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瑜扶着风吟晚回列,路过一人身侧时,交换了个眼神,他朝林疏桐的方向一扬下巴。
林疏桐心虚得要命,一双眼睛粘在景瑜身上,自然将这小动作收入眸中,登时背脊发凉。
景瑜必定是要阴他。
“景师兄似乎是看见了,”谢照乘提衣坐下,一振衣袖,去拿小几上的荔枝,漫不经心道:“牙印。”
“八成是要敲打敲打你。”
一旁的陈并星听见牙印二字,视线在两人身上不住梭巡,眼神有些许微妙。
林疏桐生无可恋。
果然台上有声音高声道:“漱石院贺谖,请枕流院林疏桐林师兄指教。”
林疏桐瞬间成为众人焦点。
“也是观星九阶,入学不过三月,没太为难你,不过这是特招学子,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的。”谢照乘以手支颐,广袖滑落,露出半节过分白皙的手臂。
同为九阶…
但他前几日刚学的引灵入体,剩下都是纸上功夫,上去只有跪下求饶的份。
入学一年的打不过三个月的。
他已经能想象到哄堂大笑的场景了。
林疏桐哭丧着脸,拍拍胸口自我安慰:“不过是被人笑菜罢了,丢脸就丢脸吧。”
他正要起身,肩膀却被按住,清朗的声音于耳畔荡开:“没什么好看的,不如,景师兄同我比一场?”
林疏桐双瞳圆睁。buwu.org 梦幻小说网
四下哗然,立刻引燃全场。
“师兄?!”林疏桐惊得合不上嘴。
谢照乘慢悠悠起身:“你是闻雀轩的人,丢的会是我谢照乘的脸,我可不想被说什么没眼光。”
那边纪道轩来了精神:“你还能动手?”
“我家师兄有伤!只能打一场!”林疏桐不知哪来的胆子,拔高声音答道。
谢照乘颇为意外,回眸看了看他。
景瑜薄唇紧抿,定定瞧着谢照乘,半晌后苦笑道:“就这么护着他?”
谢照乘掀唇笑开,没回答他这问题:“我和景师兄上次过招,还是两个月之前吧?”
“是。”景瑜也笑了。
谢照乘翻手亮剑,一颔首:“枕流院谢照乘,请师兄指教。”
这个氛围…
林疏桐嘴角抽了抽。
他怎么觉着是小情侣之间的有爱互动呢?擦!怎么忘了谢照乘也会喜欢景瑜这根花心大萝卜!
林疏桐恶狠狠剥着荔枝皮,一想到他这么大这么好看一个师兄要白给渣男,他就来气。
那时候谢照乘肯定不会再护着他了。
“这橘子有点酸啊…”陈并星将橘瓣塞进嘴里,自言自语道。
谢照乘与景瑜的剑都不曾出鞘。
景瑜提剑遥遥一指,剑尾有星光接连闪现,钩连成北斗七星,成形的瞬间谢照乘背后就变作苍茫夜空,有星子漫天飞舞。
一颗星子划过夜空,坠在地上,地面轰然炸开个三尺余的深坑。
谢照乘不避不闪,那些星子却完全不能近身,他手中长剑剑鞘狠狠砸在北斗七星之上。
七星分散,还未来得及合拢,剑鞘就已击穿星图。
陈并星边撕橘瓣边道:“景瑜这一式北星七辰,是融合了北斗剑法七式的产物,变化多端,照乘打穿了基础星图,算是将北星七辰所有的变化都锁死了。”
“打人先打马,擒贼先擒王。”林疏桐灵光一闪。
陈并星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
“你知道为什么道轩很喜欢同照乘过招么?”陈并星见林疏桐摇头,笑着解释道:“照乘是剑修里最难对付的那一挂。”
“他眼力极好,善于看穿弱点,且在破局之外还能打破对方短板,后发不制于人的前提下还能先至。”
妥妥的良师啊!
知道弱点才能修补不是?
陈并星无奈一笑:“我们喜欢让照乘瞧剑招什么的,却不大和他动手,因为很让人有无力感,就像现下,当然,道轩不在此列。”
林疏桐目不转睛瞧着,确然感觉到了那种无力感。
谢照乘是见招拆招,按常理说应当是较被动的,事实上却是游刃有余,如闲庭漫步。
景瑜像是在打团棉花。
林疏桐感慨着,骤然刮了阵凉风,他衣衫单薄,不由得抖了抖,而后立刻发觉不对,抬头望天。
起乌云了。
景瑜立在演武场沿,垂眸瞧着手中剑,头顶的云墨色渐浓,正酝酿着什么。
法师读条就是长。
林疏桐腹诽着。
落下了第一滴雨。
林疏桐衣衫被雨水划开道口子,他一惊,呆呆瞧见破损处晕出的血色,才后知后觉感受到疼痛。
这雨,是景瑜的剑意所化。
纪道轩抬袖撑起道灵障,阻绝住雨水。
谢照乘缓缓伸出手,拨开雨幕。
林疏桐怔住了。
这真的是拿手拨开的雨幕,豆大的雨水自动偏转方向,避开了谢照乘所在的位置。
“景师兄可以试试细些的雨,杀伤力或许不及现在,但景师兄会更容易控制些。”谢照乘立在雨中,雨水并不沾衣。
景瑜手中的剑消失不见,他默默回位,若有所思。
林疏桐殷勤奉上剥好的荔枝,诚心夸赞道:“师兄厉害!”
谢照乘白他一眼,悠然享用荔枝。
看到最后,林疏桐脑袋里都是“拨云院某某某,请某某院某师兄指教”的声音在反复回荡。
他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该说,不愧是拨云院?
把三院都打了个遍,只有退翳院那群医修学子稍好些。
林疏桐从最初的兴奋,变成现在的麻木。
直到谢照乘看不下去,一句走了将枕流院的崽子们带走,总算将他自无聊中解脱出来。
然后,迎来了更无趣的半天。
谢照乘教他画符,林疏桐总没办法注入灵力一笔画完,多是一半便断了。
谢照乘忍了又忍,额上青筋不住跳动:“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怎么就不会呢?”
人和人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比如十九岁观星九阶的林疏桐和十七岁羽化巅峰的谢照乘。
“我不知道。”林疏桐自己也很崩溃,明明看谢照乘示范那样轻松的,亲手画却怎么都是一个字。
断。
谢照乘负气快步过来,林疏桐以为他要来抽自己,都做好了被揍的准备,手却被捉住。
林疏桐傻傻瞧着谢照乘的手,不自觉去看靠得极近的谢照乘,后者只淡淡道:“看符纸。”
他讪讪转回头,小声嘀咕:“还以为师兄要揍我呢……”
“原来就够笨的了,越揍越笨怎么办?”谢照乘语气不善。
林疏桐乖乖闭嘴,视线却又不自觉溜到谢照乘的手上去了。
好看的人连手都是好看的。
不过谢照乘的手比他的手更小些,他去牵谢照乘更合适些。
林疏桐乱七八糟想着,谢照乘伸手一扯他发带,强行把他拖回来:“灵力呢?饿了当饭吃了?”
“没有,没有。”
林疏桐赶紧沉心稳住灵力。
笔上的浓墨行云流水勾勒出形状,再利落收笔,林疏桐拿起符纸,喜道:“成了!”
话音未落,那符纸化成灰烬,一颗火球冲着谢照乘就飞了过去,谢照乘侧身避过,那火球就砸中窗沿迎风摇曳的花朵。
没了。
谢照乘很喜欢的花。
“林、疏、桐!”谢照乘瞧着空荡荡的窗台,自牙缝里蹦出他名姓,林疏桐抱头鼠窜:“我不是故意的!师兄你原谅我!”
太兴奋了,就忘记停止输送灵力,不小心把这张符给用了出来。
“陈师兄知道怎么能把这青玉枝救活过来吗?”林疏桐抱着花去找了陈并星,垂头丧气。
陈并星拨了拨青玉枝被烧焦的枝叶,想起缘由只觉得好笑:“青玉枝娇贵,怕是不能再活了,师弟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去哄照乘吧。”www.九九^九)xs(.co^m
林疏桐仰天长叹。
还能怎么办?
动用自己微薄的小金库去给谢照乘买糖呗!
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林疏桐。”
他买完糖折返的路上,景瑜自树后转出,堵住了林疏桐的去路。
来者不善啊……
林疏桐扯了扯嘴角。
“有事?”林疏桐捏着手里的糖袋,若是景瑜非要找茬,他也不会退让。
景瑜语气不善:“阿照脖颈上有圈牙印,整座闻雀轩除去他,就只有你在。”
他就知道。
“所以呢?”林疏桐一掀唇,勇人大胆发言:“是不是我咬的,同你有什么干系?”
景瑜沉下眉峰,面上风雨欲来,林疏桐手心沁有薄汗,背脊绷得笔直。
“阿照身份贵重,不是你能惦记的。”景瑜冷然道。
林疏桐嗤笑一声,回道:“我不能惦记,你就能惦记了?搁这双标谁呢?还堂堂漱石院首座呢?”
眼见着景瑜脸色越来越黑,他眼看不对,扔下话拎着糖袋拔腿就跑。
“他就愿意给我咬,你管得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