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不解道:”推也推不动,怎算是活的?”
寇仲兴奋的解释道:”推不动是因此活壁特别厚重,鲁大师曾提过这一种活门,穿过后该再没有机关设施,这是他的惯技。”
徐子陵奇道:”为何你忽然变得如此精明,竟能发现出这么全无异样的一道活壁,现在是否该合力去推。”
黑暗中,寇仲正对墙壁敲敲打打,摆出副像师傅般的款儿,得意道:”这叫福至心灵,又叫垂死挣扎,这一幅活壁质地与别不同,透露出秘密。幸好看不到东西,且心中认定‘十字布局‘的存在,这活壁后若有通道,不是刚好与进来的廊道连成一条直线吗?
来!你的手按在这里。”
两人四掌按在活壁左方边沿处,心叫老天爷保佑,大喝一声,运劲发力。
活壁纹风不动。
寇仲道:”或者该试推另一边。”
仍是推之不动,毫无反应。
寇仲嚷道:”没可能的,这明明是道活壁。”
徐子陵研究一番,同意道:”这六尺见方的截墙壁确与旁边的墙壁石质有异,会不会有壁锁一类的布置?”
寇仲颓然道:”壁脚墙全给小弟摸遍,仍是一无所获。”
徐子陵道:”鲁先生在遗卷有关门锁的一章,你能否背念出来听听?”
寇仲苦笑道:”明白的都给我牢记在心,只怕念出来没有甚么用。”
徐子陵一震道:”那即是说,你有不明白的地方?”
寇仲道:”这个不在话下,文字是死的,活人去看当然会出问题。”
徐子陵失笑道:”亏你还说理所当然,一副错不在我的样儿。快念不明白的来听听,否则我们只有拿生了的兵器来凿墙。”
寇仲沉吟半晌,道:”不明白的只有几句,其中两句提及一种‘互锁‘,甚么‘启此关彼‘,大约是这样,你看在这情况下是否有用?”
徐子陵把”启此关彼”反覆念了三遍,虎躯一震道:”我明白啦!”
寇仲大喜道:”谢天谢地,这么哑谜式的话你也能掌握到,早该把遗卷交由你负责细读。”
徐子陵道:”不要高兴得那么早,我只是想到地库所有廊道密室若以一个东西南北十字轴作布局,那对着假库廊道的那端当有另一条廊道,封道的活壁该与眼前的这片活壁有‘互锁‘的关系,你认为如何?”
寇仲拍腿道:”有道理,这两道互锁的活壁把十字轴的西南轴和东北轴分隔成两区,西南轴这边既是入口,更是用来骗人的,所以把假库放在这边。这样的设计,确把‘心战‘发挥得淋漓尽致。”
两人摸索着来到对正假库的一块墙壁前,研究半晌,己可肯定这是片活壁,证明徐子陵的推论正确,只是仍是无法开启。
寇仲道:”若我没猜错,娘只曾到过假库来。”
徐子陵道:”你的意思是否这两道互锁的活壁,须两人同时启动,才能解锁,因娘是单独来寻宝,所以没法到另一边去?”
寇仲叹道:”和你说话最有乐趣,异日你离开后,我定会感到寂寞。”
徐子陵哂道:”你那有空间感到寂寞呢?少说废话,我负责北壁,该如何解锁?”
寇仲道:”无论此壁彼壁,都是光光滑滑,就算鲁大师亲临,亦唯有往内推一法,你想到其他方法吗?”
徐子陵笑骂道:”恁多废话。”摸着墙壁去了。
片刻后,徐子陵的声音传回来道:”准备!推!”
”卡嚓”一声,两壁同时陷入寸许。
寇仲高呼道:”成哩!待我过来再说。”
来到徐子陵旁,道:”西区该位于无漏寺之下,北区自然应是机关枢钮的开关室。
照‘启此关彼‘的提示,这两扇活门只能开启其一,当我们进入机开室,便可把所有通道打开,这推论有点道理吧!唉!我受够哩!再不想犯错。”
徐子陵也心大心细,苦笑道:”你的推论似颇有道理。唉!我也受够了!”
寇仲哈哈笑道:”大丈夫马革里,视死如归,我呸!”
就那么以肩头往活壁挥去,”隆隆”声响,活壁往内摇摆,两人立不住脚,朝内倾跌。
”蓬”!
活壁在两人身后关上,竟又”卡嚓”一声上了锁,巧妙至令人难以相信。
像历史重演般,一道长廊往前延伸,尽端是夜明珠的蒙蒙清光。
寇仲爬起来道:”希望不是另一道箭闸。”
徐子陵借着微弱的清光,细察地面道:”看到吗?地面似是用两种不同深浅的灰砖成的,和刚才的廊道不同。”
寇仲定神一看,喜道:”果然如此我们找对地方哩!”
徐子陵奇道:”若不是你早先频频出错,只听你这么说,还以为你手上有张藏宝图。”
寇仲兴奋的道:”事实上鲁大师的机关学遗卷就等若一张寻宝图,只是我看不懂而已!这种地纹布局,已近尾声,即使踏错,只是触动警号,以防大有人偷偷进入机关室,把在宝库内的人困死。鲁大师还说这虽是小玩意,却有很大的预防作用。”
徐子陵道:”那应该踏深色的砖,还是浅色的砖?”
寇仲抓头道:”这个他没有说清楚自古成功在尝试,试试看如何?”
徐子陵笑道:”你不是一直勇于尝试吗?为何却像要我拿主意的模样。”
寇仲哈哈一笑道:”我在机关学上的信心,早被这里的机关陷阱彻底摧毁,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道,所以今趟由你作出选择。”
徐子陵伸足在深色的砖轻点一下,道:”应是深色的砖有问题,点上去有少许浮动的感觉。”
寇仲道:”那就对哩!当整个人踏上去时,重量会令方砖下沉一、两分,触动警铃。”
徐子陵试举步踏上一方浅色的砖,全神戒备的静立片刻,道:”走吧!”
两人踏着浅色砖步步为营的往前推进,约五十止后,左右两排各三颗夜明珠的映照下,果然是一道门,没有钢环,只有个圆形的掣钮,边圆满布刻数,共四十九格,钮的上方还有个红色的圆点刻在门壁上。
两人瞧得眉头大皱。
寇仲见徐子陵往他来诣问的目光,道:”这是鲁大师发明的另一种钮锁,钮制上刻有度数,名为‘天地锁‘,甚么‘天往左旋,地往右旋‘,又甚么‘天一地二,天三地四‘,看得人头大如斗,不明所以。嘿!幸好面对这天地锁时,我忽然又有点明白。”
徐子陵不解道:”我给你弄糊涂,鲁先生的秘笈不是一本教人如何设置机关的书吗?
为何听你的说话,却只像教人如何开门关门,开锁上锁,只像一本教人偷东西的秘笈。”
寇仲坦白招供道:”秘本内确有详列各种机关布置,还有图绘解说,可是那么纸上谈兵,小弟又生性鲁钝,故只能看个一知半解,还不断淡忘,最后索性送给陈老谋这真正的专家去看。今趟最失策是没请他老人家来。”
徐子陵然笑道:”差点给你气死。这或者是最后一关,我们必须想办法解锁破关。”
寇仲露出苦思的神色,道:”锁内的构造非常复杂巧妙,不过却非是无迹可寻,因为当正确的刻数触动锁钮,会发出与别不同的声音,这可是鲁大师自己说的。”
徐子陵道:”这就易办,寇大师请动手。”
寇仲蹲下来,缓缓扭动掣钮,念念有辞的道:”先试试‘天一地二‘,先往左旋,我的娘!肯是这个刻数。”
当刻数二十一经过红点,竟发出轻微异响,但若非两人有心留意,必会错过。
寇仲用力按下,发出”的”一声脆响。
寇仲哈哈笑道:”我们终于从小扒手升格为神偷,连这种怪锁也懂得开。”
徐子陵没好气的道:”门开后再吹大气吧!”
寇仲又喃喃道:”地往右旋!”
反方向把掣扭回去,到四十七度,异响再起,按下去又是另一声机括响音。
寇仲回头紧张的道:”再来估地二该成了吧?”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你竟来问我?”
寇仲猛一咬牙,续往右转到四十七度再按一下。
”卡嚓”!
只要不是聋的,就该晓得锁被解开。
寇仲神气的站起身,拂掉身上的尘屑,两手按在门上,用力一推。
钢门应手内移现出一个方广仅十步的小室。
小室中央处有个水井般的设施,井上有个大绞盘,盘上卷有一小截粗如儿臂的铁链。
在几经挫折和苦难后,他们终于闯入闻名天下杨公宝库的机关主控室。
徐子陵和寇仲转动绞盘,盘上的铁链不断增多。另一端显然连系着轮轴一类的布置,只容他们逐分逐寸的把链子绞上来。
”卡”!
链子再绞不动。
寇仲忙把绞柄锁死。
两人你眼望我眼,静心守候。
好半晌后,脚下深处忽然传来如闷雷般”隆隆”异响。
寇仲大喜道:”是水流声!”
徐子陵道:”机关是利用水力发动的。”
寇仲担心的道:”希望石之轩没有在方丈室打坐,否则凭他的功力,地底的震动绝瞒他不过。”
徐子陵冷哼道:”知道又如何?他懂得下来吗?”
”轧轧”之声连串响起。
宝库的开关终于启动。
寇仲往门外走去,笑道:”今次学乖啦!先来个一人一颗夜明珠,陵少意下如何?
算不上是贪心吧!”
分隔西南轴和东北轴的两扇连锁活壁同时开启,现出通往东区宝库的秘道。
两人穿过长廊,来到一个圆形的石室,中央有张圆形的石桌,置有八张石椅,面绘有一张图文并茂缮析详尽的宝库地图,更显示出宝库与地面上长安城的关系。这正圆形的地室另有四道普通的木门,分别通往四个藏宝室,桌下尚备有火石、火熠和纸煤,以供点燃平均分布在四周室壁上的八盏墙灯。
灯火大明后,两人逐室搜索,为之叹为观止,始知杨公宝藏,确是名不虚传。
四座石室,每室宽广达百步,三座藏兵器,一座藏以黄金为主的财宝。
所有兵器,均以防腐防的特制油布包里妥当,安放在以千计的坚固木箱内。
粗略估计,只强劲弓已达三千张以上,箭矢不计其数。其他甲、刀、枪、剑、戟各类兵器,更是数以万计,足可装配一个万人劲旅有余。
两人回到石桌坐下时,心中仍震撼不已。
寇仲赞叹道:”杨素确有眼光,库内的兵器都是上等的优质货。”
徐子陵正用神观看绘在石桌面的地图,道:”鲁先生把舍利藏在那里呢?”
他们虽然没有且更不可能把藏在四座地库的过万个大葙逐一打开,已可肯定邪帝舍利另有秘密收藏点。甚至杨素当年亦不晓得鲁妙子把这魔门中人梦寐以求的异宝,偷偷收入库内某处。
寇仲叹道:”我暂时没精神去想这劳什子舍利,你看出甚么窍妙来。”
徐子陵道:”老天爷确把你照顾得无微不至,共有四条地道,入口分别在四库之内,其中一条直达城外一座小丘处。”
寇仲大喜道:”这叫皇天不负有心人。”旋又叹道:”不过要运走这么大批黄金兵器,双龙帮全军出动,也力所难及。若要一次过运走,组成的骡马队至少有十多里长,这样去搬东西,只是个大笑话。就算走水路,至少也要十条八条超级大货船。”
徐子陵仍在细读图旁的说明文字,道:”通往城外的秘道设有车轨和运货的铁车,只要绞动拉索,可把兵器迅速运往城外。只是所谓迅速,恐怕至少要一两天的时间。”
寇仲指着通往城外秘道和宝库间的一个方格状空间,道:”这看来是另一个地室。”
徐子陵正读至开启地道的方法,道:”先不理其他事,这里有一套封库的方法,可以让我们把位于西南轴的假库和真库分隔开来,就算有人晓得西寄园的入口,亦摸不到这边来。”
寇仲当然明白他意之所指,一掌朝桌边拍下去,刚想叫绝,面上现出古怪神色。
徐子陵讶道:”甚么事?”
寇仲俯身往从地板撑出,承托着石桌的独脚望去。道:”这桌子有点古怪,拍上去时传入手掌的震汤力,似是可以活动的样子。”
徐子陵一震道:”莫不是这石桌是环锁的另一变体花招,可以开启某暗格秘牢?”
寇仲跳起来道:”定是如此!”
双手抓着桌沿,朝上拔起。
桌子应手上升两寸,发出一声轻响。
你眼望我眼下,寇仲道:”左旋还是右转?”
徐子陵苦笑道:”该没箭射来吧!”
寇仲唱喏道:”那就来个天旋左转。”
圆桌下发出轮轴磨擦的声音,往左旋去。
桌旁一方地板往下沉去,现出内里窄小的空间。
徐子陵走到小方洞旁,探头下望,道:”有个封盖的铜制小罐子。”
寇仲道:”我不敢放手,你打开来看看。”
徐子陵蹲跪探手,忽又把手缩回来,道:”记否当日在净念院,了空把和氏壁藏在铜殿内,使我们感应不到和氏壁。”
寇仲点头道:”对!若把盖子打开,石之轩说不定可能感应到。”
徐子陵又伸手下去,不是要把桶盖揭开,而是挽上手中秤秤,试探桶子的重量。
寇仲见他没有作声,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徐子陵长身而起,道:”先把秘洞关上。”
寇仲依言封洞,待一切回复原状,两人重新坐下。
徐子陵道:”桶子最少重百斤。”
寇仲吓了一跳,道:”有这么重?”
徐子陵道:”里面肯定有球状的物体,浸在奇怪的溶液内,这定是令尤鸟倦等人感应不到舍利所在的独门秘法。”
寇仲道:”但刚才为何你神情有异,我还以为是中邪。”
徐子陵道:”和中邪差不多,当我摸上铜罐的挽手时,脑海竟出现充满血腥的可怖情状,耳内更似听到千万冤魂索命的厉呼,好半响才消去。”
寇仲打个寒噤道:”这么邪!”
徐子陵道:”现在恐怕快天光了,先决定怎样行动。”
寇仲目光落回桌面的绘图上,道:”另三条地道分别是通往西寄园……哈!这不是沙府吗?又有这么巧的。”
徐子陵笑道:”你若没留书出走,回家倒方便。”
寇仲正研究最后一条地道的出口,皱眉道:”这不是个出口,但却可直通水安渠。”
思索半晌,寇仲断然道:”我留在这里设法弄清楚所有机关布置,麻烦陵少利用永安渠的出口,领占道他们进来,待我们先立于不败之地后,才去想其他伤精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