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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页

谢瑁双袖搭在轮椅的扶手上,几乎将硬木抠碎,却自始至终未发一语。

倒是谢砺似颇意外,端方严毅的脸上甚是凝重,迟疑着道:「别是哪里弄错了吧?瑁儿虽性子疏冷,到底是大哥的长子,哪至于对自家兄弟动手?没准是旁人栽赃嫁祸,挑拨府里兄弟,欲令家中生乱。瑁儿——」

他说着话,看向了大侄子。

谢瑁没理会他,只死死盯住钉在眼前的那把长剑。

旁边武氏却肃容走了过来。

「方才我跟王妃来时,瑁儿说他捉到了当晚行刺的刺客,依此咬出司裕的身份。那人还在这里,二叔若不肯信,不妨审审他。」

失望与惊怒过去,此刻她已极冷静。

陆恪应命,立时将人拎过来。

几名人证或跪或趴,在王府轩昂的侧厅里拖出一道道血迹。

谢瑁忽然笑了笑。

凄凉而自哂。

「不必再审问了,是我指使的。」他催动轮椅转过身,锦衣华服衬得脸上格外苍白,那双眼睛阴鸷如旧,却分明灰暗颓败了下去。

诸般谋划皆已泡汤,此刻若还抵赖,就只剩负隅顽抗的可笑。他抬手指着地上的刺客,「是我花费重金,请了刺客放进城里。也是我让他指认司裕。」

「事情既已败露,我也无需抵赖。谢珽,我就是想要你的命。」

极阴冷的声音,眼中不无怨毒。

谢珽看着他,脑海里似乎有无数往事闪过,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浑身似被冰凉的水浸透,他只是静静站着,片刻后才回身道:「几位将军可有疑议?」

事已至此,裴缇还能说什么?

他虽存了几分私心,却也是跟河东同袍们一路浴血奋战过来的。谢珽的资历固然不能令他彻底敬服,但这些年的功劳也历历在目。王爷之尊、众军之首,自然不容旁人觊觎。

谢瑁引狼入室又欺上瞒下,险些将他也算计进去,实在令人怒极。裴缇冷冷扫了一眼,拱手道:「殿下安然无恙,凶手也已查明,末将自无异议。此等恶行,务必严惩。」

「二叔呢?」

「按律,行刺的罪行当诛。不过瑁儿的身份毕竟不同,论断之前还是该三思。」谢砺到还是惯常的理中客模样,只是语气遗憾而痛心。

谢珽颔首,「那就请诸位先回。」

几位武将闻言,纷纷拱手告辞。

脚步声陆续走远,谢瑁能觉出他们含怒盯来的目光,却未回视。

费心递出消息,诱了平素与谢珽稍有罅隙的武将们过来,他原本是想借这些人各自藏着的心思,敲定武氏和阿嫣的罪名。

却未料峰回路转,半条腿都跨进棺材的谢珽竟会安然无恙,还这么快就查明了一切。

到头来只剩他作茧自缚,搬石砸脚。

巨浪退去后,留给他的只有狼藉。

谢瑁知道他这辈子完了。

他闭上眼,一颗心沉入渊底。

旁边武氏则看向了谢砺,「瑁儿终归是府中嫡长孙,依律处置前,不如去趟祠堂吧。」她的目光落向长子,掺了暗恨与不解,「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在他父亲跟前,将事情都说明白。」

「看是何怨何愁,竟要将珽儿置于死地!」

谢砺并无异议,动身往祠堂走。

武氏又命人去请老太妃,将长房的谢瑾也叫来。谢琤还在书院,去请也来不及,谢奕年纪又小,便只请了越氏过来。

……

祠堂里灯烛长明。

老太妃原本还在小佛堂里念经,祈求神佛保佑谢珽安然无恙,听嬷嬷报说谢珽有事请她过去,还大喜过望。

待被肩舆抬往祠堂时,不免诧异,因嬷嬷只是奉命来请,并不知侧厅里的事,一时间问不出缘故,不免着急。

进了祠堂,忙道:「这是怎么……珽儿,你好了?」满脸焦急在这一瞬转为大喜过望,她拽着谢珽上下打量,片刻后才觉出氛围不太对劲。

恰在此时,越氏也赶到了。

原就昏暗的祠堂里气氛阴沉,她进去后就朝着谢瑁走,见他猛地盯了她一眼,尽是告诫之意,不由顿住脚步。

「都来齐了。」

原本站在牌位前的武氏回过头,先朝老太妃见了礼,又瞥过谢瑾和越氏,而后道:「今日请诸位过来,是有件要紧事,须让众人知晓。元夕夜珽儿遇刺,背后主使已然查明,是瑁儿。」

不轻不重的两个字,令越氏赫然色变。

老太妃皱眉,「怎么回事?」

武氏将前因后果尽数禀明,道:「珽儿确实负伤中毒,好在医治及时,并未伤及性命。昨日前晌瞒着众人,也是为引蛇出洞。如今,真相已经分明。瑁儿——」

她看向谢瑁,眼底不无痛惜,「我只问你,为何如此?」

祠堂里陷入死一般都寂静。

老太妃不敢置信,但看儿孙们的神情,分明此事不假。一时间哑然站在那里,似还没回过味来,旁边越氏亦然。

倒是谢瑁已经缓了过来。

真相已明,罪名必死,最初种种情绪过去,他此时反而只剩冷静与漠然,森冷目光亦投向了武氏。

「太妃不知道我为何如此?」

「我怎知道!」武氏死死盯着他,「你自幼丧母,双腿不便,我向来精心照顾。你不领情,我也不强求,想着你被疾病拖累没能袭爵,便让珽儿託付了州府的事。结果你却用职务之便,使出这种阴毒的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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