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道：“王爷，我已经尽力了，没想曝出了如此大事，都没能扳倒齐王。秦政究竟是怎么想的，明明知道齐王的威胁极大，却一直拖着，迟迟不处理。”
原来自那日朝堂上，严世蕃弹劾齐王后，秦政便令人调查了。
通过调查发现，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曹操与齐王过从甚密，严世蕃的弹劾并不是无的放矢。
严世蕃也从西域找来了证人，记下了口供，指证齐王与曹操谋反的事实。同时也从那人身上拿到了曹操与齐王勾结的书信。
有了人证，有了物证，基本可以断定曹操与齐王在谋划造反。
在严世蕃的设想中，秦政急需培植自己的势力、打压其他势力，又极为忌惮那八个拥有兵权的异姓王，得到了如此有力的证据，应当立即将曹操和齐王抓起来。
曹操自然不愿坐以待毙，必定会与秦政产生激烈冲突。
如此，也就达成了他们魏王党的目的，让秦政和西域王曹操成为对立面，同时铲除齐王。
如果情况往向好的方向发展，不排除曹操与齐王趁机造反的可能。那样，对他们魏王党就更为有利。
为了制造曹操与齐王谋反的证据，他们魏王党已经谋划了许多年。原本打算等到魏王登基时拿出来，除掉曹操和齐王。
没想秦政忽然登基了，如今为了对付秦政，便将这个计划提前了。
但是，秦政并没有这么做。他将这个案子压了下去，让三法司重新调查。这一点出乎了魏王的预料。
魏王思索了一会儿，也不得要领，看向白发苍苍的严嵩道：“老丞相，你认为秦政为何迟迟不处理齐王？”
严嵩捋了捋长须，叹气道：“这次，咱们失算了，小看了秦政。秦政虽然年轻，却极有谋略。他不处理齐王，是最正确的选择。
“如今他势单力薄，没有足够的力量对抗曹操。若是贸然将曹操定为叛逆，可能会让曹操直接造反。
“整个西域也会失去控制。甚至，另外七个异姓王都会人人自危，引起更大的危机。
“无论曹操是否真的在策划谋反，秦政都不会轻易跟曹操闹到对立面。
“即便他要对曹操动手，在明面上也不会这么着急确认曹操的罪行。最稳妥的法子，是先将此案拖着，或是直接否认他的罪行。然后派遣人前往西域，控制西域局势之后，再公布他的罪行。”
魏王肥胖的面容上透出费解的表情，沉声道：“他就不怕曹操真的带兵打到京城吗？”
严嵩沉吟道：“他也在赌。他赌曹操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从西域带兵杀到京城。若是曹操这么干了，那他就成了乱臣贼子，他的家族也完了，他们在西域两百年的经营都将毁于一旦。不到万不得已，曹操不敢造反。”
魏王沉默半响，微眯双眼，目光凶狠，看向严嵩：“谋划了多年的计划，就这么失败了？严丞相，当初可是你给本王提议的这个计划，如今你又这么说，你在耍本王吗？”
严世蕃大惊失色，慌忙道：“王爷，我父亲绝无此意，当初他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考虑的是在王爷登基之后使用，没想突然冒出来了个九皇子。”
严嵩一脸黯然，苍生道：“王爷，我让世蕃弹劾齐王，确实有些鲁莽了。如今看来，曹操和秦政都不会轻举妄动。现在秦政经此神迹一事，风头正盛，曹操更不敢妄动。”
魏王发火道：“那接下来如何是好？如今这个局面，要如何收拾，难道要本王带着兵杀进皇宫去？本王可还记得那日写的布告，若是这么干了，我的脊梁骨还不被人戳烂了？”
严嵩原本布满皱纹的脸，此时更显得深刻，叹息道：“容老臣回去，思量一番。此事急不得。”
魏王肥胖的脸上现出失望之色，眼露杀意道：“不如，在江湖悬赏秦政的人头。”
严嵩大惊失色，忙道：“万万不可！今时不同往日，秦政身边跟着那么多龙禁卫。多厉害的武林高手进去，都未必杀得了他。到时失败，反而会连累到王爷。
“老臣以为，还是应当暗中积聚势力，在朝堂上给他施压。老臣提议，再拉拢拉拢京营节度使王子腾。”
魏王眼蓄怒火，目光冰冷，怒道：“暗中积聚势力？那还要积聚多久，十年？二十年？本王已经四十了，只怕等不到登基为帝那一天了。不说本王，怕是你也活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严嵩苍声道：“王爷所言不错，老臣这把老骨头，确实不能再活个十年二十年了。但只要王爷不弃，老臣愿意一直为王爷出谋划策，至死方休。”
魏王抬起胖脸，冰冷的眸子打量了严嵩一会儿，说道：“至死方休？你倒是洒脱，你死了，把一堆烂摊子扔给本王。
“本王这么多年一直听你谋划，若是你不能让本王登上皇位，你也别想好死！你死了，也别想留下好名声！”
闻言，严世蕃瞪大了眼睛，他感受到魏王深深的恶意。
严嵩倒是一脸平静，置若罔闻：“老臣竭力而为。”
魏王摆了摆手：“今天就到这里吧。你想办法去拉拢王子腾。”
严嵩恭敬地应了声是。
“老臣告辞。”
看着严嵩父子离开，魏王召来了一个身穿甲胄的将领，他留着八字胡，身材瘦长。
“王爷，召我来所为何事？”
魏王紧皱眉头沉吟了半响，一脸杀意道：“你去飞雪阁，给本王请几个杀手。”
……
繁星满天，夜色深深，青砖铺就的大路上，一辆挂着灯笼的马车缓缓驶来。
马车里，严世蕃和严嵩的脸颊被外面的灯笼照得忽明忽暗。
严世蕃一脸气愤：“父亲，魏王竟然如此恶毒。亏您为他做了这么多事。他的秉性跟他母亲一样凉薄，不愧是母子。”
严嵩端坐在后面，正闭目养神，轻声道：“魏王骂的不错，我确实该骂。此次弹劾齐王计划失败，我也要负一定责任。”
“可是您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却一点都不记旧情，看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都把您当成仇人了。”
严嵩睁开了浑浊的眼珠，望向自家儿子严世蕃，语重心长道：“世蕃，在朝中为官，你要永远记得，咱们只是皇家的狗。他们是主人。他们要咱们做什么，咱们就得做什么，主人责骂，不管有没有道理，都要应着。”
“为什么，我为什么一定要承受他们无端的责骂？”严世蕃一副气愤填膺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愤青呢。
“因为，是他们养了咱们。给了咱们想要的一切。”
“没有他们，我自己也能弄到想要的一切。”严世蕃继续道。
严嵩摇了摇头：“为父出身贫寒，你以为为父是如何获得今天的地位的？你借着我的权势，做事容易很多了，才能说这话。没有他们，咱们什么都不是。只要他们一句话，咱们这些富贵就是一场梦。”
严世蕃又道：“依我看，新帝势力已成，不如，咱们投靠新帝。”
严嵩脸露思索之色，良久道：“只怕新帝不要咱们。秦政不是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