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柴原(2)

武识逸压着重心,几乎是踉跄着推着自己拼命向外跑去,风声和叫喊声很快盖过了他的耳鸣,橡胶鞋底在潮湿的石板路打了一次又一次滑他都很快调整好一刻不停的往外跑。他转过头去,老人就站在原地,拿着长勺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像是手持尖刀的屠夫看着挣扎的牲畜。

他几乎每看见一个拐角都会本能的转弯,他想用那老旧长满青苔的墙壁挡住老人诡异的目光。很快他的双脚开市变得沉重,快要烧起来的嗓子的每一声呼吸都像是在喷溅带着血腥味的燃油。快要呼吸不过来的他躲到了一个垃圾桶后,大口的喘着粗气。

垃圾桶的恶臭几乎要让他晕厥过去,但是他仍旧强忍着撑开眼睛透过一点点的缝隙盯着转角处。他仿佛听到了越累越密集的脚步声,恍惚的他无法辨别那是不是幻觉。直到他看见拐角处的光亮被遮蔽了些,几个人影把光线分割成了几节。他们在路口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径直的向武识逸的方向走来。

他用满是汗水的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每一次心跳仿佛都要把鲜血直接泵出体表,他如同被恐惧攥住,使劲的挤压,泪水,汗水,唾液都止不住的流淌着。

“哟,脚怎么露出来了啊?”

一句话在武识逸脑中直接炸开,他赶忙重新开始向前奔跑,身后的脚步声越发的密集,而他的身体却像是一个爆缸的汽车,每一个零件都在嗡嗡作响。他只跑出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便重重倒下,他试着重新支起身,但已经完全错乱的呼吸无法支撑他再做任何的动作,他只能呼吸着,用已经模糊的视野看着那些拿着棍棒的人影越来越近。

那些人影一时间不约而同的向上看去,像是听见了什么声音,突然一个人从房顶跃下,即将落地时一个蹬墙拉着一个人影重重的摔了出去。那人站在武识逸的身前,他身材高大,手臂就有武识逸的大腿粗,头顶有些发白,干净的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复古的棕色马甲。

“不要给自己惹麻烦。”那人的声音有一种陈年的磁性。

“呵。”一个人站出来,一边走着一边甩着蝴蝶刀,“你觉得我们会怕你?呵,这座城市都是我们的。”

只是短短的一秒,眼前的男人瞬间夺过了刀,一肘顶翻对方的肩关节,抬腿下压,一连串骨骼断裂的脆响鞭炮一般从脊背上传来。

“你们是想继续听他的惨叫还是每个人都来试试?”

“枪!他妈的用枪!”被踩在脚下的人还在叫喊着。

眼前的男人干净的甩出刀刃,比脚下的人更加优雅,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他身体略微一侧,只见一道刀光闪过,一声惨叫便在人堆中撕裂开来,被钉在肚子上还没摸到枪的手鲜血直流。而眼前的人似乎完全没有停手的样子,他拽着那只骨头碎的像是积木一样的手一甩,一步跳到了混乱的人堆中,踢倒惨叫的人,敏捷的抽出枪,一个弹匣的子弹顷刻间倾泻而出,手里的手枪像是闪着火的权杖,枪口转向,扳机扣动,应声倒下。

火药味儿飘荡在整条巷子里,枪口的白烟缓缓消失,那人蹲下身,把枪压在那个早早被掰断骨头不断求饶的人:

“告诉你们的人,这个城市,还属于道昌。”

在目送完那人艰难的爬出了巷子后,他转过身,向武识逸走过去。但是还没到他便停了下来,目光抬起,露出有些惊愕的表情:

“小姐,我告诉过您不要下车的,这里不安全。”

武识逸看见一只深黑色的女士手套出现在他眼前,手腕露出的一点细腻皮肤散发着淡淡的果木香,再往上是一袭黑色呢绒风衣,一张白嫩的脸被包裹在风衣高高的领口与贝雷帽之间。由于躺着的缘故,武识逸只能看出这个身材颀长的女子有着一张很年轻的,和她古派装束完全无法联系起来的脸。

“不,你只是建议我。”她的声音柔和而纯粹。

“抱歉,来晚了些,武社长。”她站到武识逸身前,向他伸出手。

武识逸拉着她的手站起来,逐渐看清了她的脸。微弱的阳光打在她微曲的睫毛上,深绿色的眼眸柔和得像是黑胶唱片中流出的一首《月光》。这像是是一种从现实中抽离的美,让武识逸想起那些阔别许久一切安好的日子,那些几年前和他一起拍摄校宣传片的那些女生,裙裾飞扬,笑靥如花,只是眼前的这种美更加的精致,如同永远面对着镜头,没有对课表的抱怨,没有考试周的疲惫,仅仅是一副虚像,宛如那些活在想象与回忆中,美好但并不长久的大学瞬间。

“谢谢,但……你是……”

“我叫徐讷亭,比武社长小一级。”她轻轻的笑了笑,”我在你这儿买过猫粮。“

”你就是ntt?”

“对,是我。”她扶着武识逸走出巷子,一辆哑光黑的汽车停在面前,车身修长整个线条异常简洁,但是尾灯,或者说尾部造型都极其夸张——尾灯包围着两个巨大的,如同飞机引擎进气口的菱形凹陷。远远看过去像是两个漩涡,车身所有的颜色都从其中流淌出来。车趴的很低,但略微悬浮在地上,像是一头在草丛中潜伏着观察猎物的黑狼,随时都会蓄力冲出去一般。

武识逸几乎是被扶进了车门,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车内是一片沙滩一样的白,精细的座椅像是海浪拍打而成,自然又柔软。那个高大的男人坐进了驾驶座,一片挡板自动升了起来隔断了前后的连接。

“你……找我干嘛?”

“帮你啊。”她的语调有些俏皮,听起来是那样的简单,“我们学校……你也知道,学校本来就是一个避难所,但是净化站被袭击了,北边没有净化剂的供应,所以……不说这些了,况且我还是校报的忠实粉丝。”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试着找了所有我们学校可能幸存的人。你到这边之后做过登记,家父……家父在道昌任职。”

“那你知道和我分开的那个人,叫文赟革的,他怎么样了吗?”

“我也试着找过,他应该没有做登记。”

“所以,新闻社……”

“应该说我们学校……当时在校的都遇难了。”  20087/10725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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