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日头刚偏西,周博远的马车便停在了驿馆的大门外。
严肃清本以为周博远是派人来接,未曾想周博远竟是本人前来。
二人依礼寒暄了几句,严肃清便上了周博远的马车。马车里除了严肃清与周博远,下首还坐了通判——杨博辛。
看来周博远确实信任杨博辛,去哪儿都不忘带上他。
奚九安一早已将司辰逸与魏冰壶接走了,看来今日并不是同周博远一路。
“严大人可知‘春香楼’今日会有何布置?”
杨博辛开口道。
严肃清摇了摇头:“不知。”
“呵呵,严大人首次来‘登州’,自然不知晓。”周博远笑着接话道,“严大人正巧赶上了我们登州城一年一度的‘选花魁’盛会。”
周博远与杨博辛不同,他不与严肃清卖关子,直接将今日之行的目的告知给了严肃清。
“‘选花魁’?”
严肃清反问了一句。
“严大人有所不知,咱们登州选的花魁可与其他地方不同。”杨博辛连忙接话道,依然改不了他喜欢卖关子的毛病。
严肃清便顺着杨博辛的话,装作关心地问道:“哦?不知有何不同?”
杨博辛神秘地朝严肃清挤了挤眼睛:“这里选的是‘男花魁’!”
“‘男花魁’?”
这下严肃清是真的震惊了,难道周博远与杨博辛皆有这样的喜好?可周博远不是已经娶妻生子了吗?
严肃清心里满是疑惑,但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八风不动的神情。
“登州城民风开化,所以才有此一举。也算是城内的一大盛事,去凑凑热闹还是不错的。”周博远笑着对严肃清解释道,寥寥数语便解了严肃清心内的疑惑。纯属带严肃清去瞧个热闹,并无其他。
严肃清心内了然地点了点头,暗道周博远不愧是个“老狐狸”,说起话来真是滴水不漏,令人抓不着错处。
一行人晃晃荡荡地来到了“春香楼”。
今日的“春香楼”可谓是人山人海,到处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们。
周博远的马车刚停好,便有楼内的小厮前来迎接,避开了喧闹的人群,从一侧偏门入了楼。
“门外人多,怕挤了严大人,走此偏门,还望大人莫要介怀。”
周博远朝严肃清作了一揖,抱歉地说道。
“周大人思虑周全,本官怎会介怀?”
严肃清连忙免了周博远的礼。
三人一同入了“春香楼”,在已经预留好的一张空桌处坐了下来。
“春香楼”已去了雅间,在大堂内正中央设了一处台子,想来想要竞选“花魁”的小倌儿们,便是在此处表演了。
周博远是当地父母官,自然给他留的是顶好的位置,能将台上表演尽收眼底。
严肃清默默地扫了一眼四周,便看见了同奚九安坐在邻近一张桌上的司辰逸与魏冰壶。都在同一个地方,不打招呼自然说不过去。加之奚九安同周博远也认识,奚九安便率先起身,带着司辰逸与魏冰壶一道朝周博远所在的桌子行来。
众人互相引见,严肃清也算是同奚九安搭上了关系。寒暄完,奚九安、司辰逸、魏冰壶回了邻桌。
能入得内场之人,皆是交过“入场费”的达官权贵,与周博远自然相识。但却默契地只对周博远远远地作一揖,或者点点头,皆不上前打扰。严肃清不禁暗自感叹周博远的周到,想来是事先打过了招呼,他们这一桌才能有此清静。
至于奚九安,也是因了司辰逸与魏冰壶的关系,若也不来打招呼,那未免显得太刻意了,众人把这“分寸”掌控得极好,都不是省油的灯。
“春香楼”外挤着的男女老少,自是无钱进门,什么也看不着的。严肃清不知为何看不着还都堵在门外,周博远向严肃清解释,说是选中的“花魁”会有个游街仪式,这些人虽看不见人听不见声,但却可以第一时间目睹选中花魁的风采,所以才会挤在“春香楼”的门口,以期站一个离花魁最近的位置。
严肃清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果然是比京都花样多……
“阁主,阁主!”影戚戚冲进谢飞花的房中,难得兴奋地冲着谢飞花叫嚷着。
“何事?如此匆忙?”谢飞花放下手中书册,挑眉望着影戚戚问道。
今日严肃清未带他一同出行,谢飞花与顾惜柳传了消息,让她在“春香楼”内多留心严肃清一行,以免三人遭遇不测。做完布置,谢飞花便无事可做了,于是进了严肃清的房间,百无聊赖地翻着严肃清带来的书,打发时间。
严放州跟在影戚戚身后走了进来,朝谢飞花行了礼,谢飞花免了严放州的礼。
“阁主,‘选花魁’,热闹!”影戚戚涨着微红的小脸,兴奋地说道。
“选花魁’?”
“是这样的,‘春香楼’今日在‘选花魁’,而且,”严放州红了下脸,“选的是男花魁。”
“‘男花魁’?!”
谢飞花闻言,猛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走!”大手一挥,便要带着严放州与影戚戚一道奔去“春香楼”。
严放州被谢飞花这风风火火的反应给吓着了,怔了片刻,还是影戚戚拽了他的衣袖,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快步跟上前头的谢飞花。
好你个周博远,竟敢带我家男人去看“选花魁”!选就选吧,还选“男花魁”,这不是要挖他谢大阁主的墙角吗?!
影戚戚与严放州自是不知谢飞花心内所想,只是二人自打听到了这一趣事儿,便极为想去瞧一瞧热闹,现下谢飞花同意带他二人出去,自然是开心不已。连严放州都止不住脸带笑意。
影戚戚将马车赶来,司辰逸与魏冰壶坐的是奚九安的车,严肃清则上了周博远的车,正好将马车留给了谢飞花。
谢飞花着急赶去“春香楼”,不待严放州扶他,他便一跃上了马车。待严放州坐好后,影戚戚便赶起马车,朝“春香楼”奔去。
可今日路上莫名拥堵,尤其是到了“春香楼”前,已找不到能停马车的地儿了。谢飞花蹙眉,看来这“选花魁”的阵仗着实不小。
谢飞花唤来影戚戚,让他去找顾惜柳。自个儿则与严放州在车上等着。
不多时,影戚戚便带来了顾惜柳的侍女——惜月。
惜月不仅给影戚戚指了条隐密无人的小道,停了马车,还将谢飞花一行从无人的偏门带入了内堂,并在人满为患的“春香楼”内,给寻了张空桌。
“今日客人众多,实在腾不出好的位置,还请谢公子恕罪。”
谢飞花本就是临时起意,并无提前预约,能有空位便不错了,又怎会挑位置的好坏呢?
“无妨,本就是我打扰了。”谢飞花对惜月摆了摆手,“有劳二位姑娘了。”
说完,便要打赏惜月,惜月却拒不敢受,谢飞花也不勉强。谢过惜月,便让她离开了。人多嘴杂,惜月在此伺候着实不太方便。
谢飞花带着严放州、影戚戚在这张桌子坐下。
刚坐下,便有小厮上了茶水、果盘,谢飞花大方地赏了小厮,小厮眉开眼笑地退了下去,因谢飞花出手大方,小厮还特地给这桌多送了盘茶点,又得了谢飞花的赏赐,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
“哈哈,好好好!我喝!”
谢飞花刚抓了一把瓜子,便听前方不远处传来熟悉的笑闹声。
“司少卿!”
严放州当即就顺着声音的来源处找到了人群中的司辰逸。
谢飞花看过去,只见司辰逸正与同桌的一名男子把酒言欢,若所猜不错,此人便是奚家少爷——奚九安。
谢飞花扫了一眼,便将目光转向了他最挂心的那个人。只见严肃清身在这烟花之地,却依然坐得端正,一派光风霁月、超然脱俗的模样,谢飞花禁不住扬起了嘴角。
果然还是我家男人最好看!
“阁主,是严大人。”
影戚戚扯着谢飞花的衣袖,兴奋地说道。
谢飞花连忙摆了摆手,让影戚戚莫要去打扰严肃清一行。
影戚戚不明就理,但还是乖乖地收了声。严放州却知与自家主子坐在一处的是“登州”知府,想是有事儿要办,便乖巧地坐着,也不去打扰。
谢飞花嗑着瓜子,扫了一圈,周围吵杂声不断,笑声频频,看这些人的衣着打扮,便知前来之人非富即贵,真不愧是“登州”最著名的“温柔乡”……
谢飞花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不动声色地饮着茶,眼光不时地在严肃清身上驻留,毕竟他就是来看自家男人的,与其他无关。
突然,场中响起一阵锣声,一名身着彩衣的小倌儿站到了搭建的舞台上。
原本喧嚣的大堂,瞬间安静了下来。看来,好戏就要开场了。
“欢迎诸位贵客莅临‘春香楼’,一年一度的‘花魁’之争即将开始!”
台下传来雷鸣般的喝彩声。待喝彩声过后,小倌儿又继续笑着对众人道:“按照往年的惯例,若有贵客与本次‘花魁’结缘,便可受到‘花魁’亲自相邀,与其共度良宵!”
话音刚落,更响亮的叫好声、鼓掌声,再次响起。
竟还有这样的规则,怪不得达官权贵趋之若鹜地进这场来,原来是皆是冲着与“花魁”共度良宵而来啊!
谢飞花撇了撇嘴,眼光朝严肃清看去,严肃清依旧不为所动地端坐着,仿佛现场的一切皆与他无关一般。
谢飞花扬了扬嘴角,便继续看着台上的热闹。
【小剧场】
影戚戚:“选花魁,好玩儿!”
魏冰壶捂住影戚戚的眼睛:“小孩子,不能看!”
谢飞花、严肃清:“…………你也还是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