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庆听他这么说,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还真有点像,不过少了那一脸肥肉,乍一看还真不好认。
“原来是小仁啊,你这变化也太大了,我都认不出来了!还在马戏团干吗?”
“没,换了个活。”
刘国庆换下衣服,过来倒茶叶泡茶:“找对象了吗?”
肖仁心道:怎么净问这破事的!
“找了。”在遥远的未来。
“也该找了,不然你爸妈也不放心你。”刘国庆一边泡茶一边说着,看着有点心不在焉。
肖仁看了看他神色,突然问道:“叔,我看外面又圈了个狐狸场,你们这是扩建了吗?”
刘国庆脸色有点难看,闷闷道:“那可不是我们家的!”
肖仁一愣,不是刘家的?
那是谁啊?
这家场子头也太铁了吧!
龙镇离这儿更远的地方都没什么喂狐狸的,就是因为竞争不过刘家,这家倒好,竟然直接紧挨刘家的狐狸场开,这是公开叫板吗?
肖仁感觉,肖不悔说的麻烦事八成就是这家场子了。
肖仁也没拐弯抹角,问道:“叔,咋回事?”
刘国庆气闷道:“还不是你姐夫那同学,真是个白眼狼!”
肖仁不知他说的是谁,姐夫的同学他一个都不认识。
刘国庆气归气,礼节一点没落下,泡好了茶才说道:“那家的主人叫魏宇,是你姐夫高中同学,毕业后一直有联系,你姐也认识他。年前我去外地的皮毛市场找新买家,魏宇就是那时候来的。”
刘国庆说的这件事他听肖不悔说过,所谓的新买家就是皮贩子,随着刘家的养殖场越做越大,也需要开拓新市场,而养殖场的新市场就是找新的皮贩子。
“他那时来是想在这里找个工作,当个喂料的,你姐觉得是熟人也没防着他,就同意了。结果那小子把配料的法子偷学了去,掉头就开了这家狐狸场,这段时间正好有些皮贩子来,有不少都被他邀请了去看他家的狐狸,有个关系不错的皮贩跟我说,他养的狐狸跟我们皮色差不多,而且还比我们便宜五十块钱,不少客户被他拉了去,跟我们取消了订单。”
肖仁一听,算是明白他们为什么发愁了。
狐狸养殖里,很多新手都觉得搞到好的种狐是能否养出皮毛成色好的狐狸的关键,实则并不然。
种狐其实很容易搞到,花钱就能买。但买了以后,却不一定能养出人家那样,原因还是在于饲料以及饲养方法。
刘家饲养了这么多年了,已经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的配料法子和饲养方法,养出来的狐狸成色很好,甚至在当地的毛皮圈里都有了名气,一般懂行的还会询问,“这是刘家皮吧?”“刘家皮今年多钱?”几乎算是圈内的一个品牌了。
因为扩大养殖的原因,刘家饲养的方法已经教给了下面干活的,但配料的法子却一直握在自己手里,也就是凭着这个,才能一直碾压其他养殖户。按理说这么重要的东西,很难被学去,肖仁还见过一次,他家配料的地方在一个小屋里,根本不让工人进去。
肖仁疑惑道:“配料的地方不是不让外人进吗?他咋学去的?”
刘国庆皱眉道:“那段时间我不在家,有些饲料你姐搬不动,所以都是工人帮着搬进去的,其中就有魏宇。他在里面放了个隐形摄像机,把配料方法全拍进去了。”
肖仁一愣:“你们找到那个摄像机了?怎么不报警?”
刘国庆摇了摇头:“没,他开场的时候不是从我们这儿挖走了一批工人吗,我在里面安排了自己的人进去,听那小子有次喝醉酒说漏了嘴,那摄像机早被他销毁了!”
肖仁一听,心道:您老也不简单啊,弄个养殖场都能安排进人去,搞得跟大公司商业间谍似的。
这时肖不悔擦着头发出来,刘国庆也不说了,先去洗澡去了。
等肖不悔坐下,肖仁问道:“工人被挖走了多少?”
肖不悔一听,就知道公公那个大嘴巴说给肖仁听了,道:“走了五个。”
肖仁一惊,他以前过来帮过忙,知道有多少工人,一共十个。
这不走了一半了吗?
肖仁跟那些工人接触过,其中很多以前就跟着刘国庆干,刘国庆开的工资也不低,这么多年工人们想攒钱的也攒够了,就算有人想挖走他们学学刘家的饲养技术,也基本没走的,就是念着这些年东家对他们的照顾。
“怎么走了这么多?”
肖不悔没好气道:“其中四个是爸故意让他们进去的。”
她说的爸指的是刘国庆,肖仁听的有点懵圈,合着魏宇挖了五个人,四个是间谍?
老头子这手段有点高啊!
不过肖仁还是有点奇怪,魏宇的毛皮比刘家低了五十,挖走工人开出的价肯定更高,这样一来,成本高了,收入低了,利润肯定也就少了。
就这样他还敢把场子开了刘家门前这么光明正大对着干,哪来的底气?
就不怕刘家豁上跟他打价格战?
肖仁把疑惑说给肖不悔,肖不悔把毛巾扔到一边,冷笑道:“他成本才不高呢,你都不知道他喂得什么!”
肖仁疑惑道:“他不是用的你们的配料方法吗,不跟你们一样?”
“只是东西种类一样,品质可完全不一样。这么跟你说吧,我们喂的鸡肉最差的也是冷库里那种快过期的鸡肉,他呢?他直接从养鸡场里收病死的瘟鸡!还有,他是过了年走的,从场子建起来到现在不过四个月,他的那批狐狸却快赶上我们这批成熟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肖仁心头一动,猜测道:“他用了激素?”
肖仁以前听肖不悔说过,很多养狐狸的人都喜欢给狐狸打激素,或者喂激素,这种激素可以催熟,一般狐狸长到成熟需要六个月左右,但打了激素以后,可以缩短到五个月,足足减了一个月的成长期!
对狐狸这种高成本养殖品种,缩短一个月的成长期,是能减少大量的饲养成本的。
但这种狐狸也是有问题的,很多饭店暗地里会收狐狸肉,充当牛肉贩卖,藉此赚取高额利润,而一旦打了激素,这种狐狸肉被人吃了会引发一系列问题,最典型的就是小孩子提前发育。
肖不悔点头:“对,所以他的饲养成本其实比我们低很多。而且问题不止这点,最大的问题还是客源流失,他养出来的狐狸跟我们成色一样,皮贩子完全可以买了他的,再打着刘家皮的名头卖,但我们损失可就大了。”
“那你们怎么打算的?”
肖不悔喝了口茶:“按爸的想法,是等他狐狸剥皮后,他要是敢把那些狐狸肉卖给饭店,就举报他。但怕就怕他不卖,留着继续喂。”
肖不悔说的“继续喂”,是一种听起来有点残忍的饲养方法:把宰了的狐狸肉再喂给狐狸。
这种方法一般是那种打激素的养殖户用的,毕竟给狐狸打激素虽然不违规,但若是卖肉的话那就得另算了,一旦查到罚钱还是很多的。
所以有些养殖户就干脆把狐狸肉打碎了,再混进食里去,而肉里的激素一直堆积着,喂了之后依然有效,还能省一点激素。
肖仁说道:“那你们想没想过跟他打价格战?”
肖不悔摇头:“先不说他成本本来就比我们低很多,就算我们拼着赔本跟他打价格战,他大不了今年不卖,屯到明年,我们总不能年年做赔本生意吧,你别看我们做的大,可流动资金需要的也多,真要跟他拼起来,撑不了几年的,到时候他把屯的皮一把出手,照样有钱继续开场。”
肖仁想了想,的确是这个理,可若是照刘国庆那法子,也没法对魏宇伤筋动骨,即便那魏宇真把狐狸肉卖给了饭店,举报也只是一时之计,他吃上一次亏,下次肯定就不这么干了。
“那你们就没想过照他的法子养吗?”
肖不悔沉默了一会,说道:“想过,可是后来又想了想,觉得不能这么做。虽然这些皮毛后期会做消毒处理,但若是你知道了自己身上穿的狐皮大衣,是用吃瘟鸡长大的狐狸做的,你还会穿吗?”
肖仁道:“可是人家哪知道啊,买的人都只认那些皮草品牌,又不认你们这些养殖户,就算狐狸是吃瘟鸡长大的,经了那些皮草大牌的手加工,人家也会抢着掏钱。”
“所以,我要做出一个品牌来!”肖不悔突然说道。
肖仁一愣:“你没发烧吧,你连设计都没学过,做哪门子的品牌?”
“不是服装品牌。”肖不悔摆摆手:“我想做一个养殖品牌,就像那些出名的锦鲤渔场、神户牛肉一样,只要一提起来,就知道我们养出来的狐狸,皮毛是最好的。所以,我不能干这种自毁长城的事。”
听到老姐的豪言壮志,肖仁愣了半晌。
自毁长城?你们有长城毁吗,就这小养殖场顶多算是长城上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他早就发觉了,肖家这一辈就他一个正常人,没那实力,从不异想天开。这些哥姐们,一个个心比天高的,没一个脑子正常的,肖不悔这个搁家里养狐狸的都琢磨着养出个世界品牌来,不得了不得了。
肖仁思忖了一下,若是以前听到这番话,他肯定要啐肖不悔一脸,但现在嘛……也不是没有法子。
“你真想整个品牌出来?”
肖不悔一怔,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还以为他会毒舌一下,点点头:“嗯,我知道不现实,不过你哥在的时候跟我说过,这是他的梦想,我想帮他实现,他爸妈也是。”
她说的哥,是肖仁的姐夫。
肖仁沉默了一下,道:“行,你若真有这决心,我可以帮你。”
肖不悔好笑道:“就你?你帮我喂狐狸啊。”
肖仁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里面哗啦啦的,应该听不见,便道:“我可以给你提供新品种狐狸。”
肖不悔皱了皱眉:“新品种?”
狐狸的品种基本就是那几种,都好多年没变过了,她还真不知道能有什么新品种。
肖仁点了点头:“不过这件事你得帮我保密,你公公若是问起来,你就说是我一个朋友培育出来的,而且你若是同意,将来我需要占一定股份。”
肖仁之所以要股份,一个原因是他的确不想白给,还有一个原因是,这养殖场毕竟不光他姐说了算,虽然现在大家都齐心协力,但将来生意越来越大,难保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所以自己必须要拿到股份,也算是给肖不悔留个保险。
听肖仁说的这么严肃,肖不悔也认真了起来:“你真有新品种?”
肖仁点点头:“你先带我去场里拿只狐狸。”
肖不悔没反应过来:“拿狐狸干嘛?”
“你先甭管了,反正待会无论你看到什么,都别惊讶,也别跟第三个人说。”
肖不悔满心的疑惑,但还是带着他去拿狐狸。
养狐狸和养鸡不同,这些家伙攻击性强,又身手灵活,散养的话很容易攻击人,更容易偷跑,哪怕周围全是高墙也拦不住这些家伙。
所以平时都是一只只的关在笼子里,只有配种的时候才会把雌、雄混在一个大点的窝里,即便这样,还是很容易受伤。
记得有个工人就是喂食的时候不小心把手伸的近了,被那只狐狸一口咬到了手,整个食指都被咬断一半,若不是救治及时,那根手指就废了。
而平时想要把狐狸捉出来,是要用抓捕工具的,需要先伸进笼子里把狐狸控制住再抓。
肖不悔刚要去拿工具,肖仁摇了摇头:“不用。”
肖不悔一愣,道:“不用怎么抓?”
肖仁:“用手抓。”
肖不悔无语,还是把工具拿上了。
在肖不悔他们平房的西边,就是一大片狐狸养殖区,一个个笼子排着,里面是一只只纯白的蓝狐。
走在过道间,这些蓝狐会隔着笼子冲人叫唤,样子既不狰狞也不凶恶,但就是让人心慌。
每次来的时候,肖仁都很不适应,但也只有他会这样,因为肖不悔看上去就挺正常的。
有时候肖仁也会想,也许,是罪恶感作祟吧。
他没有杀过狐狸,但他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也是人类的一员。
虽然因为姐姐养狐狸的原因,肖仁一直不去想,但实际上他心里知道:狐狸屠宰和杀鸡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一个是活生生的扒皮,另一个是一刀宰了,经历的痛苦度是不同的。
而且鸡死了,那可真是尘归尘土归土,在人类肚子里溜达一圈,就回归自然了。狐狸可不是,肉或是上了餐桌,或是被人喂给自己的后代吃掉,皮毛还得穿在人类身上炫耀。
有时候肖仁会想:仅仅因为装饰自己的外表,就去折磨一个生命,是不是对生命的一种亵渎呢?
不过,这些想法只是偶尔冒出来,肖仁大部分时候的观点还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当一个生命连自己的自由都无法做主时,那如何生,如何死,也只能由别人说了算了。
肖不悔正要问肖仁想拿哪只狐狸,肖仁已经直接伸手打开了一个笼子,眼疾手快的一把抓着一只狐狸拎了出来。
“嗷嗷!嗷嗷!”那只蓝狐在肖仁手里踢腾着腿,使劲扭脖子想咬人,却因为肖仁拎着它后脖子皮,根本咬不到。
“你想死啊!”肖不悔吓了一跳,刚才肖仁动作太快她都没看清,现在一想顿时后怕的冷汗都下来了。
肖仁嘿嘿的笑了笑,看了看场里,虽然喂完食了,但还有一两个工人在这儿看着场子,于是他低声道:“有没有隐秘点的地方?”
肖不悔还是没消气,气冲冲道:“配料的地方!”
“那里不行,太显眼了。”
肖不悔皱了皱眉:“那就杂物间,那里平时没人去。”
肖仁不知道杂物间在哪儿,跟着肖不悔走回他们住的那间平房那儿,她指着最东边一间靠围墙的房子:“就那儿,你等着,我拿钥匙给你开门。”
肖仁也不急,跟那只半大蓝狐大眼瞪小眼:“小家伙,荣幸吧,今天过后,你就可以免死了。”
蓝狐直勾勾的盯着肖仁,突然射出一道黄色的水流,幸亏肖仁及时给它转过身子,才免于被尿一脸的尴尬。
“我擦,真够阴的!”闻着那股子狐骚味,肖仁差点吐了。
没多久,肖不悔拎着一大串钥匙出来,把那间房的门打开,顿时一股灰尘之气铺面而来。
肖仁退远了一点,朝里面看了看,屋子里堆着一些旧食槽、排水管,乱糟糟的一看就没用心整理。
肖仁等里面的灰尘散的差不多,跟肖不悔说道:“你在外面等着,别让其他人过来。”
肖不悔不知道他卖什么关子,只是“嗯”了一声。
肖仁一进去就把房门关上,把手里的蓝狐一松,小家伙在半空中灵活的伸展四肢和大尾巴,轻巧的落在地上,转头就对肖仁嚎了一声,却并不敢上前,几个起落跳进一堆食槽空隙里躲了起来。
肖仁开启了感电力,整个屋子在他视野里都无所遁形,查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监控设备,便放下了心。
意念一动,肖仁拿出了几颗荧光菇蛋,捏碎了其中一枚丢在地上,没多久,一个白绒绒的脑袋就从食槽缝隙里冒了出来。
它直勾勾的盯着地上那颗碎蛋,嗖的一下蹿了出来,连肖仁这个大活人都不怕了,旁若无人的把那枚蛋给吃了,还伸着舌头在地上舔了舔。
一枚蛋对蓝狐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打开的信息页显示的还是1级。
肖仁直接把剩下的蛋都丢在了地上,被蓝狐几口吃了个干净。
这时蓝狐突然一僵,一阵轻微的咔咔声响了起来,便见这只还不成熟的蓝狐身体开始长大伸长,一直长得比成年蓝狐还要大一圈,才堪堪停下来,不过让肖仁有点失望的是,它并没有获得荧光的能力,只是皮毛变得更加柔白顺滑。
此时它已经成了2级蓝狐,生命值也比刚才增了600。
但胆子还是不大,吃完了蛋立刻就怂了,远远的跳开,谨慎的盯着肖仁。
皱了皱眉,肖仁又拿出一堆荧光菇蛋,扔给它。
这次蓝狐一直吃了二十颗才开始进化,它的身体再次大了一圈,已经跟家养的大狼狗差不多了,一身皮毛更加顺滑,蓬松的大白尾巴让人恨不得撸一把,而且这一次,它终于获得了荧光能力。
它那白绒绒的身子散发着一层莹白的柔光,很像神话里走出来的狐狸精。
“啧,看上去攻击性很大啊!”
这只蓝狐的体型已经能威胁到人的生命了,作为一个养殖品种,显然有点不合适,本来按照肖仁的构想是一次进化就成功的。
不过反正这也只是个样板,以后还会弄出更多来,总有合适的。
肖仁敲了敲门,对外面的肖不悔说道:“进来吧。”
肖不悔开门进来,立刻就被不远处的大白狐狸吓了一跳:“这……这是什么!?”
看到这只狐狸的第一眼,肖不悔就意识到,这毛发若是真的,绝对会对现有的皮毛市场造成巨大的冲击!
这么大一的张皮,那色泽,那毛质,而且竟然还发光!
若不是这间屋子的窗帘都拉着,肖不悔都要怀疑是阳光反射了。
“这就是我说的新品种。”肖仁跟那只蓝狐对视着,防止它暴起伤人。
肖不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屋子,并没有看到其他狐狸,不由得问道:“这是之前那只狐狸?你做了什么?”
“这个你就甭管了,你就说这个新品种怎么样吧,你要是决定跟老弟我合作,我就给你整出更多一样的狐狸来。”
听他这么说,肖不悔也不好再问,想了想,道:“若是真的,那的确是个能改变市场的新品种,不过你确定这个能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