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巴结

无娘的孩子是根草,有娘的孩子才是宝。

殷云舒没有亲娘。

殷相国府办宴席广请京城高门世家,按说,这可是殷府的大事,殷家主子们,只要不是有特别原因的,都该出席陪客。殷昌盛父子陪男宾客,殷老夫人和殷大夫人还有殷少夫人,陪夫人们,府里的年轻姑娘,也是要出席的,要陪其他府的年轻小姐们。

一早,殷大夫人就命人去提醒殷少夫人,不得让殷怜蓉打扮太寒酸,要显出相国府千金的气势来,首饰和衣裳,要挑最好的往身上穿戴。

至于小女儿殷莺,好在她今天比昨天安静了些,殷大夫人也命人将殷莺打扮一新,派了两个可靠的嬷嬷,一左一右,一步不离的跟着。

然而殷云舒这里,殷大夫人只派了个小丫头来传话,丫头告诉殷云舒别府的客人们可能几时到,就跑走了,也不说会在哪个花厅宴请客人,谁注意的事项,更是一句没交待。

彩月彩云是殷大夫人派来盯着殷云舒的,只会找错处,当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贺兰心中不满,频频翻着白眼,脸上寒霜一片。

殷云舒冷笑,“都巴不得我出丑,怎会跟我多说细节?”谁叫她没了娘呢?谁都能欺负她。

她想到顾云旖少女的时候,荣宁公主的外孙女顾云旖,整个胶东最耀眼的明珠,司府顾府两府的仆人,没一人不喜欢着她不敬重着她,不管出席谁家的宴会,都是精心的打扮着她,就怕出了一丝纰漏,让顾云旖难堪,丢荣宁公主的脸。

可,往事不堪回首,谁会想到,做姑娘被家里人宠,出嫁后,竟是被人踩!?

殷云舒走到柜子前,自己挑起了衣裳。

对于打扮,她还是十分在行的。

她的衣裳,有些是自己出钱做的,有些是殷老夫人命人给她做的。至于另一个从不开的柜子里,则是殷大夫人送来的,她一件也没动过,那些都是殷燕殷莺殷鹂穿过的旧衣,殷大夫人说,并没有上过身呢,丢了可惜命人拿来给她穿。

她手头上又不是没有钱,为什么要穿殷家姐妹的旧衣?再说了,那些旧衣真的没有穿过吗?哄三岁小孩吗?袖口都磨破了,颜色也退了些,款式也落后了,还说没有穿过?

殷老夫人那里,倒是派了姜嬷嬷来检查殷云舒的准备。

殷云舒这时候,已经穿戴一新了,乌黑的墨发,挽着分肖髻,左右分别用两枚小巧的玉簪固定,齐额的刘海下,杏眼忽闪,明艳动人。浅荷色的衣裳外罩一件猩红的狐狸毛滚边斗篷,整个人娇柔俏丽。

姜嬷嬷上下打量着她,心中暗叹,四姑娘真是一天比一天漂亮了,再过上两年,宫里的皇后娘娘都比不上了,难怪老夫人越发看中四姑娘,这是往长远里看啦。

“嬷嬷,可是老夫人那里有吩咐?”殷云舒接过贺兰手里的暖手炉,微微笑道。

“没有什么吩咐,老夫人让老奴来看看四姑娘打扮得怎么样了。”姜嬷嬷笑道。

殷云舒道,“打扮好了,正要出门去走走。”

姜嬷嬷点点头,“府里来了不少客人,都是京城的名门望族,老夫人怕四姑娘拘谨,命老奴带着四姑娘。”

殷云舒微笑道,“难为老夫人操心,云舒不拘谨。”

都是她前世见过的人,脾气都清楚着呢!

见她端庄稳重,姜嬷嬷心中更喜欢她了,笑着道,“咱们走吧。”走到廊檐下,殷云舒忽然又停了脚步,回头瞧着站在门口相送的彩云彩月,似笑非笑说道,“我不在小院里,你们两个一定要看好屋子。”

彩云点头,“姑娘放心,绝不会让人溜进来偷东西的。”心中却暗道,偷光才好。

彩月也道,“奴婢们会看好门的。”

殷云舒却摇摇头,“不不不,我不要你们防偷东西,我要你们防送东西。”

彩云彩月听不懂,眨眨眼瞧着她。

殷云舒笑了笑,说道,“我这小院中,除了我几身新衣裳还算值钱,其他还有值钱的吗?谁要偷,让他们偷去。我说的送东西,是说,总有一些人,喜欢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往里悄悄放东西,然后,再来找我要。她们都很闲吗?送了来再来要?有那时间,还不如不送!我可一点都不稀罕。”

话里话外影射有人放东西这儿诬陷着害她。

彩云彩月是府上的大丫头,熬了多少年爬到了二等丫头的地位,怎听不懂殷云舒的话,这是在警告她们了。

两人一下子白了脸,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姜嬷嬷赞许地看了一眼殷云舒。

殷云舒收了脸上的笑容,目光凛然扫一眼彩云彩月,转身往外走去。

她一走,彩云彩月齐齐暗叹,四姑娘,不简单!

……

殷府前院的一座花厅里,殷昌盛父子二人正在宴客。

其他普通客人,都在前院花园的正厅里,只有这位是身份最高贵的,才会让父子二人一同出来作陪,而且是单独的会客。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宇文恒的亲叔叔,永王宇文元树。

宇文恒家往上数七代,已经是皇室旁支了,祖上连京城都进不了,被派往湘州当差,到了宇文恒这一代,更是湘州旁支中的旁支,除了有个皇室子身分,家境跟普通人家,没有两样。

族中子弟有本事的,自己到外地谋职位做官,没本事的,靠着变卖祖上传下来的家产维持生活。谁叫祖皇帝建国已经快两百年,宇文氏子弟遍布全国呢?朝中养不活了,宇文熠曾祖皇帝在世时就断了他们的俸禄,让他们自己谋生。

宇文恒的父亲又是庶出,日子过得更是艰难,父母替人做工维持着生活,后来宇文恒父亲得病无钱医治,早早的病逝了,不久后,母亲又病逝了。

孤儿宇文恒倒也精明,便主动到嫡长房宇文元树那里认亲。

宇文元树那时刚刚生了儿子,又是独子,想着,将宇文恒收在家里,将来做儿子的跟班,儿子也有个帮手,不至于被人欺负着,便留下了少年宇文恒,出钱供他读书,派护院教他武艺。

宇文恒倒也十分的争气,几年后,竟敢揭竿起义反抗先皇暴政了,还娶上了胶东最耀眼的女人顾云旖,再之后,更是当了皇帝,执掌天下。

登基后的宇文恒,大肆封赏湘州这一支的宇文氏族人,封养育他十年的亲叔叔宇文元树为永王。

永王有着皇帝养父这等身份,殷昌盛父子,能不敬着吗?又敢不敬吗?

“永王殿下,这是从阴山县带来的上好茶叶,您偿偿?这种茶叶,可只有阴山县的大山里产,千金难求呢。”殷昌盛一脸的献媚,向坐在上首的胖中年男子说道。

殷长风坐在殷昌盛的下首,也附和笑道,“这种茶叶泡出的茶水,有一种酒的后劲,饮了之后,能醉仙醉死。”

“哦?是吗?还有这等事?茶水也能醉人?”永王本来无可无不可的端着茶杯,听得父子二人这么说,马上浅抿了一口,细细品一下,果然越回味越香甜,他笑了笑,“你父子二人有心了。”

品着茶水,看一眼屋中跳舞的年轻舞女,永王感觉日子赛神仙。

殷长风看一眼殷昌盛,点了点头。

殷昌盛便又笑道,“永王殿下,这两个舞姬,年纪都只有十六岁,是小儿从阴山县带来京城的,今天才头一次表演,技艺不精,让王爷见笑了。”

“不不不,本王瞧着甚好,甚好,哈哈哈哈……”

“王爷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殷昌盛点头,捋着胡子跟着笑了笑,但没一会儿,又重重一叹,“只是……”眉尖皱起,似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永王眯着眼,瞄一会儿舞姬,瞥一眼殷昌盛,冷起了脸,“只是什么?好好的,叹什么气呢?”心情都被这殷昌盛搅坏了。

殷昌盛说道,“看到这两个舞姬,老臣想到了宫里的娘娘,她们的名字若柳和莲步,还是娘娘娶的呢。老臣还想着,哪天接娘娘回家,请娘娘欣赏她们的舞技,可如今……”

他又叹了一声不说话了。

殷鹂屡次忍怒宇文恒,几天前宇文恒是彻底怒了,命殷鹂哪里都不准许去,呆在自己的凤翔宫里反醒,至于什么时候放出殷鹂,宇文恒并没有说时间。

殷鹂半步都不能出凤翔宫,俨然被打入冷宫一样。

殷家在京城的地位,也因此一落千丈。

这可把殷家人急坏了。

殷昌盛便想借着这次办宴席的机会,讨好着宇文恒的亲叔叔永王,希望永王在宇文恒的面前,说说好话,别再让殷鹂禁足了。

只要殷鹂不被罚,哪怕不被宇文恒宠,地位依然不会动摇。

她依旧是赵国高贵的皇后,一国之母。

必竟,正妻是处理大事的管着子嗣的,和妾一样身份的贵妃美人们,才是被宠着的。

永王听他提到殷鹂,哈哈哈笑了起来,“本王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侄儿媳妇的事。”宇文恒是他的亲侄儿,他便称殷鹂为侄儿媳妇,“唉,不就是两口子吵架吗?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没几天就会和好,相国大人,你就不必操心了,他们老夫老妻的人了,有着感情呢。”

永王说得随意,但殷昌盛仍是愁眉不展的。

他捏了下胡须尖,又是一声长叹,“话是这么说,但皇上新近宠着梁贵妃了,万一梁贵妃那儿……,老臣不得不担心呀。永王是皇上的叔叔,也是皇后娘娘的叔叔,您这当叔叔的,可不能不帮这个忙啊,不能不管侄儿和侄儿媳妇啊!”

他提到叔叔侄儿侄儿媳妇,倒像是在说民间百姓之家的小两口闹了别扭,需要一个长辈来调停一样。

小两口吵架,娘家人不方便出面,大多是婆家人出面。

永王刚被封王不久,脑子里还是小民思想,殷昌盛这么一说,他那当家长爱管小辈们事的劲头便上来了,连连点头,“说的也是,说的也是啊,那梁贵妃,只是个和亲来的,哪能跟侄儿媳妇比?相国大人放心,这事儿包在本王身上。”

“没错没错,皇上和皇后,可是结发夫妻,咱们两家又住得近……”殷昌盛又道。

殷昌盛一家子,是阴山县人,宇文恒和永王,则是湘州城人,一个在县城,一个住州府,两地隔得并不远,乡音也差不多,而那梁贵人,却是东南小国东瓯王进贡给宇文恒的美人,当然不能跟正式拜过堂的殷鹂比了。

永王一说,殷昌盛放下心来。

殷长风这时说道,“永王殿下,这茶水不能多饮,饮多了会跟醉酒一样,您都饮了两杯了,可会醉的哦。”

“哦?是吗?哈哈哈——”永王爽朗一笑,故意晃头晃脑装起醉来,因为就在殷长风说永王会醉倒的时候,已经招手叫那两个舞姬停了跳舞,一左一右前来搀扶永王。

永王干脆半睁着眼,一脸陶醉地一会儿往左靠靠,一会儿往右边舞姬的怀里撞撞。

舞者个个身段柔软,衣着又少,叫他好一阵心猿意马。

殷长风便说道,“永王殿下醉了,不如让若柳和莲步扶殿下去客房休息片刻,一会儿宴席开了,再请殿下出来赴宴如何?”

永王看着两个年轻美貌的舞姬,早已魂游他处,殷长风这么说,正合他意,他当然高兴了,“可以可以,本王醉得厉害呢,哎呀,站都站不稳当了,若柳,莲步,快快扶着本王,本王身子弱,经不得摔。”说着,伸着胳膊,缠上一个舞姬的肩头。

殷长风一挥手,那两个舞姬,便一左一右扶着永王离开了。

待脚步声听不见后,殷昌盛对儿子殷长风笑道,“长风,还是你的主意好。”

殷长风十分得意地拂了下袖子,“父亲,这叫投其所好,这个永王啊,家里王妃管得严,小妾侧妃不准纳,通房丫头不能有,王妃又年老色衰了,他心里愁着呢,只好出来寻新鲜咯。”

“你寻的那两个女人,没问题吧?”殷昌盛伸手捋着胡子尖,问着殷长风。

殷长风甩了下袖子,“放心吧父亲,她们都是从万红楼里挑来的,服侍人方向,老练着呢。”

“那就好。”殷昌盛松了口气,“将永王哄好了,皇上那儿就不怕了,皇上一向听永王的。只要你妹妹重得皇上宠爱,咱们殷家的地位,就倒不了,你我父子二人在朝中的地位,就倒不了。”

……

殷府的宴席,设在前院的东园。

东园有宽敞的宴会厅,还有花园,园中更有亭台楼阁奇花异草,房舍奢华大气不说,景色也宜人。这是殷昌盛在改建宅子时,特意这么建造的。

殷云舒带着姜嬷嬷和贺兰,进了东园。

东园正堂,那是主宴区,是一会儿宴请几个顶级权臣的地方,左右两边的花厅,才是普通宴席。

左边是男眷席,右边是女眷席。

虽然分开着,但这会儿宴席没有开,大家都站在正堂两侧的抄手游廊里闲聊赏景。今天天气晴好,阳光温暖,园中背阴的角落里,有残雪没有融化,映着红梅,别有一番雅致。

妇人们闲聊着相公儿女,年轻姑娘们和闺友们聚集在一起,说着时下京城流行的趣事。男子们当然是议论着刀,酒,马,显示男性强大的话题了。

也有那爱在心宜之人面前显摆的少男或是少女们,已经吹起了笙萧,或弹起了琴。

好不热闹。

贺兰将怀里的琵琶移了个姿势抱紧,看一眼殷云舒,又看一眼前方的少男少女们,撇了下唇角,抛了丝鄙夷的笑容。

姜嬷嬷对殷云舒说着到府的宾客的情况,殷云舒听在耳内,只微笑不语,都是老熟人呢。

殷莺发着疯,不能出来见客,被殷大夫人关在附近一处小花厅里,只让她隔窗观看,不让她走近人群中,殷大夫人怕人们笑话殷莺。

所以殷府今天陪年轻小姐们的,成了殷家的第三代,殷昌盛的孙女,殷怜蓉。

殷怜蓉只比殷莺小上一岁,姿色随了她娘白氏,明艳动人,脾气却不像白氏恬静温柔,而是比殷莺更加的傲慢跋扈。

只不过,有殷莺在前,她较之收敛一些,也更会算计一些而已,这点,倒十分的像她大姑姑殷鹂。

表面温柔,背后捅人刀子。

护国公府上的姑娘林晓静,正捏着一只红梅把玩,对殷怜蓉笑道,“怜容,怎不见你小姑殷云舒?你们平时不是同出同进的吗?”

殷怜蓉一怔,忍着怒火,免强露了个笑脸,说道,“她一向胆子小,不敢见生人,唉,也不大会打扮,也不知今天穿着什么样的衣衫出门。我祖母派人去指导她,她还发脾气呢,说大家瞧不起她的审美。”殷云舒算她哪门子小姑?

“不会呀,我怎么觉得,她很会打扮呢?”昌恩伯府的二姑娘何琬是个老实人,看一眼走来的人,眨眨眼说道。

“那是你们没有见着她的样子,那样子真的是……”殷怜蓉正说殷云舒,转身时却看到云舒走来了,离这里只有十来步远了。殷怜蓉又吓又气,脸色都白了。

该死的,殷云舒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没一会儿,她除了惊讶之外,眼神中还多了嫉妒。

因为今天的殷云舒,实在是太出众了,将这里所有的年轻姑娘,全都比了下去。

绣着金色曼陀罗花的猩红披风,随着殷云舒脚步的走动,翩然娉婷,那大朵大朵的曼陀罗,也跟着摇曳多姿起来。

渐渐地,殷云舒走到了众少女们的近前,殷怜容看清了她的脸,那五观不施粉黛,却也娇若桃花,唇不点自艳,双眸漆黑有神,唇角紧抿,下巴微抬,眼神淡淡扫了眼面前众人,缓步走上了台阶。

那份从容端庄,和她的年纪实在是太不相匹了。

连一向高傲的林晓静,心中也不得不佩服起殷云舒来。

殷怜蓉心中更气了,这是谁干的好事?将殷云舒打扮得像一个妖精一样,竟将她都比下去了,今天明明是她的相亲日好吧,殷云舒打扮得比她好看,是来搅局来的么?

殷怜蓉气得脸都黑了。

……

女眷们看殷云舒,主要看容貌和穿着。

男眷们看殷云舒,主要看气场。

“那姑娘年纪不大,那气场倒是大,面对一众女子对她指指点点,她竟一丝也不慌乱,那份端庄,非一日可练成啊。”

“像是大将走进了兵营,你看她的眼神,眼波一扫,望者生畏。”

“京城之中,像她这样的姑娘,可真是不多见。”

“不是不多,是唯一,在下识人不少,今天倒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女子。咦,这是谁家的姑娘?”

“那是殷相国的侄女,殷四姑娘,各位,名花有主了,都散了吧散了吧,啊?”不知是谁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在座的年轻男子们,都是有涵养的,一听名花有主,便知殷云舒被人相中了,或是订婚了,后来者就不要抢了,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何必为一个姑娘伤了彼此的和气?

但有一人不这么想。

他看中的女人,是如论如何也要抢到手的。

况且,他的身份和地位,有资格抢天下女人。

“真是个妙人儿,不知某些功夫在不在行。”他哈哈哈一笑,“不过不要紧不要紧,年纪小嘛,多多调教调教就会咯。那些事情,不就那么回事嘛,不是你上就是我上,姿势什么的,照着册子一学就会的,哈哈哈哈——”

贺兰会武,比普通人耳力尖,听到他的狂笑和言语,怒得眉尖狠狠一皱,厌恶之色布满脸上,她轻轻拉了拉殷云舒的袖子,示意殷云舒去看那个狂笑之人。

殷云舒前世的武功在贺兰之上,当然也听到了。

她回过头,顺着声音方向看去。

只见十来丈远的一处假山旁,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胖男人。

那男人衣着极尽华丽富贵,腆着个大肥肚子,肥头大耳,一脸的麻子,细三角眼,头发稀疏,偏脑袋又大,活脱脱一头成人形的猪。

一左一右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扶着他还嫌弃不够,还用贪婪的目光,瞧着她这里。

这不是,宇文恒的亲叔永王么?真是好久不见呢!

宇文恒的父亲是庶出,永王是嫡出,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永王夫妇没有嫌弃宇文恒是庶弟的儿子,花钱抚养了十年。

这让宇文恒十分的感激,一直敬永王夫妇似父母,因为有着这层关系,永王在京城欺男霸女胡作非为,无人敢弹劾。

顾云舒看在他是宇文恒亲叔的份上,也网开了一面,对他所做的事,一向是睁只眼,闭只眼。

哪想得……

这永王得寸进尺,将主意打到了顾云旖的头上。

她一直记得那一天……

那一天,是顾云旖的手筋被刺客削断后的第三天,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了部分,但不能碰水,也不能自己穿衣,手筋断后,十根手指就失了知觉,大脑无法指挥她们,她能活动的只有胳膊,而穿衣是要系带子的,这种精巧的动作,她做起来又笨拙又慢。

所以沐浴更衣这件事,就得宫女全权代劳。

那一天,她被宫女送进洗浴间后,宫女说忘记了拿她的小衣,要回卧房去拿。

在等宫女的时候,顾云旖坐在浴盆中闭目养神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声音极重,不像是平时服侍她的宫女的脚步。

她的洗浴间,只有贴身宫女才能进,谁敢闯入?

当时顾云旖惊得赫然回头,便见永王搓着两只肥手,咧嘴而笑朝她走来,“皇上刚入主帝寰宫,忙得吃饭都顾不上了,想必陪你的时间不多,你说你个年轻小媳妇,天天独守空房,可怎么行?不如,让我来陪陪你。”说着,还捧着顾云旖换下的衣衫,贪婪的嗅着,那份恶心的样子,殷云舒过了这么久,看到永王就会想起来!

顾云旖当时气白了脸,一声低啸,唤出了暗中藏身的贺兰,贺兰将他揍昏扔了出去,才保全了顾云旖的清白。

事后,顾云旖委婉地对宇文恒说起那件事,希望宇文恒重罚永王,警告永王。

但宇文恒却说,永王醉酒走错路了而已,罚他显得自己小肚鸡肠。又说,那是他亲叔,他怎能罚亲叔?又说,叔叔醉酒走错路进了侄儿浴房,只是小事一件,若是罚了永王,事情就会闹开来,于他于顾家司家于顾云旖,名声能好听?

还说,永王只是进了浴房看了看,又没有别的事发生,连手指头都没有碰到顾云旖,叫顾云旖不必太计较。

叔叔闯进侄儿媳妇的浴房,虽然没有发生什么,但拿眼睛看了,还用低俗恶心的言语轻薄了顾云旖,宇文恒竟说,小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自己媳妇被人偷窥,他居然说是小事?

那可是皇后宫!

永王居然一路闯进了内殿的洗浴房,这事情,能简单吗?

可宇文恒说什么也不让顾云旖查,让顾云旖伤心了很久。

她又想起宇文恒曾说的话,他说父母兄弟是手足,妻子是衣衫用旧了就会弃,而手足是不能弃的,弃了就残废了。

反倒是宇文熠得知顾云旖吃了闷亏,拖着他的九尺软鞭子,二话不说闯进了永王府,将永王暴打了一顿。

彼时顾云旖的心中还有宇文恒,担心宇文熠打死了永王,宇文恒心中会难过,顾云旖便喝住了宇文熠,才保全了永王的一条命,不过,因为打得过重,永王在床上躺了半月才下地。

这才过了几个月?永王的老毛病又犯了?

殷云舒的目光,淡淡从永王身上移动,回过头,继续往前走去。

永王,今天你若不老实,她就再不会拦着他人出手了!

正想着事情,竟真的有人喊起了永王,“永王哥哥?你要上哪儿?”说完,那人还轻轻笑了一声,“可别跑去不该去的地方,有人心善饶过你,有人可是会揍人的。”

可永王却笑不出来了。

因为拦着他的,是宇文熠!

想到挨过的打,永王吓得缩成一团。

宇文熠看着他的样子,心中除了鄙视,也只有鄙视。

永王揉了把曾被宇文熠揍疼过的地方,讪讪一笑,说道,“原来是熠弟弟,弟弟也来赴宴?哎呀,哥哥今天旧疾犯了,得休息去了,你自己玩吧,哥哥不陪你了。”

口里恭敬着,心中狠狠骂着,该死的,宇文熠怎么老提那事儿?

宇文熠冷笑,“你休息尽管休息,别的事情,最好少管。”

“不会不会。”永王扶着两个舞姬匆忙走了。

看着这一幕的,还有殷大夫人。

她眸色顿时一亮,不如,将殷云舒送与永王?如此一来,殷鹂出冷宫的事,就更有希望了。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