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几个字,陆程微微挑了挑眉,看向来人。
他有一瞬间的诧异,不过那表情一闪而过,快到一般人都捕捉不到。
陆程没接花姐的话,只是将身子转到一边不再看她。
“姝妹子,酒我放在这儿了,等下万顺镖局的人会来取,钱款已付讫,上货的时候你帮我看着点就好。”
花姐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没进门,在门口朝着李姝说道。
“我知道了花姐,进来坐坐喝口水吧。”
李姝起身准备去迎花姐,却被她挥手制止了。
“不必了,我改日再来,我可没有那个福分和未来的知州大人知州同坐一桌。”
李姝和花姐还是有些接触的,她是李姝心目中标准的女中豪杰形象,不拘小节,飒爽豪迈,从未见过如今天这般说话阴阳怪气的她。
花姐处处针对陆程,陆程看似不想搭理花姐,但是从他的表情来看莫非两人认识?而且还有些恩怨?
直到花姐的身影消失了,沈蝶才小声地问陆程,“官人可是认识她?”
“不认识。”
陆程喝了一口茶,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注视着花姐离开的方向。
“那这人也忒奇怪了些,说话阴阳怪气的。”
沈蝶有些后悔刚刚没有及时回怼那女的了。
片刻后,陆程的仆从进来对着他小声低语了几句。
“知道了,你下去吧。”tehu.org 火鸡小说网
陆程屏退仆从后又看向妻子,“夫人,我有些公事要处理,等会儿你先回去吧。”
虽然有些突然,但沈蝶似乎已经习惯了丈夫突然的离席,她当初就是看上了这个男人办公务时的专注认真才求着父亲一定要嫁给他,陆程武将出身,有时候人虽然木讷了些,也不太解风情,但是胜在为人踏实可靠,会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这个时节正午的太阳已经有些毒辣了,路边的柳树耷拉着枝条,偶有微风经过才懒洋洋地晃动几下。
灰黄的土路,有人经过的时候会扬起细小的灰尘,不过这些灰尘大多在小腿高度的地方活跃。
“哒哒哒”后面走路的人似乎有些着急,脚掌拍打路面的节奏有些急促,走在前面的花姐微微闭眼听着后面的动静,她特意选了一条小路,而且还是步行回去。
“迎春!”
男人的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有很明显的颗粒感,可能因为赶路气息稍稍有些不稳。
花姐没有回头,亦没有转身,但是脚步却是停了下来。
走到与花姐齐身,陆程才停了下来。
“你最近还好吗?”
陆程问得小心翼翼,和刚刚平静冷漠的他判若两人。
“一切都好,不劳陆大人关心。”
花姐原名曹迎春,她这本名已经好多年没人提起了,陆程乍然这么一喊,她都错觉不是在喊自己。
“你……山上那些勾当别再做了。”
陆程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之前有人确实来官府报案说山上有马贼会下山抢劫,当时他忙着处理流民饥荒的事情,对马贼的所作所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是有心不想管的。
“勾当?!”这么多年来花姐第一次直视陆程的眼睛,这个男人与她自幼青梅竹马,曾经青涩的少年如今已经变成了在官方浸淫多年的官场人,不仅连轮廓变得坚毅了,似乎连心也变得铁石心肠了,不过有一点没变,他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不适。
“怎么,陆大人右迁之前是不是想替你安宁的黎民百姓把我们一锅端了,好给你升官再加点筹码?”
“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程想解释却有些词不达意,对面迎春,他一直是有愧的。
“不是那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陆程你要知道我那山上的兄弟能有此规模都是你这个地方长官纵容的,你别想把自己摘干净。”
当初在韩家村他们让村民尽管去报官,他们不怕的话确实不是危言耸听,因为她知道陆程根本不会动她。
“你带着他们哪怕是做些正当的活计呢,别再干老本行了。”
陆程这话说的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要知道他能有今天在前期确实离不开曹迎春的帮助,是他对不起她,如果她们只是小打小闹的,他可以一直当作看不到,但是即将接任他职位的是个新官,少年得志年轻气盛,他怕对方会拿曹迎春的团伙开刀。
“不知我现在经营这酒坊算不算是正当活计呢陆大人,欢迎来考察。”
花姐实在是不想陆程多嘴,和他只会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些年他变了,在李姝的铺子门口她听了个大概,这个男人如今也变成了当初他最讨厌的样子,看来官场确实会让一些人忘记了初心。
陆程还想再说些什么,曹迎春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是啊,他们早就回不去了。
花姐把酒坊的生意经营得很好,除了原有的秦卿、万顺镖局的生意她稳稳地接了下来,还开拓了不少大客户,其中就有青州大名鼎鼎的笑口酥酒楼,这酒楼开了不少分店遍布全国,花姐也动了酒坊开分店的心思。
三天后。
“老大,安宁县县令在咱们这里订了一千坛竹叶青,咱接不接?”
章直对于老大和陆程的恩怨多少是了解一点的,若对方不是陆程,换做其他人这单子他早就接下了。
“接,都接,有钱不赚当我傻吗,给咱们未来陆知州的酒,每坛酒价格翻一番,他若不接受就作罢。”
花姐闭着眼睛倚在软榻上休息,陆程没来考察,但是订了一千坛酒,看来是想探探她那天所说的话的虚实。
这每坛翻一番的价格,想来他这个未来的知州大人应该是不会嫌贵的,毕竟以后府中来客人了端出去也不会显得寒碜。
“一……一番?”
章直咽了咽口水,想再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对一番,陆大人的话,咱们不收定金,只收全款,这些条件他要是不接受的话,他这生意咱们就不做了。”
府里的管家把酒坊的价目报给陆程时,能明显看到大人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对方给他们的价格就是区别对待,很明显在宰他们,他本想一口回绝,但是想到大人的交代还是入市汇报了。
陆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着后槽牙憋出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