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尘走后,上官祈君一改傲娇的常态,反而是紧咬着嘴唇,有些扭捏的站在那,神色忽明忽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是,季尘也不想想,上官祈君性子傲了些可又不是脑子不好使,先前一幕她可是终生难忘,胸前到现在还是有些酥麻,因此她又怎么敢惹苏月婵呢。
“在想要不要将我行踪告知剑庭?”听到苏月婵这话,她神色多了几分慌张,不自觉的将手伸到了剑柄。
苏月婵没有在意她的那些小动作,或者说,都没有在意立在那的上官祈君,她打量着四周,看到书桌上的几幅笔墨时美眸一亮,走上案前拿起了一副。
我以情字历红尘,不敬天道不尊神。
红颜韶命是芳华,不负青词不负卿。
她咬着这字里行间的文墨,却是愈看愈喜,这红尘字,这叹命诗,赋她岂不天作?
“这...这是他的字,你不...不要乱动!”这时,一直没动静的上官祈君反而是出言提醒,不过看那副小眼神,怎么看都是心虚的很。
“你关心的倒是不少,怎么不关心关心自己,现在我伸手之间,你可就没了小命。”
苏月婵笑眯眯的看着上官祈君,手里劣质宣纸随意掷在了红木桌上,划了一道,在桌边耷拉了一角。
不是她不喜欢这诗,只是这纸实在低劣,以她的眼界只能说不堪入目,摸在手里都糙手,反正看样子应当是季尘写的,再让他摹一份不就好了。
见苏月婵就这样随手把宣纸丢在一旁,上官祈君眉头皱了皱,可却没有发作,自己几斤几两她还是有数的。
“既然季尘相信你,我自然也信你。”
“有趣,那小子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不成,你就这么信他?”
上官祈君低头不语,回忆种种,从初遇时他一副登徒子的做派,让她的厌恶。
到之后他身上的种种异处,她又好奇。
再到如今的信任。
她不知道对季尘的看法为何会有如此大的改变,要是真得说的话...季尘就如置于深渊迷雾之中,让人止不住的好奇。
心思明明深如幽潭,可又清明可见,她到如今都不能确认自己算是了解季尘,也许只是冰山一角,但只是那一角便已让人心安。
“喜欢他?”
苏月婵不知什么时候,又来到了上官祈君身后,青葱玉指无聊的在她秀发上打着卷。
上官祈君感觉到耳边温热身子一僵,可听到苏月婵所言又陷入了迷茫之中。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她喜欢季尘吗?她不知道,季尘的存在让她忍不住的亲近,却又小心翼翼的触碰,只有在他面前,自己才会露出一些真实的姿态。
可她为何来京?为的是将母亲救出牢笼,为的是让那个负心汉付出代价,情情爱爱...太过遥远。
她深吸口气,眸子坚定了下来,喜欢?那她也愿意摒弃!感受到上官祈君身上所发生的变化,苏月婵似是明白了什么,摇了摇头,没在说什么。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
季尘做菜很快,不过半个时辰就端着案板回来了,只是一进门他就有种奇怪的感觉。
上官祈君还站在那,看他的眼神中,有些挣扎之意,至于苏月婵,正百无聊赖的摆弄着他的笔墨,看见季尘进来才眼前一亮。
苏月婵不用他招呼,自个就找了个可以兼顾全局的位置,筷子伸到哪都方便,倒是上官祈君,他喊了好几声才回过神。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上官祈君没有回答,反而是直直盯着他看,美眸里还复杂的很。
反正季尘是读不懂里头含着的东西,可被盯脖子后头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看...看我干啥?”他嘴角不利索的说了句。
上官祈君又盯了一会,还是没说什么,默默坐在了桌前。
“呼”季尘舒了口气,这奇奇怪怪的都是什么情况啊?打量了一下两人,上官祈君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竹筷停在朱唇前都忘记了开口。
至于苏月婵...拜托,给留点啊!看苏月婵吃的优雅,不急不缓,可这桌子上的菜,怎么就无缘无故的没了呢?
其实也不怪苏月婵,她以妖身修人道,清心寡欲不惹人间纷扰,如此美食怎么能错过?
以前虽然吃过季尘的手艺,可那时是山间丛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才真正算是尝到季尘的手艺。
这一餐是在莫名其妙中结束的,当上官祈君回神抬头夹菜时,又愣了起来,菜呢?
她看了眼季尘,季尘也是看了她一眼,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最后是苏月婵吃的舒心了,上官祈君懵噔噔的回了楼上。
“月婵姐,我得去送饭了。”
“去吧去吧。”她随意摆了摆手,有些慵懒的斜靠在季尘床边,也不嫌弃。
季尘摇了摇头,见她还算省心也是舒了口气,带一只千年妖物到天下圣地之一的剑庭,怎么想都是万劫不复的重罪啊!
他自己也是,怎么就生了这么大的胆子呢?不过还好,也就一宿,希望无事...
又去做了一份饭菜,时间有点紧,只是简单做了几道家常菜而已。
季尘没有吃,就在一旁练剑,他之前吃过了,虽然没吃上多少菜。
至于洛仟纭吃着这菜有些皱眉,她的口味现在也被季尘给养刁了,这次季尘的饭菜真不怎么合口。
剑主倒是没说什么,吃了好多年沈剑师做的饭菜,这都算是珍馐。
“怎么回事,剑走由心,怎么会有如此失误?!”
突然,季尘行剑失误,剑锋差了一分,离了行径。
平日里,季尘是决计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的,只是今日他一直在思考之前的一些事宜,又加上有些担忧苏月婵,这才离了剑轨。
而剑主平日里从不问其他,唯独对季尘剑道极为关注苛刻,这才有了这一幕。季尘收起剑来,低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昨夜没有休息好。”这理由可以算是极不走心了,并不是说季尘想不出其他理由,而是不想太过欺骗剑主。
剑主放下碗筷,并未多说什么,季尘的私事他不想干涉,唯独剑道是他所求。
“没休息好?仟纭,你帮他醒醒!”
“是。”
好吧,季尘就知道是这样,看来今天是不能善了了。公的,加私的,仟纭可不会留手。
剑出摄魂,无影无形,季尘心里苦啊,幸好添了不少衣物。
至于仟纭,今天季尘做的饭菜怎么不走心,作为实际上的师姐,自然要给他点教训。
就在峰顶打的火热的时候,剑格之上也是分外热闹。
苏月婵没听季尘的话,而是丝毫不掩的出了明字楼。
“多年不来,倒是多了这么多楼宇。”
她眸中带着一丝黯然,此观物是人非,昔日人落了轮回,今日人漠然不识。
她就这般持朱红油伞,一袭白衣行走其间,偶有第子路过,见她这幅样子都是心里直哆嗦,剑庭...应该不招鬼物吧?
“这位姑娘,不知来自何处?在下楼世明,敢问姑娘芳名?”
剑庭只为修剑,按说不应当有外人才对,而这一位怎么从未见过?
不过生的当真是倾城之姿,应当是有什么事才来剑庭的吧,至于心怀不轨偷偷潜入...如此佳人会是恶人?!
苏月婵有些沉浸在往日之中,一人俯瞰众生,一狐无赖悠闲,可是如今,你究竟在那?
这时他才发现那人,见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忽然展颜一笑,气质也妩媚了几分。楼世明眼眶差点没能兜住眼珠子,口水都差点从那微张的嘴里流出来。
“这位官人是剑庭第子?”
“啊,呃...是...是的。”他连忙擦了擦嘴角,发现并没有口水,这才笑了起来,同时心里暗道,剑庭第子的身份果然好用,没见着如此佳人都是一见倾心吗?
不对,这还得是自己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才能引佳人一笑。
“听说剑庭第子皆是天资卓越之辈,剑上修为可通天地。”
楼世明觉得自己的春天要来了,看这美如天仙的人儿如此推崇自己,他脸上都笑出了花。
“通天倒是算不上,可剑上修为也是年轻一辈翘楚。”他颇为自傲的说道,下巴微扬,一副自己最是厉害的样子。
“嘻嘻,公子好生厉害,只是,不知可否露上一手,让小女子也开开眼界。”
他见苏月婵双眼含媚,朱唇含丹,自个也是忍不住的火热起来,若是能一亲芳泽哪怕是折上几年阳寿,也是乐意之至。
往上凑了几步,想握住苏月婵的娟娟玉手,却被苏月婵不着痕迹的躲了开来。
“公子生的俊俏,只是怎么得连露上一手都不敢,莫不是个银样镴枪头?”
听见苏月婵这嘲弄,他只觉落了脸面,弹了弹衣袖,豪气道。
“在这剑庭,我楼世明便是翘楚,谁能跟我斗上一斗?!”
听他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当代第一人呢。
“哦?是吗?”就在他说完此言,一道不善的声音传来。
听到这声音,楼世明身子一抖,面色变了变,差点转头就走,可看着苏月婵那期待的眼神,他又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
“季尘,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非要坏我好事吗?!”他这话说的色厉内苒,没了气势,反而是犹如小丑。
其实季尘下来有一会了,刚下来就见楼世明在和苏月婵在说着些什么,他心里一惊,准备窥察一番。
谁知道这楼世明竟然是色胆包天,打起了月婵姐的注意,而月婵姐也是,非得去逗弄他,他是怕后面不好收场自己这才现身。
楼世明转过身来,见季尘衣衫褴褛,也没多少异色,毕竟这也算是习以为常。
“看你不爽,有意见?!”
“你!”他手指指着季尘,气的面色胀红,直搓牙花,可美人再侧,他又不想丢了颜面。
“你非要找茬?!”
“罗里吧嗦的,揍你还要理由?!”季尘懒得再废话,直接提剑就上。
他现在肚子里全是火气,先是被洛仟纭欺负,又得当月婵姐的苦力,还得担惊受怕,这是人过得日子?
他准备速战速决,尽量不惊动其他人,直接把他揍成猪头!
不消片刻,在楼世明生无可恋的目光里头,季尘拉着苏月婵离开了。
一路上季尘都没说话,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弟弟怎么不理姐姐了?”
他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苏月婵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知道他可能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苏月婵没再做态。
“好啦,大不了我老老实实待在这就是了。”
瞪了她一眼,季尘也消了消气。
“都说了,剑庭对你来说危险的很,你怎么就不听呢?”
被他这一说,苏月婵反而是暴露了本性。“怎么,你讨打不成?”
“呃...”季尘也是不敢再说话了,差点忘了,这可是千年之狐。
“呢个,今晚你就睡在我房里,我去找人挤一挤。”说完直接溜了。看着他慌张的夺门而出,苏月婵噗呲一笑,他怎么会找了这么一个传人?不过,挺有趣的。
忽的,她眸光一抬,看向峰顶。而峰顶,剑主正直直立在那,只是神色好似有些恭敬,杵在那,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等候一人。
只是,他已于天下绝巅,又有谁值得他这般!
好像,答案已经揭晓。一把朱红油伞飘然落下,伞下便是苏月婵。
“狐君大人。”剑主恭敬问候。而平时与季尘嬉笑的苏月婵此刻却是面色清冷,不近情色。
“嗯。”她淡淡的回了句,便将眸光投向远处,面上透着追忆。而剑主好似也并不在意,就在那静静的侯着。
好一会,她才收回了目光,看向剑主。“我来凡世不必惊扰,还有...季尘是他的传人吗?”
“我也不知,道祖布置,又岂是我等可以忖度,不过...众生选择了他。”
峰顶一时,沉寂下来,唯有群星闪烁。她抬头看向空中,星汉灿烂,银河两侧牛郎织女,不得相会。
还有一颗星辰,通体玫红,横于天际,周围星辰尽皆俯首,成守心之势。荧荧火光,离离乱惑。那,是荧惑!
“宫中那位还能撑多久?”剑主沉默一会,面色不太好。
“多则六年,少则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