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若雪，你走吧，去找属于自己的人生
南越，慈云山。
七月末，暑气未消，天空中浓厚的云团将太阳层层遮住，空气中没有风的流动，更显得压抑、沉闷。
山麓，小道尽头，多了一座矮矮的坟丘，在原本清寂的山坡上，更显得凄凉，一身白衣的云若雪，跪在坟前，低声诉说着。
“为什么，为什么你早就知道.....要离我而去，却不愿提前告诉我？”
“为什么，老天......将你带到我身边，却不肯多给一分一秒......”
“娘......”
云若雨跪在她的身旁，搀着她的右臂，轻声安慰，心中不由感叹，师姐的命运实在坎坷。
两日前，身子早已如枯木一般的水瓶大师，终于支撑不住，撒手而去，母女相认，不过才一年时间。
云若雪默默将纸钱投入面前的火盆，火光照映着她白皙的面庞，显得如此憔悴，却没有一滴泪水。
佛门弟子对身后事向来不看重，更何况水瓶清修一生，没有多少身外之物，丧事一切都很简单，陪葬的不过是寥寥几卷经书，还有白小也那幅“云在青天水在瓶”的小画。
看着眼前的纸钱全部烧尽，化成一片飞灰，云若雪慢慢将视线收了回来，轻声道：“若雨，这几日多亏了你，辛苦了。”
“天色不早，快些上山去吧，省得师父......掌门责罚，我毕竟被逐出了师门，连累你不好.....”
云若雨眼中流露出一抹忧色：“师姐，不怕的，师父不会如此不通情理，我还是留下再陪陪你。”
又犹豫了片刻，说道：“师姐，你若难过就哭吧，大声地哭，那样就会好受许多。”
云若雪摇摇头：“回去吧若雨，你放心，我没事的，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不会看不开。”
说完，竟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那.....好吧师姐，我明日再来。”云若雨无奈，知道师姐一向坚强，有什么心事从来都是憋着，此刻再次遭逢变故，担心她想不开。
但又知道她此刻，有些话想单独说给母亲听，于是起身打算离去。
忽又顿住脚步，转头问道：“师姐，你说还有很多事要做，你是......打算去找他吗？”
云若雪微微一愣，随即目光看向莽莽云海。
.......
脚步渐渐远去，四周重新归于寂静，一股抹不去的哀伤，再次涌上云若雪的心头，她痛苦地闭上眼睛。
苍白的嘴唇轻启，低声诉说着，是那些自己想说，永远说不完，而母亲却再也听不到的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出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云若雪转过头，却看到一个曾经无比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身后。
“师.....掌门......”
水境没有应声，而是默默跪坐在坟前，从怀袖中取出一叠纸钱，重新燃起火盆，一张一张投入火中。
待纸钱烧尽，水境长叹一声：“若雪，你怨恨为师吗？”
云若雪心中一跳，这一声熟悉而又陌生的“为师”，让她心头泛起无比复杂又难言的情绪，有痛苦，有埋怨，有依恋，也有感恩。
唯独没有怨恨。
嘴唇微张，却不知如何开口。
“遥想当年，我与师姐，也同你和若雨一般要好，但命运就是这样无情，让人这样无奈。”
“当年我一直认为师姐错了，大错特错。但时至今日，却忽然觉得，她这一生是值得的，是没有悔恨的。”
水境面上没有表情，但语气却很柔和。
云若雪闻言，有些意外，心中又是一阵酸楚，她想不到一向固执的掌门师父，竟然会对自己说这些。
“唉......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心生种种，法才生，心灭种种，法才灭。”
“师姐选择了她认为对的选择，也接受了她甘心承受的人生，没有对于错，没有是与非。”
“若雪，你走吧，离开这里，离开慈云，去找属于你的人生，去.....找他吧。”
说完，没等云若雪应声，水境便即起身离开。
.......
天色渐晚，夜风终于吹来一阵微凉，慈云山灵气浓郁，但湿气也重，氤氲的云雾很快在四周弥漫开来。
夏虫低低地鸣叫，山里越发孤寂，云若雪依旧跪在坟前不愿离开，她只想多陪一陪母亲。
忽然，寂静的山林传来脚步腾跃的声音，很快、很急，云若雪的心砰砰跳了两下。
“我来晚了。”
脚步声止住，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扑通一声跪在云若雪身边。
“回到草庐不见你们，我便猜到了，猜到会在这里，水瓶婶婶曾经对我说过......”
语气突然有些哽咽，又道：“说过，她选中了此处，她......她说，这里能看到远方，远方.......”
云若雪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在这一刻，她才愿意放下一切防备，将压抑已久的哀伤抒发出来，她只想好好哭一场，就在他的肩头。
.......
三日后，慈云宗。
白小也将佛指舍利取出来，慢慢讲述了自己在沙陀的经历。
水境掌门瞠目结舌，双手颤抖地接过佛指舍利，小心翼翼放在堂前，恭敬地跪拜行礼。
接着起身，双手合十向白小也一礼：“慈云弟子云水境，见过天画传人，见过金刚罗汉大人。”
白小也愕然，慌忙扶住道：“师父，您这是做什么？哪有师父向弟子行礼的道理？要折弟子寿的。”
水境摇摇头：“我佛门讲果位，你如今贵为金刚罗汉，而贫尼果位只是尊者，按佛家规矩行礼没错。”
白小也笑道：“弟子是大安人，不讲这个，父母师尊永远最大，我得还回来，不然一定会折好几年阳寿，弟子可还没活够。”
说完，就行了一个师徒跪拜大礼。
水境苦笑着摇头，却也没避开，坦然受了，心中不住感慨，当年这个自己最看不起的登徒子，谁能想到，如今竟然是佛缘最深厚的那个。
微微放出气息，在白小也身上探了一下，发现他竟已突破八阶，心中更是惊讶，这份资质机缘，当真无人能出其右。
“师父，弟子此来，除了要将若雪带走，来向您此行以外，还有一事需要您的协助，需要慈云宗的协助。”
说完，白小也从怀中取出一封公文，递到水境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