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太平山。
钟晚的确在梁序之走后没多久就睡下了,前段时间忙得过分,今天下午从星云一开完会又赶过来, 存着一股激动劲等着见他,一闲下来,整个人也困得上下眼皮打架。
她早养成了忙完之后补眠的习惯, 好在现在还年轻, 缺多少觉都能补回来。
原以为很久没回太平山这栋房子, 多少会有点认床。
没想到今晚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熟悉的空调温度、熟悉的香薰, 连床垫和柔软程度和床单被罩上的洗衣液和柔顺剂味都是如此舒适。
不知睡了多久, 钟晚迷迷糊糊听到卧室门把手把轻轻扭开的声音, 紧接着, 浴室又传来水声。
但也没完全吵醒她,翻了个身又继续睡过去。
不一会儿, 她睡得正沉, 感觉身边的床垫凹陷下去一些, 她也落入一个冷清的怀抱。
钟晚在内地当演员这一年, 别的不一定有长进,但警惕性是大大增强, 几乎每次出席活动或拍戏都会被乔姐和小宋反复提醒安全问题。让她注意狗仔、注意私生、注意绑匪、注意变态云云…
她此时惊醒, 下意识一个激灵攥着被子挪到一边。
差不多醒过神, 眼睛还没适应黑暗, 先闻到身边熟悉的香味。
钟晚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揉揉眼睛,嗓音还有些哑, “梁序之?”
男人伸手把她捞回来, 被角也重新拉平掖好, 语气中透着几分疲惫:“…不然还能是谁。”
钟晚静了一会儿,翻身回去,把自己塞进他怀里,小声问:“这么快就解决好了?”
“你三叔公身体没问题?”
“嗯。”
梁序之没再把老宅那些事复述给她,一手拥住他的腰,另一手从她颈后穿过去,让她枕在他胳膊上,“没什么大事。”
钟晚刚才睡得正香,这会儿乍然被吵醒,也没精力和兴致再折腾做别的,浅浅打了个哈欠,“那你也快睡吧。”
梁序之抱了她片刻,被她枕着的那只手指尖有意无意绕着她一缕头发,在她耳边低声问:“这次在港岛待多久?”
钟晚阖着眼,“一个月吧,除非中间有什么突发情况。”
年底前大概还要拍部戏,也许是网剧或电影的配角,乔姐还在帮她接洽筛选本子。
如果进组时间晚,兴许还能再多歇一阵。
梁序之缓声问:“过些天抽空去见见我家里人?”
钟晚已经快再次睡着,这事今晚已经做过心理建设,没顾上多问细节,很快应了声“好”。
梁序之倒没她那么困,前阵子熬夜都熬出时差了,安静几秒,又道:“也带我去趟深城,见见你阿姨和妹妹。”
钟晚:“好。”
梁序之弯了弯唇,偏头在她耳后轻吻了下。
钟晚皱着眉推推他,声音含含糊糊的:“别乱亲。再有什么事也明天再说,困死了。”
梁序之微抬了下眉,调整了姿势,也阖上眼,嗓音低沉缱绻:“晚安。”
见家长对别的有结婚打算的恋人来说是件大事,对他们充其量也就算是走个过场,为了他们的关系名正言顺。
梁序之的家人管不着他,完全不亲近不说,还有不少过节。
钟晚跟魏阿姨倒算是挺亲近,但有钟重临的事在先,跟魏阿姨、魏司莹又都跟她没有血缘关系,她在她们面前不仅是外人,还总觉得亏欠这对母女。
加上大学之后就开始独立,魏阿姨虽是名义上的长辈,但也从不干涉她什么。
隔天,梁序之去集团时就顺带跟梁家逸敲定了时间,通知了梁承安,并且在打电话慰问三叔公身体时顺带跟他也打了声招呼。
钟晚也是一通电话过去,就基本把这事给定了。
魏阿姨在电话里的态度也很积极,她也并不清楚梁序之、梁家在港岛是什么样的存在,只多问了句:“你男朋友姓梁啊…欸?是上次帮思莹雇保镖那位先生吗?”
还真是。
钟晚应道:“对,就是他。”
魏阿姨笑:“上次还以为这个梁先生是你朋友或者什么派遣公司的老板,原来是男朋友。”
或许没什么必要,但钟晚还是借机帮梁序之说了两句好话:“是啊,这事我也不知道,还好他细心,害怕钟重临什么时候再伤害你或者思莹,所以做主雇了几个保镖。”
魏阿姨叹声道:“是啊,幸亏小梁细心,我现在回想那天的事都觉得后怕。”
钟晚真的第一次听到‘小梁’这个称呼,继‘梁董’之后更让她陌生。
她沉默了许久,才“嗯”了一声。
魏阿姨:“对了,小梁是港岛人,家里大概是做什么的?”
钟晚皱着眉,“…做生意的。”
魏阿姨也没做什么评价,只笑说:“挺好的,其实做什么也都不要紧,对你好就行,能看对眼就行。”
钟晚也笑:“我也这么想。”
梁序之这会儿没在家,就她一个人在卧室,她小声补了句:“确实对我很好,也挺称眼的。”
魏阿姨:“那就再好不过了,你们回来之前再打个电话就行,我让思莹在德旺居订个包间。记着你和小梁来的时候都别买东西,家里什么都不缺,你上回带来的那些补品还都原封不动放着呢。”
钟晚笑道:“行。那我提前给您打电话。”
……
等梁序之晚上回来,钟晚给他转述了这通电话的大致内容,这件事也就算是定下来。
只是,在见家长的过场之前,先发生了一个插曲。
起因是约好要跟梁家人见面的前几天,钟晚认为礼数不能少,还是得去认真挑些礼物。
老人家的东西好送,左不过是些补品或保值的古董、字画,太平山这栋宅子里就有不少,都是梁序之从拍卖会上拍来收藏的珍品。
梁家逸和他太太都是同龄人,送收藏品就太敷衍。珠宝也不合适,贵的太贵,稍微平价些的又拿不出手。
于是,钟晚便邀梁序之一起去商场,给他堂弟挑块表,再给他太太买点新款的成衣和包包,顺带送些家居摆件,不过分昂贵,又相对周全。
这是钟晚认识梁序之以来,第一次跟他逛商场。
平时梁序之那些衣服、饰品都有专人送上门,或是直接定制的。
到了商场,钟晚才发现,整栋楼这一下午都被提前清场了,偌大的楼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和负责陪同的林叔、保镖。
钟晚逛街时最不喜欢有导购或者销售跟在身边,虽然他们本意是提供更好的服务,但她会哪哪都不太自在,总觉得在受监视一样。
这天倒好,商场里空无一人,每家店的经理、导购全都站在门口,她挽着梁序之走在空荡荡的平台,不像是来逛街购物的,完全就像是领导来视察工作的。
更何况他们来的就是万泰的商场。
原定一个下午的购物计划最终一小时就完成。
给梁家逸的礼物由梁序之挑,钟晚给他太太选了几款当季刚上新的成衣和两只手包。
买好东西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冲凉,钟晚就收到好几条乔姐和小宋发来的消息。
她又被拍了。
包场逛街也能被拍,而且被拍到的只有她。
看照片的背景是在停车场,梁序之已经上车了,林叔正在帮她挡车门等她上车。
就一张商场停车场的照片,而且只有她一个人露脸,本也没什么大事。
她粉丝都知道她这段时间在休假,休假期间逛个街再正常不过。照片配文也没提包场的事,就简简单单一句:「好像偶遇明星了,这是钟晚吗?」
可这事坏就坏在,许褚然昨晚刚发了条微博,ip就在港岛,而且是在迪士尼的九宫格,评论区不少粉丝在问照片是谁帮他拍的。
于是,两者一结合,cp粉激动不已,两人的名字迅速一起上了热搜前排,词条就叫:钟晚许褚然迪士尼甜蜜同游。
与此同时,他们的cp超话也瞬间炸了,之前cp粉剪辑的那些视频在各处刷屏,热搜词条的排名也在持续上升中。
乔姐:[这得联系许褚然的团队和梁董,看看怎么公关。]
乔姐:[目前我初步的想法,Plan A就是放任不管,让热度自然降下来;Plan B团队运营也跟上,借这个机会炒起来,有利于明年电影宣传(ps. 需要梁董同意);Plan C澄清+降热搜。]
她还没回复,梁序之就推开卧室门进来,表情有点阴森森的。
钟晚拿着手机,走过去扯扯他的手指,莫名语气透出心虚:“…你不是要去书房回邮件吗?”
梁序之低头,看到她手机屏幕上就是乔姐发来的信息,扫了一眼,也没绕弯子,言简意赅道:“让姓许的一起澄清,方式可以双方经纪人决定,降热搜的事我联系了集团的公关,他们已经在处理。”
钟晚愣了下,随即叹一声气:“好麻烦啊,谁知道许褚然也来港岛,又被他碰上了。其实我刚才觉着Plan A也不错,只要我们都不回应,热度不会持续太久的。”
梁序之脸色更阴沉了,看她一眼,声音也很冷:“你跟姓许的什么时候成‘我们’了。”
话音刚落,钟晚手机又响起一声微信提示音。
顶上横幅弹出来,显示着许褚然的名字,而且一条接一条。
梁序之冷哼一声,微扬扬下巴,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点开看。”
钟晚就照做,看到许褚然发来的都是语音消息。
他们本来就没什么,该说的话也早就说开,不用回避梁序之。
她点击第一条顺着往下放,扬声器里传出许褚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北方口音。
“我经纪人刚给我打电话,我才看到热搜。”
“诶呦我去,你来港岛找梁董的吧?”
“这真是给我天降一口锅啊,我妹和我弟非让我带她来港岛迪士尼玩,顺便逛商场买买东西,没想到你今天又在港岛被拍了。”
“…我没有甩锅的意思啊,我给我经纪人打过招呼了,一会儿等我妹化好妆出门就跟他俩一块儿拍张合影发微博,先澄清一下不是跟你一起过来的。”
“梁董那边你可得帮我打声招呼,今时不同往日,跟你这cp我是万万不敢炒的,热搜也绝对不是我团队买上去的!总之我们俩清清白白的!”
钟晚听完最后一条,瞥了眼梁序之,心想这也不用她转达了,许褚然这慷慨激昂的陈词已经一字不落被他听过了。
梁序之眉头舒展了些,但还是黑着一张脸,低头看她:“我看我们还是早点公开,夜长梦多,不然以后指不定还出什么事。”
“你来港岛是找我来的,现在倒好,被那些无聊的人猜来猜去,以为是跟姓许的一起旅游。”
其实星云上次开会时也短暂讨论过这个问题,如果她和梁序之的恋情在《夏夜地平线》上映之前公开,会失去大量和许褚然的cp粉,影响到票房。
相反,如果在电影上映后公开,负面的舆论就会更多。
总之各有利弊。
钟晚就把星云公关和经纪人当时的意见给他转述了一遍。
梁序之听完,语气和神色难掩不屑:“要我的意思,尽快公开。迟早的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何必像现在这样藏着掖着,一起出个门还要这防那防。”
“至于影响票房这种可能性,到时候和预计差多少,我给制片公司悉数补上都行,以个人名义。”
钟晚看着他,一时间哑口无言。
…跟这种财大气粗的人就没法好好交流。
钟晚自己盘了盘这两种选项,把利弊大致捋一遍,揉揉眉心,轻叹一声气:“那我跟乔姐说,尽早公开吧,留时间给公关想想文案,提前准备一下,正好等今天热搜的风头过去。”
梁序之沉了半天的脸色也终于好起来,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往卧室门外走,须臾,又偏头扫她一眼:“你很勉强?”
他眯了下眼,缓声问:“还是你其实没多想公开?”
钟晚瞪他,把他搭在肩上的手啪嗒一下打下去,“想什么呢,我就是嫌麻烦,你今天怎么老是故意找我茬!”
梁序之刚才确实因为小秦打电话提醒他热搜的事情绪不怎么样,这会儿笑了下,把人搂回来。
“好了,陪我一起去书房。”
钟晚又转身,“我想先去洗澡。”
梁序之眉梢微抬,又搂着她折返回去,“行,那先陪你洗澡。”
“……”
跟梁家人见面约在了一周后的周末,就在梁家老宅。
这天黄静玲到监狱探视她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去了,地方偏远,结束还要回娘家住几天,不在老宅。
最多事的人不在,加上梁序之的三叔公总觉得自己身子骨没好全,离不开医生和家里的医疗急救设备,梁序之也就没坚持去外面的餐厅。
出发前,钟晚特意穿了条相对正式的裙子,温婉简约的款式,只化了淡妆。
她一路过去也没什么紧张的,主要是心里也清楚,今天这顿饭她表现是好是坏于他们而言都无任何影响。
梁家老宅比太平山的别墅占地面积还要大些,午饭就在宅子一层最大的餐厅,以往梁穆远或家里其他人有什么重要客人要叫去家里宴请都在这里,算是最高规格。
厨师也早就做好准备,钟晚和梁序之一进餐厅,凉菜就上桌了,简单寒暄过来,其余几人也落座。
钟晚对这宅子没什么好奇心,出于礼仪,也不会四处乱看。
只是迈进大门就感觉到,四处都装修的金碧辉煌,各种家具摆件也尽显奢华,而且毫不低调。
大概这就是梁序之那位已逝的祖父的偏好。
梁序之把准备好的字画和古玩送给三叔公,完全是送到心坎上,三叔公难掩喜色,当场就展开一副水墨画拉着梁家逸和梁序之鉴赏起来,讲述着这位画家的生平,画作所用的笔法云云。
钟晚没兴趣听,挨着她坐的梁家逸的太太江伊嘉也没兴趣。
她跟江伊嘉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两人年龄应该差不了几岁,但江伊嘉长得很显小,大大的杏眼,脸颊上有不明显的婴儿肥,额头饱满,留着像《这个杀手不太冷》里女主类似的短发。
昨晚梁序之跟她大概介绍过,梁家逸跟江伊嘉是商业联姻,婚前都没怎么见过面。江伊嘉家里是做贸易的,父辈在广府很有声望,打上上代开始就跟梁家有合作关系。
钟晚也一眼就看出来,江伊嘉明显就是从小泡在蜜罐里长大的那种千金小姐,眼神懵懂清澈,说是不谙世事也不为过。
举止都很大方得体,仪态也很好,就是说话有时没那么注意分寸…
譬如钟晚正准备找个话题,跟她聊聊衣服首饰,江伊嘉就先开口:“堂嫂。欸,现在应该可以叫你堂嫂了吧?”
钟晚默了下,点头,扯扯唇角,也不太确定地说:“可以吧。”
江伊嘉笑起来:“前几天我跟我姐妹们说钟晚是我未来堂嫂,她们还不太信。我一开始也以为是重名的,全国叫钟晚的人应该还不少,也是跟我老公确认过,才知道你真是女明星那个钟晚!”
钟晚再次愣了下,笑着应道:“确实挺巧,就正好是我了。”
江伊嘉看着她,两秒后说:“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
钟晚:“没什么‘不情’的,你说。”
江伊嘉低头开始翻包包,随即从里面掏出比新华字典还厚的一叠卡片,全是她的各种写真照或剧照。
她笑了笑:“帮我签几张名吧…你演的电影和电视剧在广府和港岛都特别火,我朋友们全都看过,都想要你签名,我昨天帮她们打印了一些。能不能签在背面啊,签个to…”
“这么多?”
“唉…我也很不好意思,但是朋友再告诉朋友,再告诉朋友的朋友,就…越来越多了。”
钟晚盯着她手里那一厚摞,抬眸,就看见她眼巴巴盯着自己,大眼睛水汪汪的。
左右旁边那三个男人在看画,厨师也没上菜,还有的是时间。
钟晚笑了下:“好吧,你有笔吗?告诉我签什么。”
“有有有!内容我都整理好了!”
江伊嘉眼睛一下更亮了,从包里又掏出几只不同颜色的马克笔,以及一张A4纸打印的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给谁谁谁签什么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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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晚埋头签着,江伊嘉像小助理一样在旁边把签好的帮她抽走,并且喋喋不休地夸各种彩虹屁。
那摞照片签了一半,梁家逸出声问:“伊嘉,干什么呢?”
江伊嘉头也没抬:“问堂嫂要to签啊。”
梁家逸皱了下眉,“签多少?”
江伊嘉:“不到两百张。”
梁家逸深吸一口气,警告的语气:“伊嘉,别给你堂嫂找麻烦,都收起来。”
江伊嘉悻悻然瞧他一眼,撇嘴:“堂嫂说可以给我签的…”
钟晚笑了下,也看向梁家逸和梁序之:“没事,反正也没上菜,签这些也费不了多少事。”
梁家逸头痛地揉揉眉心,看了眼身边堂哥的脸色。
两个女孩的事,梁序之没插手,站起身,亲自过来往钟晚杯子里添了茶,温声问:“要喝什么饮料吗?厨房有鲜榨的芒果汁。”
钟晚:“要。”
梁序之笑了下:“好,我让人拿过来。”
没多久菜就上桌了,无论如何三叔公和梁序之都在,必要的餐桌礼仪不得不遵守,江伊嘉只得把桌上的照片都收起来,“堂嫂,还剩一丢丢,等一会儿吃完饭我们…”
梁家逸长相偏斯文,气质也很儒雅,他再一次蹙起眉,沉声:“伊嘉。”
江伊嘉没出声反驳,但很明目张胆地隔着一张圆桌用口型给他比了四个字:多管闲事。
还是梁序之的三叔公先笑了声,打圆场道:“晚晚见笑了,家逸和伊嘉打结婚起就这样,年轻夫妻嘛,平时拌拌嘴都是正常的。以后让序之多让着你。”
梁序之:“当然。”
一顿饭顺利吃完,钟晚感觉梁家的气氛跟她想象中不一样,还挺融洽温馨的。
除了梁序之的父亲在饭桌上没怎么说话,对她的态度算不上友善,但也没多排斥,就是寻常的社交态度。
午餐结束时,三叔公留她今晚在老宅留宿,并笑着送了祝福给她和梁序之。
直到傍晚,钟晚才发觉这都是假象,中午吃饭时一切正常,只是因为梁序之叫来的都是梁家为数不多的正常人。
跟梁序之上楼时,遇到几个梁家的小辈,表面上客客气气打过招呼,眼神中却是藏都藏不住的轻视和打探。
钟晚看到也当没看到,微笑着打过招呼算是了事。
晚饭后梁序之有个视频会议,钟晚跟他一起去书房待到天黑。
推门出来时,走廊远处来了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
梁序之眉头微蹙了下。
黄静玲看到两人,加快脚步走过来,语气中全是嘲讽,拖腔带调道:“我说呢,你爸平时连话都懒得跟我多说,今天非让我带着什么补品回娘家去。我一早就猜到是要支开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他大儿子要带着小情人回家,不想让我看到呢。”
“现在的女孩也是,不论什么样的出身,总有个攀上枝头当凤凰的梦想。”
“……”
钟晚表情一点都没变,已经猜到来人是谁。
梁序之也没给她留面子,冷笑了声:“你是多重要的人吗,让不让你看到有什么分别?如果我没记错,你才是赖在梁家不走的那个。这是我未婚妻,说话注意点。”
黄静玲认得钟晚这张脸,她演的那部狗血剧她当时一集集追来的,知道她是演员,又道:“哟,这就成未婚妻了,果然什么爹生什么儿子,跟你爹眼光一样,就喜欢那些不入流的野花野草。”
梁序之笑了下,冷眼看着她:“确实,什么妈也教什么儿子。今天探监探得如何?那两位在监狱改造情况还好?”
黄静玲被噎得一时没吭气。
每次遇上来来回回就是这几句,梁序之也懒得在这跟她浪费时间,牵着钟晚往升降梯方向走:“我们回屋。”
钟晚第一次来他老宅的卧室。
房间很大,空空荡荡的,一侧墙上有整面巨大的书架,床不大,靠近露台的那边放了一张很大的书桌,除此之外也没其他家具,中式的装修,家具都是深色木质。
像是古代文人头悬梁锥刺股考科举的书房豪华版。
关上门,钟晚轻轻呼出一口气。
梁序之抬手,揉揉她的头,低声:“被她吓到了?”
钟晚摇摇头,笑道:“哪能啊,就那几句。”
她想了想,“小时候再难听的话我都从钟重临那听过,巴掌都挨过不少,她这种已经算是很温和的了。”
梁序之听到前半句,脸色沉下来,须臾后冷声说:“当时他进去之前,真不该那么便宜他。”
钟晚往里走,下意识先到书架那边,无甚所谓道:“反正都进去了,派出所的警察说他前几年他过得也像逃难的一样,处处打零工躲债,也都是报应。”
她抬眼望过去,看到这里基本都是各种专业书籍。
原文中学教材和辅导资料、中外名著、经济学入门、计算机编程教学、西方文学通史等等…五花八门。
钟晚随手抽出一本放在高处的,上面居然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和笔记。
她放回去,看向对着露台的书桌,想象到少年时梁序之在这里看书学习的样子。
梁序之已经走到她身后,帮她把手里那本管理学的书放回书架,淡笑了下:“不然还是回去住?这里没意思。”
钟晚回身,抱住他的腰:“不折腾了,我也想感受一下睡在你小时候住过的房间是什么感觉。”
她指指那台书桌:“你是不是空闲时间全都在学习?”
梁序之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下,应道:“差不多。”
十多岁刚来梁家的时候,梁穆远还在,这宅子里总是有很多人,各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他宁愿多花些时间在书本上。
可即使这样,梁家的任何人也没有因为他的考试名次,或是在竞赛中拿过什么奖就高看他,这些成绩只被梁穆远作为应酬交际时炫耀的话题,甚至会用他炫耀都是因为其余两个孙子不争气。
老宅里不是各个房间都采光好,梁序之这间背阴,即使在清晨和白天都是昏昏暗暗的,在他的印象里,这卧室就像是自钴的牢房,他对这里并没有任何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