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所居,是一处不大的木屋,隐藏在岩壁的后面,岩壁的外侧立着几个喽啰,腰间悬着长刀,更外围还有不少暗哨。
哨岗的布置依然很有章法,白小也暗中点点头。
走进木屋,看到里边只有粗陋的陈设,银狐披着一件破旧的皮袄,缩在炕桌旁,举着油灯,皱眉注视着桌上的一幅舆图。
满头银发,看起来不太像马贼头子,反而更似一位苦思战略的朴实老将军,这次他没有带面具,显然已经决心同白小也坦诚相见。
白小也没有出声,进门叉手见礼。
银狐突然抬起头,冲白小也柔和地一笑,示意他坐下。
看清他的样貌,白小也心头突然巨震,目光死死落在这张脸上,自己从来没见过此人,确定,从来没见过。
但不知为何,却是如此熟悉,不是眼熟,是非常熟悉!
他大约五十多岁年纪,面容清瘦,皮肤很干很硬,眼睛极为锐利,而且精气内敛,白小也没有用气息探查,但能感觉到,此人至少有六阶巅峰、甚至七阶的修为。
锐利的眼神中,却透露着一种亲切,仿佛不是在面对生死谈判的对象,而是面对一位亲人、一位晚辈。
银狐看出了白小也的失态,平静地说道:“从来没有想过,你我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相见。”
“十几年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不停地杀戮、征剿,我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却没想到,还能遇到你。”
“这几年,你的优秀超乎我的想象,也让我觉得,我们之间越来越远,永远不可能再见面了。”
他语气平静地可怕,但那种字里行间的沉重,却似千钧重锤,一下下敲击在白小也的心头,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望着银狐已经湿润的眼睛,白小也有些无措,嗓子发干道:“您....您是......?”看书溂
银狐目光更加柔和,叹道:“唉......都是我的过错,让你失去曾经的记忆。”
“按照规矩,我该叫你一声少主,按照辈分,你该叫我叔叔,我姓白......”
白小也瞳孔蓦地一缩,他全都想起来了,在柳大人和梅鹤先生的口中,都曾提到自己的救命恩人,是祖父身边的一位护卫。
是他在父母遇害的时候,将自己带了出来,送到梅鹤先生那里,是他将自己安顿在南康的酒楼,又是他为自己开蒙,为自己筑基。
而他,就是姓白,自己的这个姓,也是来自他处。
难怪自己一见到他的面孔,便觉得如此熟悉,自己虽然失忆,但记忆深处,依然藏着他的影子。
“您是,白叔叔......”
白小也突然双膝跪地,面对这位忠心耿耿的莫家护卫,对自己有大恩,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长辈,感激之情难以名状。
银狐从炕上一步跃下,同样跪在白小也面前,双手扶在他的肩头,激动地喊了一声:“少主......”
.......
莫汉卿在三十多岁,担任知府的时候,曾经收养了两个老家的幼童,这两个孩子颇为顽皮,读书不成,莫汉卿便送两人去习武道。
又为他们请了名师,教授兵法,还将这二人送去军队历练了几年。
直到莫汉卿做了首辅,这二人艺成,回到身边,暂时担任莫汉卿的护卫,其中一人姓方,一人姓白。
莫汉卿将二人视为己出,悉心培养,这二人也对莫汉卿极为尊敬感激,将自己当成莫家的一份子。
白小也在幼年时,时常在二人身边玩耍,口称叔叔,二人也常常教他一些基本的武道招式。
后来莫首辅罢相,去往山南任职,将方殷带走,而将白陆平留在白小也的身边。
“那时我并不明白家主的心思,只知道你是他的心头肉,绝对不能让你出事,可是没想到,终于还是出事了!”白陆平有些沉痛道。
白小也望着眼前的“银狐”,变成了自己的白叔叔,心中感慨万千,接道:“祖父他不是早有准备吗?那为何我的父母依旧遇害?”
白陆平冷笑:“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再周全的准备,也防不了暗处的冷箭阴刀!”
“那时家主在山南亡故的消息传来,我们悲痛异常,但心中却产生深深的疑问,家主的身体一向康健,为何会染上时疫?”
“而且方殷那时已有六阶的修为,同样染疫而死,这更加坐实了此事是有人加害!”
白小也接道:“没错,再是染疫,也当有个过程,不可能等到人没了,消息才传出来,更何况那时祖父是山南宣慰使,又是前任首辅。”
“当时我也是这样想的,却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白陆平接着道。
“你父当时在青州任职,接到消息后,准备先将你们母子送回京城家中,再去山南奔丧。”
“可就在我们的车队行驶在卧牛山时,遇到了袭击,对方实力很强,一击便将马车撞向山崖,你母亲在马车坠崖之前,用出最大的力气,将你抛向我。”
“我那时刚刚六阶,面对高手的围攻,根本无法脱身,最后只能将牙一咬,放出示警讯号,从崖上纵身跳下。”
“所幸只是脚部受伤,示警讯号引来了当地的卫所,那些袭击者只好暂时退下,但我心知,只要莫家嫡子嫡孙不死,对方一定不会罢休。”
“天可怜见,顺着山涧往下走,有个村子死了一个八岁孩童,模样身材都与你相仿,我便出重金将尸首买下,封了其父母的口。”看书喇
“将头部砸烂,尸首丢入涧水中,做出摔死后被水冲走的姿态,接着,便带你流亡天涯。”
白小也喉头发紧,接着问道:“叔叔,后来您便将我送到青霭书院吗?”
“没错。”白陆平接着道,“家主在的时候就曾说,他有位学问极好的同窗,就在青霭书院,等你再大一些,便让你去其座下受教。”
“我当时走投无路,又不愿你跟我亡命,便只能带到那里。”
“可我并不甘心,决心要找出幕后的黑手,将你交给梅鹤先生后,便再次回到遇袭的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