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中的郑怡安抚孩子睡去,熊皮做成的被子一直披在孩子身上,眼见着婴儿肥嘟嘟的脸庞才起的冻渐渐消下去,这才放心。
门房突然被敲响,郑怡将婴儿放在有些旧了的床上,前去应门:“谁啊?”
门外的程钊提着好不容易打到的兔子对着屋子喊道:“是我。”
郑怡这才打开房门,将丈夫迎进来,却见程钊身后跟着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面庞挺干净,皮肤看上去倒是常干活的料。
程钊向妻子解释了一番,郑怡便接过丈夫手里的兔子去一边生火做饭了,说是要好好招待一番这位难得的客人。
许胜洲作为半仙对口腹之欲并不怎么在意,尤其看程钊打猎也不容易,便张口推辞道:“不劳你们招待了,我坐一会就走。”
程钊似是看出了许胜洲的意图,心中对这小药童更添了几分好感,开口解释道:“这些天城里有钦差在办案,已经进不去了,今早带去的猎物一匹都没卖出去,家里不缺吃的,你就不必推辞了。”
程钊有意将库房存着的猎物展示给许胜洲看,许胜洲拗不过,连声答应才止住了程钊。
打猎的人家吃不起精羹细调的食物,常常只是放点盐就当作调味,新鲜的兔肉经过简单处理之后熬成肉汤,再撒上些盐巴就是夫妻俩的一顿晚饭了,至于婴儿还只能吃些肉糜。tehu.org 火鸡小说网
炊烟渐起,前来山脚查案的卒子也不禁加快了脚步。
跟在牧易身后的卒子牧乔山抱怨道:“钦差大人也未免太小心了些,这沧山脚下根本没有线索嘛。”
牧易用眼神制止了侄子牧乔山的抱怨,解释道:“那一晚打更的说看到有一个女人从王府跑出来,就往沧山跑了,钦差大人也实在找不出其他的线索,只能让咱们来先探探路,后面还会有弟兄们过来。”
阵风一直吹拂着,牧乔山打了个哆嗦,这荒郊野岭的一丝遮掩也没有,风吹在人身上刮骨的冷。他有些顶不住了。
好在牧乔山眼尖,指着山头对面依稀的炊烟对牧易说道:“叔,前面有人家,咱先去避避风。”
牧易还惦记着线索,可拗不过侄子,就由他去了。
小屋内,三人正摆着酒案,借着烈酒的劲驱寒。
程钊面色红润,手里还握着半碗酒,借着酒劲对许胜洲说道:“这京城人办案归办案,那些大老爷哪里管我们的死活,封个城说封就封,再封些时日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
郑怡时不时给丈夫使眼色,但程钊哪里听得进去,朝着许胜洲大吐苦水。郑怡劝说无果,翻了个白眼,一边照顾孩子去了。
“我九岁那年,也是一场大雪,城里的老爷只知道让我们出去劈柴,我爹我娘就是那一天跟着队伍一去不回。所以我特别同情你,小兄弟,大雪天去山上一定要小心,沧山实在太大了,我爹娘就是遇上了雪崩,逃都没地方逃。”程钊酒气上涌,说到一半就已经声泪俱下了。
许胜洲也被他勾起了回忆,似乎十七八年前确实有这么一群人上山劈柴,不过他记忆中那年并没有发生什么雪崩才对。
许胜洲没在意,全当程钊喝酒记错了。
两人正聊着,门房再次被敲响,程钊站起身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老一少两人,都穿着蓝边黑底的粗布长袄,胸口单挂一个卒字,程钊认出这是衙门查案的老爷。
他的酒劲似乎被外边的冷风吹醒了不少,对着两位老爷露出笑脸,小心问道:“二位爷来我这,是有何贵干?”
牧易先是出示了官府的文书,接着说道:“我等奉钦差旨意,前来沧山寻找王府案的线索,需要进去搜查一番。”
程钊还没应声,牧乔山就挤进了小屋,一边搓着双手一边扫视四周,摆出一副警惕的模样。
屋里的郑怡还没来得及抱着孩子进屋,看到两位卒子进来,下意识将孩子抱在怀里背对两人。
牧易看见郑怡这个动作,给牧乔山使了个眼色,自己则暗暗盯着程钊和一边的许胜洲。
许胜洲正好奇两人这是来干什么,却见牧乔山靠近郑怡后一把将其怀里的东西扯在手里。
郑怡被吓坏了,死死抓着孩子不敢松手,牧乔山听见手掌下传来孩子的哭声也明白自己搞错了。
这时牧易笑着出来打圆场,对着夫妻俩安慰道:“实在惭愧,我俩上山好久了一直没找着线索,看你妻子把东XZ在怀里还以为藏着赃物,实在是对不住。”
一边的程钊连忙应道:“是在下没管好内人,惊扰到两位办案,罪该万死。”
程钊给郑怡打了个眼色,郑怡连忙抱过孩子往里屋去了。
牧乔山回味着方才的手感,手指来回搓着,眼神悄悄盯了屋内几眼。他附到牧易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牧易点点头,示意程钊赶紧带路搜查一番。
猎人的小屋不大,程钊带着两人转了一圈,直到库房门前停止了脚步。
牧易见程钊迟迟不肯开门,质问道:“里头藏着什么?”
程钊带着笑脸解释:“那是我们存放粮食银子的地方。”
他不敢不让两人进去,但拿着钥匙的手有些颤抖,这里面就是他一家整个冬天的命根子,这两位老爷要是带走些什么,他一家可怎么办。
冷汗从程钊额头滑落,牧易见他如此磨蹭更是断定里面有问题,上前一脚将门踹开。
程钊再想阻拦已经来不及,只见房内大大小小平放着数十具动物尸首,有些已经拔了皮毛,有些则看不出伤口。
牧乔山将程钊挤开,钻进房内,手掌在各种皮毛上滑过,面上已经写满了惊喜。
牧易站起身来,指着一边盆里放着的尚未凝结的血迹说道:“我现在怀疑你与王府案有关,这些血迹请你解释一下。”
程钊回应道:“这些都是动物血,要是人血这大冷天的早就凝固了。”
牧易充耳不闻,义正言辞道:“这些需要官府来评判,不能听信你一面之辞,跟我们走一趟吧。”
程钊吓了一跳,拉着牧易走到一边,悄悄往他手里塞了几粒碎银,说道:“老爷你就行行好,我这一家人都指望这些皮肉过冬了。”
牧易将碎银收入口袋,表面上不为所动,实则悄悄说道:“熊皮。”
程钊愣了一愣,转身进了里屋,很快里屋就传来了郑怡和孩子的哭声。
程钊哭丧着脸从里屋走出来,将手里捧着的熊皮递给牧易。
牧易这才点点头,吩咐牧乔山将皮毛收起,嘱咐道:“下次动物血别再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了,吓坏了人可没地方说理去。”
两人披着熊皮离开了,程钊又坐回酒案前,对着许胜洲哭了,那一张皮的成色至少值二十两银子…
一直旁观的许胜洲拍了拍程钊的肩膀,初入人间的他此时只觉得有趣新鲜,也有些同情程钊一家人,念在一家人招待自己的面上,他打算做些事情帮他们度过这个冬天。
他心里很快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