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照乘喉头动了动,却没说话,默默吞下两枚丹药,错步退开,看向一旁龇牙咧嘴给自己疗伤的谈杯。
后者见谢照乘望来,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刚要起身,谢照乘就摇了摇头,传音要谈杯给出位置,要自己独身前往。
谈杯微微一怔,将位置同他说了。
谢照乘听后就要转身离开,林疏桐皱着眉头揪住他,偏头问道:“你去哪?”
“我去找东西,你在这儿等着就好。”谢照乘轻描淡写回答,将衣袖自林疏桐手中扯出来。
林疏桐望着他走开,胸口没由来地一堵,久久都没收回视线,连风吟晚走到他身边也不曾发觉。
“他是有什么事情吗?”风吟晚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尽处空空荡荡,早没了那少年的身影。
林疏桐瞧了他一眼,轻轻点头:“是去找东西。”
风吟晚稍作踌躇,顿上许久才继续问道:“你知道为什么谢照乘对景师兄忽然变了态度吗?他还要我离景师兄远点……”
为什么…
他也想知道啊…
林疏桐苦笑着摇摇头:“我没敢问。”
风吟晚微微一怔,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目中刚露出些同情就立刻收了回去,也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侧过脸,不远处景瑜盘膝坐下,拿的是那块己有手臂长的碑,正沉心描摹着此地的阵法走向,好修改阵法。buwu.org 梦幻小说网
“我有一个朋友……”风吟晚低低出声,一开口便是经典的无中生友,林疏桐也没戳穿,只默默听着。
“他喜欢一位师兄,可那位师兄已有心上人,近来那位师兄的心上人似乎同那位师兄闹了别扭,他是不是该开心啊?”
风吟晚这样说着,面上却望不见半分欢愉,反倒浮着浅浅一层阴霾。
林疏桐一牵唇角:“是有些难过的吧?喜欢的人为着另一个人悲伤……”
他的目光扫过景瑜。
《枕上秋》里,这样的桥段对于风吟晚来说,实在是太稀松平常了,哪怕在一起了,景瑜也还很在意谢照乘。
“如果,”风吟晚舔了舔嘴唇:“我是说如果,谢照乘喜欢的是别人,你会怎么办?”
林疏桐呼吸一滞,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倘若谢照乘按照原剧情的走向,喜欢的是景瑜。
“大抵……”
林疏桐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道:“是远远瞧着。”
他刚说完,整座湮梦府便重重一震,而后就有石块沙砾不住掉落。
两人旋即自情绪中抽身,对视一眼,齐声道:“乾元古阵已经开始运转了!”
王珑青为免他们动手脚破坏自己的计划,竟设下了一旦被改写乾元古阵就会发动的机关。
“不好,王珑青是要将整个湮梦府都毁掉,我们得赶紧走!”谈杯脑壳突突地疼,恨不得剥了王珑青的皮。
针对夺梦袍之余,还让湮梦府自毁,逼他们尽快离开湮梦府。
林疏桐二话不说,朝着谢照乘离开的方向就奔了过去。
景瑜站起身,环顾四周没瞧见谢照乘,眉头一皱:“阿照呢?”
“他寻东西去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风吟晚话音还没落,景瑜便一阵风般刮了过去。
林疏桐掌心的东风第一枝飞出一朵梅花,为他引着路,最终停在一间石室前散开花瓣。
这石室大门紧闭,林疏桐抬手想去推门,哪知刚碰到门,砭骨的寒意就冻伤了他的手。
林疏桐眉峰一沉,五指收握成拳,想去砸开那门,但这次连门都无法靠近就被震飞出去。
“阿照!”
他试着喊上两声,石室中毫无回应。
景瑜随后赶到,见状直接推开林疏桐,出乎林疏桐意料的是,他去触碰那扇门竟没有任何反应,极轻易就打开了门。
门口浮着条布满冰花寒霜的石道,其下便是万丈深渊,石道尽头有道光幕,将两边隔绝开来。
景瑜踏上石道,不见有何异常后就快步越过光幕,身影被光幕遮蔽,消失在林疏桐视野中。
林疏桐怔忡几息,抬脚也想过去,但右足刚落在道上就有寒冰迅速凝结,叫他动弹不得。
少年跪坐在云海边,右掌一面角带裂纹的三角镜浮浮沉沉,有泪珠将落未落。
“阿照!湮梦府要被毁了,我们得赶紧出去才是!”景瑜几步便行至少年身前,要去扶他。
谢照乘却避开了他的手,别过脸去,左手不经意扫过下眼睑,只余些红迹。
景瑜的手僵在半空,进退两难,许久后缓缓垂下,他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你忽然间这样待我。”
“你与疏桐提过,和我初见是在你十岁,那时我七岁。”谢照乘并没瞧他,视线落在自己鼻尖上。
景瑜轻轻颔首:“是,彼时我父母双亡,还是因为你,他们才得以安葬。”
谢照乘抬眸起身,直直迎上景瑜的目光,开口道:“见过你后,我回到梅林就生了场大病,从春末病到秋初,因着这场病,我也将遇见过你的事忘记了。”
“与暮特意邀了灵族的大祭司来替我诊治,大祭司告诉与暮,我是沾了妖毒。”
景瑜稍稍偏头,剑眉一扬:“这同我有什么关系?”
“我生下来就被送进九重剑阙,早不畏惧普通的妖毒,印象中也没有遇见什么大妖,后来每每想起此事都觉得有些蹊跷。”
“直到疏桐同我提了遇见过你,”谢照乘眸色一沉,冷声道:“你是什么来头,连我都能伤到?”
景瑜脸上没什么情绪:“阿照就不要开玩笑了,我身上如有妖气,你一早就会察觉到。”
谢照乘收起手中的观天镜,淡淡道:“我确实没在你身上察觉到妖气,但我派人去过你的故乡。”
“你父母的墓地为一场妖乱所毁坏,有意思的是,那片土地被剥掉了三尺,至今依旧寸草不生。”
“我让人取了些土壤送去大祭司处,得出的结果是,残留有大量妖毒,和我当年中的系出同源。”
“景瑜,”谢照乘顿上片刻才续道:“或许我该问一问,令父令母于五更暴毙,是否出自你的手笔?”www.)
景瑜闻言笑开:“阿照想得有点多,你不信我自然可以去查,哪日有了证据,我必定会认。”
“现下湮梦府将塌,你我还是快些出去的好。”
景瑜率先转身,面容背对谢照乘的那一瞬,笑意便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寒凉。
他身后的谢照乘也眯起眼睛。
“阿照!”林疏桐望见谢照乘自光幕中出来,急急便想往里冲,最后还是迫于那道门只能停住脚步。
谢照乘却只匆匆一句快走就同他擦肩而过,林疏桐呆呆瞧着他低头看也不看自己,整个人都恍惚了。
他从不会这样的。
谢照乘见林疏桐驻足在原地,只得停住,抿了抿嘴唇回身,却还是不敢瞧林疏桐的眼睛。
他叹了口气,道:“还不走么?”
“你怎么了?是生我气了么?”林疏桐话说得小心翼翼,如同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他应当没做什么啊……
最多是关心则乱,开口吼了谢照乘一句,但他可以解释啊!谢照乘也应该不会因为这个生他的气……
谢照乘不自觉蹙起眉头,三两步行到林疏桐身前,牵起他的手就走,轻声道:“不要多想,你没有做错事情,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有半句话压在谢照乘咽喉,未曾出口。
林疏桐侧脸瞧他,谢照乘的手心微微发凉,眼尾也似乎有些余红,看着不大对劲。
是景瑜和他说什么了吗?
林疏桐越想反而越乱,最终使劲甩了甩脑袋,暂且将这些事放在一边,同谢照乘四下寻找出口,赶在崩塌之前离开了湮梦府。
再见无尽海时,景瑜与风吟晚正站在海边,似乎是特意等着他们,林疏桐登时不大舒服。
景瑜没了之前的阴郁,望见谢照乘反倒眉开眼笑,瞧得风吟晚也心有疑惑,欲言又止。
他温和道:“我同吟晚就先走了,来日再见,阿照若无事,也可来姜家转转,师兄定然十里相迎。”
林疏桐余光盯着谢照乘,瞧他依旧是如演武场时不咸不淡地应声,悬着的心放下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