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林恩的思想

林恩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士兵队长直接就迎上前来。

“这位法师大人,您是费兹捷勒大人的使者,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这些奸商们胆敢不遵守利恩赫维特的法律!他们这是对领主大人的公然藐视!”

一到林恩面前,士兵队长便深深地鞠下一躬,然后大声控诉起商队的恶行,其语气之委屈,表情之真实,听起来简直跟受到了奇耻大辱一样,如果不是林恩亲眼目睹了全程,他几乎要相信了。

随着他的这一番颠倒黑白,现场的目光立刻集中在他的身上。

商人们听说居然有领主的使者出现在这里,都露出了警惕和不安的目光。

刚刚那个半精灵法师看向林恩的眼神都变了,双手缩进斗篷中,显然是酝酿起了法术,商队护卫们也全部握紧了剑柄。生怕眼前这个领主使者一声令下把他们就地全歼。

队末,原本一直在看好戏的希里也轻轻地拔出长剑。

场面一下子变成这样,原本想要低调的林恩叹了口气。

作为费兹捷勒的弟子,林恩的切身利益与他捆绑在一起,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确实有义务维护领地的法令,即使这法令并不是那么合理。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维护费兹捷勒的利益,维护领地的法令与站在士兵队长这一边,这三件事并非简单的等价。

他林恩的手摩挲着腰间的单手剑,轻轻的踱着步,仿佛在深思熟虑一般,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说的没错,身为学生,我的确有义务惩罚那些违反老师命令的人。但是……”

突然的转折让士兵队长感到一阵不安。

“在那之前,你能否向我解释,你们刚才收入城税的规矩,和我听说的不同呢”

“那……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们想要为领主大人多征点税……”队长还想狡辩。

“多征点税?”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领主大人负责保境安民,维护领民的安全与交通的通畅,百姓与商人们付出税收作为报偿,这是老师亲自定下的契约,哪是你说改就改的?!”

他踏前一步,重重的脚步仿佛踏进队长的心里。

“多征点税?多征上来的税又去哪了?还不是被你和你的帮凶分掉了!你们这些可鄙的弗洛魔(一种酷爱财宝智力低下的下级深渊恶魔),以老师的名义搜刮财物,骂名却要老师来承担,现在,你还想让我为你主持公道?”

被林恩当面训斥,原本还想狐假虎威的士兵队长只能低着头,唯唯称是。

另一边的商人们神情也放松了下来,眼前这位领主使者并没有与小吏同流合污,算是他们的幸运。

最终,在林恩的呵斥下,士兵队长被就地解职,前往市政厅接受惩罚。

而商人们得以以每人两个银维露塔人头税,不额外收商税的条件进城。能付出比想象中要更低的税钱,商人们乐得如此,也不再抱怨港口封锁令没有提前通知的事情。

一场冲突就此解决。

好不容易拒绝商人们的讨好与邀请,二人根据城门卫兵的提示往旅馆方向走去,希里突然说道:“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会惩罚那个士兵队长。按理说你们才是一边的,不是吗?”

“我为什么不能惩罚他?”林恩有些好笑,“高明的执政者应当支持正确的事情,而不是一味支持自己人。”

“从这点来看,你是个高尚的人。”希里看着他的眼神多了一丝温柔。

但林恩摇了摇头:“不不不,这并非出于高尚,而是智慧。”

他对疑惑的女孩解释道,“你未来也有可能成为女皇,所以应该知道,对于一个高明的执政者而言,维持既有的规矩可比维护一两个所谓的‘自己人’更重要。规矩便是执政者的威信,如果执政者的规矩能被随便打破,他的权威不再被他人认可,那么再多的‘自己人’又有什么用呢?

“反过来将,就算想要拉拢‘自己人’,也不应该打破规矩。最好的办法则是建立新的规矩。比如守门的卫兵想要‘创收’,满足他们的最好方法不是纵容他们多收钱,而是制定一系列繁琐的检查流程,并配上合理的解释——比如预防邪教徒之类的——然后……”

“然后商人就得靠贿赂士兵快点进城,对吗?”希里飞快的道出了接下的步骤,“这样既让他们创了收又不落人口实,反正钱是商人主动给的,你真奸诈。”

她用皮靴轻轻的踢了踢林恩的脚后跟。

“谢谢,你也不赖。”

“但你没有这么做。”希里的语气柔和了下来,“你明明可以提出这个建议,但你没有这么做,你知道这样是错的。”

“……是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林恩认可了这个说法,“与其在每个人头上多收钱,不如好好建设港口,发展航道,让更多人在利恩赫维特赚到钱,贸易更加繁荣,这样自然能有更多的税收,官员们也能有更多的薪水,这是我的理念。”

希里望向男人,眼神愈发欣赏。

“可惜,我的理念并不被他们认同,无论是老师还是那些官员。”林恩叹了口气,“老师只关心他的实验,官员们只关心自己能捞多少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服务商人和百姓?那不符合他们高贵的身份!谁会愿意把精力花在这上面呢。财富女神教会倒是有人认可我的想法,但即使在福斯塔特,财富女神的影响力也十分有限。”

每次面临这样的事情,林恩都能感到前世的理念与此世的碰撞。

他还是无法真正接受自己当前的身份。

希里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

“没关系,林恩,没关系的。你不是说,这个国家会赋予法师爵位嘛?等你出师之后,你就能拥有一片自己的领地,到时候就可以放开手脚,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建设了。”

“嗯。借你吉言。”

闲聊之间,二人来到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旅馆前。

比起维特镇,这个利恩赫维特的旅馆要大宽敞得多,光是一楼面积就是它的好几倍,里面成套的桌椅排列得非常整齐,质量上也精细得多。

因为还没有入夜,大厅的人并不多,显得非常安静。

为希里安排好房间,林恩冲她摆摆手:

“那么,你先在这里稍事休息,我还有事要办,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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