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浪流泪的冲动被老太太捕捉,后者像看怪物一样凝视着他。
父亲去世前,诸葛浪虽然做尽了荒唐事,但其本质并不坏。
“真看不出来,你这吊儿郎当的样还有么感性的一面。”老太太微微一笑,“这就是那栋楼的来历了,也是后来这条街改名灯塔街的原因。”
“什么啊,刚刚沙子迷了眼。”诸葛浪假装揉揉眼,立马转移话题,“那栋楼里现在住着什么人?”
“就一个老太婆,每天早晨六点出门,晚上八点左右回来。”老太太突然警惕起来,“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可我刚才分明看见你按门铃了!”
“你想多了,我可不是小偷!”诸葛浪慌忙摆手。
“我想也是,没有这么蠢的小偷,小偷踩好点,会蹲守,掌握房主的生活规律,再伺机而动!”老太太看了眼篮子,催促,“你这进度太慢,等我打烊都完成不了!”
“你对小偷挺了解嘛!”诸葛浪手上加速。
“其实小偷都写脸上了,你注意观察一准能发现。”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了诸葛浪一眼。
“听你这么说,你好像抓到过小偷?”诸葛浪不以为然道。
“去年中秋,有个送快递的,也去按过门铃,还装模作样的打了很久的电话!”老太太一本正经地说。
“后来呢?”诸葛浪好奇。
“后来也跟你一样跑到我这问东问西。”
“你什么意思啊!”诸葛浪怒道。
“当然,我看得出你不是那种人。”
“哼,再后来呢?”
“第二天早上,环卫工发现他抻着腿坐在路边,瑟瑟发抖,胡言乱语!”
“疯了?”
“八成是。”
“怎么疯的?”
“指定是进去了。”
“哪?”
“楼里呀!”
诸葛浪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感觉那栋楼释放出一股阴森诡气。
“那个快递员究竟是什么人?小偷吗?”诸葛浪又问道。
“据街道办事处的人说是个有前科的入室盗窃犯!”
这时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手里拎着瓶红酒。
男人买了一束百合。
老太太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说:“你相信吗,他一准还得回来!”
“他落了东西?”诸葛浪看了看柜台。
“没有,你等着瞧就是。”
“你认识他吗?”诸葛浪猜测。
“头回见!”
“笑话。”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老太太总是语出惊人,诸葛浪疲于应付,但却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吸引与乐趣。
诸葛浪的手机响了一声,他下意识查看,不觉一怔:银行卡里竟然到了两千块钱!
诸葛浪想当然扭动戒子问小悠。
“两千块,京海市的最低生活标准,估计是什么人怕你饿死吧!”小悠答道。
“难道是我那挂掉的神经病老爸?”诸葛浪怀疑。
“挂掉?神经病?你太不孝了,竟然说这种话!他得在棺材里跳舞。”小悠道。
“本来就是,正常人谁干的出那种事!”诸葛浪依旧气愤难平。
“那你得自我反省才对!”
“滚蛋!”
诸葛浪想到老爸的遗嘱就上头,听小悠这话就来气,关闭了交流通道。
“咦,你这戒子挺别致嘛。”老太太滑了眼铜戒道。
“祖传的。”诸葛浪随口一说。
可不是祖传嘛,诸葛浪现在对这一切是老爸的安排深信不疑。
此时,诸葛浪串好了所有的贝壳,看看时间离八点还有三个小时,想着先去吃点东西,晚点再来,于是跟花店老板告辞。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
高耸的灯塔楼身被金光,散发出神秘气息。
街上行人稀少,一对恋人在拍照,估计是外地来的游客。
诸葛浪走到拐角一家西北料理店,点了份大块鸡盖饭,狼吞虎咽起来,末了还给自己开了瓶雪花啤酒。
其实,他本来想去对面那家“马克西姆”吃牛排的,但为了省钱,还是……毕竟不知道银行卡里什么时候才会再来钱!
他可不想再被达叔羞辱。
喝着啤酒,望着窗外华灯初上的街景,诸葛浪突感孓然一身的落寞。
那是一种蚀骨的孤独。
过往如梦。
不知不觉又开了一瓶,不知不觉,他喝醉了。
等他被大胡子老板拍醒时,墙上的挂钟显示八点一刻,他赶忙扫码付钱,急匆匆赶往77号。
灯塔街愈发冷清,那家花店已经打烊,一条流浪狗警惕地瞅着气喘吁吁的诸葛浪。
调整好呼吸,捋捋头发,诸葛浪再次按下77号的门铃。
或许是因为此刻相较白天安静,铃声变得清晰了。
大约过了一分钟,侧耳倾听的诸葛浪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笃笃笃,那是高跟皮鞋鞋跟敲击木地板的声效。
令人遐想。
接着是“咯吱”一声,就像一千年没有转动过的木门轴扭转的声音,而后脚步声更清晰也更近了。
每一下,都仿佛踩在门口人的心上。
脚步声隔门骤停时,诸葛浪的心猛地跳到嗓子眼了,咽了口唾液才冲回去!
没有任何询问,也几乎没有犹豫,大门右下角的小嵌门开了条缝。
露出一双贼亮的眼,像两颗落入凡间的星。
星星突然坠落,消失,旋即在离地一尺的高度重新显现。
“帮忙找找啊,你没带打火机吗?”
诸葛浪回过神,赶忙掏出打火机点燃,蹲了下去。
“星星”的主人一把夺过光源,“嘿,掉这啦”,从门槛与地板的缝隙里捏出一枚针形的物件。
“进来吧!”开门人起身慵懒地说了句,便自顾自往里走。
诸葛浪赶紧跟上,并在开门人的嗔怪下关上了那扇小门。
里面异常幽暗,只隐约可辨物形,包括走在前面的领路人。
那是一个少女的身影,身材纤细,长发如瀑,微微荡漾间散发出一股幽香。
就像八月晚风吹送的丹桂香,但没有那么甜,仿佛掺杂了些青花椒的辛辣。
这味道很好闻,让人欲罢不能。
诸葛浪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差点追尾——领路人突然停下了。
“咯吱”!
领路人推开了一扇门,顿时亮堂了。
两人先后进入正屋大厅。
这回不待对方喝令,诸葛浪赶紧把门轻轻带上。
然而当他返回身时,差点惊掉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