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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年轻干练的女公安副局长原来很可能是贪官,这让聂枫不由得一阵的翻胃。便侧过脸望着车窗外的雨中街景,雨很大,街上偶尔有冒雨骑着自行车匆匆赶路的人。
雨那么大,这些人却不得不冒着雨费力地骑着车往前赶路,只不过是为了能生活得更好。可是,当官的却可以坐在舒适的上百万的车里,冷漠地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难道,当官的就一定比这些普通职工贡献大,而且大到上百万的奔驰与自行车的差别吗?
聂枫并不是一个愤青,但他此刻却对成默涵产生了强烈的反感。成默涵作为国家工作人员,如果仅仅靠工资,恐怕一辈子的积蓄也买不起这部“奔驰GL”的,所以很显然是靠黑色收入。对成默涵的公职身份与乘坐的车辆的不相当,以及车内车外的鲜明的对比,让他不由得心头一阵的烦乱,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叫车停下,自己宁可冒雨前行,也不愿意坐这种赃车。
只是,聂枫没有这样做,这个女人是自己的上司,自己这样做,除了说明自己还没有成熟之外,并不能带来任何变化,甚至可能会引来祸端。法医职业所要求的理性,让他处变不惊,甚至喜怒不行于色。内心已经如翻江倒海一般,可脸上却淡淡的看不出半点痕迹。
就这么默默地往前行驶了十多分钟,两人都不说话,成默涵一直仰着头靠在真皮座椅上,合目养神,显得十分的疲惫。忽然,她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问聂枫:“这两个凶手究竟是谁呢?”
聂枫知道她指的是晚上研究的那个案子,但刚才的愤青情感,让他对成默涵产生了一种反感,所以当作没听见,依然侧脸望着车窗外。
“小聂,我问你呢!”
“啊?”既然已经指名道姓,聂枫不可能装作没听见了,忙转过身来,一脸茫然:“成局长在问我吗?”
成默涵皱了皱眉:“这里就我们两个知道这件事,我不问你难道还问司机老魏吗?”
“呵呵,”聂枫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啊,这侦破的事情是刑警负责的,我们搞技术的,只负责检验,提供结果,不负责分析检验结果在侦破中能否起到作用以及起到什么作用。”
成默涵轻轻叹了口气:“是啊……”停了半晌,仿佛在纷乱的思绪中发现了头绪,说道:“你说的的确是咱们现在刑侦的现实,就拿今天‘8.12’现场勘查和案件分析会来说,刑警分析案情,几乎没有依据你们技术科的鉴定结果,只是说他们调查走访的结果,然后确定侦查方向。而这个贺大确定的侦破方向,几乎动用了整个西城区的警力,广泛撒网,指望能捞上鱼来。这样的部署,又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恐怕结果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为什么就不能把刑侦和刑事技术有效地结合起来呢?关键一点,还是搞刑侦的不懂刑事技术,而搞技术的,又不参与刑侦具体工作,这才造成了两者的脱节!”
聂枫心中一动:虽说这成局长没有搞过刑侦工作,但对问题的看法还是很到位的,对现实中落后的刑侦手段有清楚的认识,尤其是刑侦和刑事技术的严重脱节。刚才因为怀疑成默涵是个贪官而对她产生的反感,因为成默涵这番话而冲淡了不少。就算她是个贪官,但有这种眼光,那也还有值得让人称道的地方。
说到这件事,似乎引起了成默涵的颇多感慨,接着说道:“我正琢磨如何将刑事技术的结果转化为刑侦工作的动力,要依靠科学来破案,而不是靠老一套人海战术,广泛撒网,不仅劳民伤财,收效甚微,咱们一些干警调查走访时工作方法简单粗暴,很容易引起民众的反感。小聂,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有什么好的意见吗?”
聂枫想起了自己刚毕业时碰的那一鼻子灰,不由淡淡一笑:“成局长,这都是领导思考的问题,这破案自古本来就是刑警的事情,哪用得着我们搞技术的小虾米去费脑筋呢。”
成默涵转头望了望聂枫:“你这话好像带有点情绪哦。”
聂枫心头一凛,这女人眼光好毒,竟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想法,忙笑了笑:“怎么会呢,刑警管破案,我们管化验,天经地义各做各的嘛,能有什么情绪呢。”
成默涵意味深长地凝视了聂枫片刻,转过头去,说道:“我听说,你刚毕业的时候,参与一起强奸杀人案的检验,当时确定的侦破方向错误,你向刑警提出了新的侦破方向,却被嘲笑,后来无法破案,他们这才老老实实按你的建议转变侦查方向,这才将案件顺利侦破。对吧?”
成默涵提到的这件案子,就是让聂枫心灰意冷的那件碰鼻子案。案情很简单:一名少妇被发现死在他们市的一个开放式公园比较偏僻的一块草地里,下身****,身上有明显的搏斗痕迹,被扼颈致死。在尸体旁边发现了一个使用过的保险套,但里面没有*。据调查走访少妇的丈夫得知,少妇当天上十一点的夜班,公园是她上班的必经之路,而这公园是开放式的,附近有建筑工地,也有进城打工人员居住的棚户区,人员成分复杂。
案件分析会确定为民工或者闲散人员见色起意实施的强奸杀人,因死者强烈反抗而将其扼死,凶手戴上保险套试图****,可能是有人路过惊扰,也可能是因为尸冷的影响,或者因为害怕,总之没有*就逃走了,慌乱中保险套遗失在了现场。于是,对整个地区上万民工和社会闲散人员进行调查,但案件没能侦破。
聂枫当时是见习法医,为了实践自己的法医物证检验知识,对现场提取的保险套表面粘附斑进行检验,意外发现保险套只有一面粘附有女性阴导(注:这个词并非打错了,而是该词被认为系“国家规定的违禁字”,不得已木头只好打了个错别字,下同)上皮细胞,另一面只有保险套的润滑油,并没有检出女性阴导上皮细胞。如果凶手戴保险套奸入死者阴导,则不可能只有一面粘附阴导上皮细胞而另一面却没有,所以,聂枫怀疑有人故意伪造现场,而根据死者死亡现场是公园比较偏僻角落,那个角落并不是死者上班必经之路,死者尸体外表检验没有发现拖拽形成的擦拭伤,而身体衣着检验也没有发现拖拽痕迹,死亡时间是晚上十点半左右,所以死者应该是自愿来到这偏僻角落的。因此,凶手应该是死者认为可以信赖的人。最有可能的是他的亲人,尤其是她的丈夫。
聂枫兴匆匆跑到重案中队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探长赵龙山,受到了赵龙山阴阳怪气的冷遇,又跑去告诉重案中队队长狄若舟,狄若舟倒是听进入了,还派人去调查了一下,但有人证证明当时她丈夫没有作案时间,所以也没被当一回事。聂枫本想接着去找刑警大队长贺亚雷,在重案中队办公楼走道里无意中听到了屋里赵龙山和几个刑警在议论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想争功表现自己,心灰意冷之下没再理这件事。
案件拖了大半年未能侦破,由于这件案子发生在市区公园,市民反映强烈,市电视台进行了报道,闹得人心惶惶,曾有一段时间上夜班的和晚上有事外出的女人,都由家人护送。刑警大队长贺亚雷接受电视台采访时,表示会尽快破案,市委主要领导过问,可案子却迟迟未能侦破,刑警队压力非常大。
重案中队长狄若舟办法用尽也没侦破这案子,这才又想起聂枫的建议,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想法,重新对死者的丈夫等亲人进行了详细调查,结果很快发现了端倪,经过秘密侦查掌握了关键证据,传唤了死者的丈夫,第一次审讯就供述了全部罪行。
原来死者的丈夫是个单位的领导,有了新欢想与死者离婚,又怕因此影响仕途,与情妇商量之后,故意在其妻上夜班路上等她说有要事商量,将其骗到公园隐蔽处扼死,然后脱掉死者裤子,并将一个保险套展开,抹了一些死者阴导内分泌物后扔在了现场,伪造奸杀假象。由于慌乱,只抹了一面。而那个当时证明其没有作案时间的所谓人证,就是其情妇。
拖了大半年的案件终于侦破了,贺亚雷和狄若舟等专案组成员都记了功,却没人提到聂枫。狄若舟没有说出破案线索来自于聂枫,是因为案件发生不久聂枫就把这条线索告诉了他,而他根本没有重视,以至于案件拖延了大半年才侦破,如果说出来,自己不仅无功,而且有过了。赵龙山探长等几个私下里嘲笑聂枫的刑警则更不会说了,否则那才丢死了人。
虽然狄若舟没有说出真相,但心里始终觉得对不起聂枫,见面也经常主动打招呼,递根烟啥的。聂枫心里很清楚,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也不想去争这份功劳。只不过,因为自己的发现而将案件侦破了,聂枫觉得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毕竟,这是对自己能力的证明,这件事虽然打击了他参与破案的积极性,却让他对自己的工作能力充满了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