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昭庆二十二年,正月初五。
黎明时分,东方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太阳怯生生地还未露出头来。
丹阳城头。
守城的将士趁着微亮的天光,默默注视着远处的宁军大营,山脚下,连同基台高达四五丈的巨型抛石机,就像四座狰狞的巨兽,虎视眈眈盯着丹阳城。
白小也呼出一口白气,轻靠在垛墙边上,静静等待着决战来临的时刻。
辰时三刻,太阳刚冒出头来,宁军大营响起低沉的战鼓声,仿佛一下一下敲击在众人的心头。
接着,伴随着一阵巨大的轰鸣和呼啸声,一块黑沉沉的大石掠过众人的头顶,飞过城墙,轰地一声,砸在城内的一片民居上,瞬间压塌了几栋建筑,扬起一阵烟尘。
借着惯性,又撞破一堵砖墙,横飞到大街上,巨石所过之处,无论砖墙还是房屋,全都变成了一片瓦砾,让人触目惊心。
靠近城墙的这一片民房,居民早就被疏散到了远处,因此未能造成人员伤亡,但巨大石块产生的震慑,让城墙上的每个人都感到胆战心惊。
姜贺很有经验,在城头只留了少量的观察哨,剩下的士兵都躲藏在城墙的藏兵洞里面,这样就不会被抛石机直接砸到。
只见姜贺扫了一眼石块,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对白小也说道:“妈的,这石头有两百斤了,要把这石头抛过来,少说得七八十匹马才能拉动。白兄弟,这只是对方试射调整角度,一会攻击会更猛,你先下去吧,到士卒攻城的时候再出来。”
白小也说道:“没事姜大哥,我还想在上边观察一下,放心我能躲开。”
话音刚落,姜贺还准备说些什么,却又听到呼啸传来。
接着便是两声巨响,白小也感到整个城墙都震颤起来,脚下有些立足不稳,看向城墙地面,已经出现了无数的裂纹。
城墙的外立面,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夯土块扑簌簌落下,尘土四溅,整个城墙灰尘飞得到处都是。
另一块巨石没能挨到城墙,只砸在了城外的地面上,却已经砸出来一个大坑,巨石深陷在土坑里。
城头负责了望观察的士兵,这时都吓得蹲在垛墙后,手中握着长枪,不停地发抖。
人面对着这种巨型的攻城器械,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单薄的身体没有任何的办法,一旦被巨石砸中,瞬间就会被碾成肉泥,只能祈求上天,将生死交给命运。
接着又是一阵阵的呼啸声传来,石块时而从头顶飞过,时而砸中城墙,原本不可逾越的丹阳城,此时就像暴风雨中的小舟。
没人知道能撑多久,随时会面临倾覆的危险。
又是一块巨石直接砸在城楼上,将两层高的城楼砸得粉碎,然后又飞了出去,一名士兵直接被溅出的土块砸下城墙,另一名士兵则被土块直接切成了两节,连一声哀嚎都没发出,鲜红的内脏甩的到处都是。
其余的士兵已经面无人色,不少人直接尿了裤子,只有姜贺与白小也还趴在垛墙后,不断观察城墙的损毁情况。
幸好宁王短时间内只建造了四座抛石机,装填时间很长,指挥马匹拉拽的时间更长,因此攻击频次倒不算太高。
白小也大致估算了一下,差不多一刻钟两发的样子。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过去了。
宁军的攻击暂时停歇,看来是在维护修理抛石机。
丹阳城终于得以喘口气。
孙铁岩指挥士兵,扛着装满泥土的麻袋上来,将出现豁口的城墙重新堵上,进行暂时的加固。
四个城门,昨日都已被这样的土袋堆满,想通过城门来突破已经不可能,宁王想要破城,就只能把城墙砸塌出一个豁口,然后再让士兵发起冲锋。
丹阳守城的士兵们上上下下,拼命填补着城墙出现的漏洞,白小也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城内,原本井然的一排排民房,这时完全变成一片废墟,梁木横陈,砖瓦四散,满眼是无尽的凄凉。
半个时辰后,宁军再次发起攻击,看来宁王已经下达了死命令,一定要在今日将丹阳城攻破。
来不及撤下的士卒,被一块巨石砸中,连人带着一块垛墙,被砸到了城内,在城头留下一道石头碾过的深深辙印,血肉与尘土一起深深混在辙印里,不分彼此。
又是雷霆般的连续轰击,直到黄昏十分,坚强的丹阳城终于告破,南城墙被砸塌,这是一处宽近两丈的巨大豁口,靠土袋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填补。
唯有用人命填。
宁军再次擂起战鼓,潮水般的士兵狂涌过来。
墙头的弓箭犹如雨下,疯狂收割着宁军士兵的生命,城下豁口处站着七八层长枪兵,纷纷将手中的长枪攥紧,森然的枪尖指着豁口外涌来的宁军。看书喇看书溂
白小也站在长枪兵的身后,他的两侧分别是简子方与郑大全,三人的身后是那八十多名敢死队员。
手中都提着长刀,冷眼看着外面。
整个战局的焦点,全部汇聚在这窄窄的两丈豁口处。
密集的箭矢阻挡不了宁军进攻的洪流,最终还是狠狠撞击在豁口处,喊杀声震天,每个人都用尽全部的力量,此刻已经不再有丝毫的保留。
宁军每前进一寸,都会留下一地的尸体,渐渐堆成了尸山,身后的士卒依然不顾一切,踩着同伴倒下的尸体再次冲来。
长枪兵正在一层一层倒下,宁军一寸一寸地杀进了豁口。
白小也握刀的右手,被布条紧紧缠住,这是为了防止血水太多而打滑,导致长刀脱手。
用左手将布条再次拉紧一分,盯住敌军一个百户,此人勇猛异常,第一个冲进豁口,已经被他砍倒了十几个长枪兵。
只见白小也大喝一声,身子腾空而起,长刀一挥,那名百户的头颅就飞了起来,血水四溅。
长枪兵们看到这一幕,顿时士气大震,不顾一切上前刺向宁军,用身躯阻挡敌人进攻的步伐。
终于再次夺回了豁口的控制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