乎只会存在古诗词里,现在用在这里未免太合适,也太美了。

能把照下来的月光看成冰冷的霜雪,这心得冷成什么样啊?

随着几声干净的古筝,镜头转换到舞台的另一侧的阁楼之上,合唱的任秋同样现在窗前的栏杆,抬头遥望如钩的月色。

他背后是一片雨幕,烛光微颤:

“雨轻轻弹,朱红色的窗,我一生在纸上,被风吹乱。”

“梦在远方,化成一缕香。随风飘散,你的模样。”

他的声音里同样透着寂寥的思念,在歌声里传达感情,这是他最擅长的唱法。

无论是央视的舞台布景、还是他们唱出来的词曲,都透着一种美,对这种典型的中式相思,听众理解起来毫无障碍,一下就能带入进去。

他们就这样站在舞台两端合唱:

“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

“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淌。”

这是典型的古诗词写法,明面上写得是花,但其实是人。

吉他、弦乐、琵琶、古筝……所有的乐器在五声音阶里完美地融合起来,共同组成了这份萧瑟的离愁。

“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

唱到这一句时,他们有意地把“断”字延绵拉长了一下。

听到这个被拉长的“断”字陈楚悦一下就意识到,这歌词的熟悉感来自于哪里了。

这分明就是南唐后主李煜的《相见欢》!

在幽居汴京的某个晚上,已经破国的南唐后主无言独上西楼,看着如钩月色,满眼只有只有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他想着故国,思绪油然而生。

这首词的下阕就是鼎鼎大名的千古断肠句——“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丝”可以剪断,可以理清,但“思”却不会,抽刀断水水更流,愁绪只会延绵不绝,没办法停下。

这里的“影子剪不断”和李煜这首词的巧思如出一辙!

唱到这里,热闹的乐器合奏渐收,只留下林夏一个人的独唱:

“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

她的这一句独唱,尤其是唱到“双”这个字的时候,加了一点破碎感的细微颤音,听得陈楚悦心都碎了。

这一句之后,古筝的独奏响起,给整首歌带来了独属于中国风的古典美感。

间奏时,他们两人都动了起来,方向却恰恰相反,林夏离开了伤心的湖面,回到了房间。

光影也在渐渐变换,弯月变成了满月,加上了一些落花特效。

林夏伸手,接住了飘进来的落花,继续开口唱:

“花已向晚,飘落了灿烂,凋谢的世道上,命运不堪。”

镜头切了林夏这边的近景,她的眼神看着窗外:

“愁莫渡江,秋心拆两半,怕你上不了岸一辈子摇晃。”

此时来到水边的是任秋,他背后的雨幕已停,水中映出了满月——

“谁的江山,马蹄声狂乱,我一身的戎装,呼啸沧桑。”

因为这首歌的节奏很慢,每一句的最后一个字都会有一个长音,林夏就在他唱的这个长音上以稍快的节奏加着和声:“……谁的江山,……马蹄声狂乱……”

这个唱法叫轮唱,差不多就是人工造回声的感觉,此起彼伏的,变化更多一些,并不是传统的齐唱。

因为林夏的时间线比任秋慢,第三句的间隙她就直接吟唱,等到最后赶那一句合唱“呼啸沧桑……”

她唱的这几句都不是原调,而是刻意做了变调,更像是在间隙里发出质问,这天下兴亡,谁的江山又有什么关系,无论是谁家天下,兴亡不都是百姓受苦吗?

唱完这一句,林夏提高声音,这次是她来主唱,任秋和声:“天微微亮,你轻声地叹,一夜惆怅如此委婉。”

任秋也以同样的方式,压低声音和声,他没有唱变调,而是以相似的旋律,在模仿和追随:“……天微微亮,……你轻声地叹,一夜惆怅如此委婉。”

“……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

再一次合唱副歌时,这次是任秋在湖边独唱那一句“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

“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淌。”

结尾升调合唱,古筝和弦乐把气氛推向了最高潮,这一遍的听感不会是简单的重复,而是感情最后的大爆发。

巴乌的声音,类似悠扬的葫芦丝,在月光下悠悠地吹响。

即使最后共同完成了波澜壮阔的合唱,他们也不能相见,而是独自在舞台两端消化着离愁。

镜头从两端的人物慢慢向中心移动,经过满地的落花,定格在水中波光粼粼的满月之上。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