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南康北城门刚刚开启。
一队囚车,由全副武装的士卒押解着,从城内缓缓驶出,负责这趟押解的,是原丹阳卫副指挥使潘松,带着五百兵士。
潘松的伤势还未完全痊愈,就被柳大人委派了这个任务,但他很是高兴,因为这不光是责任,也是一种荣耀,作为功臣,获得了到京城露脸的机会。
骑着马刚刚出了城门,潘松就看到一个青衣身影站在路边,又接着朝自己这边走来,潘松连忙下马。
“潘大哥,路上辛苦,这点小意思,请兄弟们喝酒。”白小也拱手对潘松打招呼,又接着递过来几张银票。
潘松接过来,粗扫了一眼,就看出银票有几百两之巨,正欲开口,却又听白小也说道:“借兄弟一炷香时间,我想跟郡主告个别。”
“好吧白兄弟,长话短说。”潘松说道,虽然不合规矩,但白小也是什么人他很清楚,柳大人有多看中此人他也明白。
立下如此大的功劳,人又有本事,日后的成就肯定在自己之上,此刻卖个人情,又得了实惠,举手之劳的事,何乐而不为。
白小也来到郡主的囚车旁,两边都押解士卒知趣地走到一边。
郡主虽然没有受到酷刑,但此刻早已没有了往日的贵人模样,低头蜷缩在囚车里,身上的囚衣又脏又旧,头发也多日没有打理,散乱地披在肩头。
“郡主,你还好吗?小也多次想去牢中探望,却无法进入,今日在这里才得以见面。”白小也说道。
只见郡主听到话音,慢慢抬起头,原本端庄华美的面庞,此刻满是倦容与沧桑,眼神中掩饰不住地落寞。
看见面前站着的是白小也,神色突然大变,嘴唇翕动了几下,随即眼眶慢慢变红,不断涌出清泪,在脸上缓缓淌出两行泪痕。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早就知道父王要谋反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我一定有办法劝阻他的,我会有办法的.....”郡主声音有些沙哑,脸庞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双泪直流,双手紧紧抓住囚车的栏杆,对白小也大声质问。
“为什么我最信任的人是你!为什么你又偏偏一直瞒着我!你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说完,郡主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手一松,紧紧闭上双眼,头再次低下,人又萎顿在车内。
“郡主,王爷蓄谋多年,害死多位忠良,不是谁能三言两语劝阻的。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白小也深深吸了一口气,对郡主说道。
“我只希望你路上照顾好自己,一切小心,到了京城,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护你周全。无论如何,也不要放弃希望。”
郡主再次睁开眼睛,看了白小也一眼,眼神中流露出根本不信的表情,又缓缓摇了摇头。
“言尽于此,请多保重。”白小也再次说道。
接着又走到后边的一个囚车面前,车内押解的是徐忠。
“徐大哥,柳大人早已查明,宁王谋反,郡主并不知情,你也完全没有参与。到了京城,我自会想办法救你们出来。请照顾好郡主!”说完,白小也掏出一叠银票,塞到了徐忠的怀里。
徐忠看了看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多谢。”
白小也又叮嘱潘松几句,让他务必保障郡主的安全,便目送着车队离开。
在命运不讲理的关口面前,谁又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谁又能去坦然面对呢?白小也轻叹一声,转身走向城内。
接着又在南康等了半个多月,哪里都没去,一直不停地修炼,终于等到朝廷的封赏令下来。
因为出色的战功,白小也被授武勋---从六品忠显校尉。
简子方同样被授武勋---正八品迪功郎。
其他人员各有不同等级封赏。
柳大人被正式任命为江南太守,主持江南战后的一切事宜,短时间内是无法离开了,但已经将举荐白小也进入画院的奏折递交,只是朝廷并无批复。
跟随封赏令一起下来的,还有白小也的官谍和告身,官谍类似官职或勋职的证书,告身则是官员报道的凭证。
因为授封的是武勋,这只是个虚衔,白小也需要到兵部去递交告身,再等候核验,具体的职务任命。
没有多耽搁,两日后,白小也辞别柳大人和几位同僚,独自踏上了去京城的路途。
......
云若雪随师叔回到慈云宗,虽然打退鲛人平安归来,又立下功劳,却不知为何,内心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向师傅回报了此战的经过,水境并没有过多关心她遇险的事,反而夸赞她表现出色,没有辱没慈云威名。
再次提到你是我慈云未来的掌门,你日后要肩负慈云兴盛的重担,光大师门,稳固我慈云的地位云云。
云若雪木然地应着,离开时却心事重重。
曾经对师父的话深信不疑,对慈云弟子的身份自豪无比,而如今,对做这个掌门,却感到一阵厌烦。
为什么一个佛门弟子却要如此看中虚名,如此重视地位?
云若雪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房间,取出白小也送她的画像,盯着看了半晌,耳畔再次响起,卧桑镇分别时他唱的那首歌,想到自己的未来,心中突然一阵刺痛。
轻叹一声,将画像收了起来,慢慢推上抽屉。
心中烦闷,便出门下山,到茅庵看望水瓶姑姑。
水瓶一见到若雪,连连嘘寒问暖,得知在孤岛遇险,更是责备云若雪的不谨慎,嘱咐她以后不要再轻易涉险。
若雪在水瓶姑姑这里,才终于体会出了难得的温暖之感,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看到屋内新挂着一幅画,上书有“云在青天水在瓶”几个字,若雪问道:“很有意境,这是姑姑新画的吗?”
水瓶笑了笑,说道:“不是,是那日来的那个少年画的,那孩子悟性真高,我只说了我的名字,他便画了这幅画,写下这几个字,真是甚合我的心意。”
“后来我越琢磨越觉得有意思,便找匠人装裱了,挂在这里。”
转头,却见若雪盯着画愣愣地站着,目不转睛,神色中却有种说不出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