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在谢照乘肩头的元宵扑腾着兔腿嚷嚷:“元宵也想看看!”
谢照乘拿了本递给它,元宵就坐在他肩膀抱着书翻。
“走了。”谢照乘将打包好的话本收进海纳百川里,招呼林疏桐。
林疏桐放下《归去来兮》,愤愤走开。
白盈袖那家伙最好别给他逮住了,不然一定要她好看。
谢照乘与元宵一人一兔手里都捏着册话本,不过谢照乘的眼睛似乎在话本封面也长了双,看话本完全不影响他走路。
这两位真是…
无奈,林疏桐只得担负起寻路的职务。
他刚摸出山河鉴,谢照乘就边翻页边道:“跟着我走就是了。”
那你不是在看话本吗?
林疏桐收起山河鉴,谢照乘足下浮现道剑影,裹着他化作银光飞离。
一炷香工夫后,林疏桐就望见了积雪山。
不因别的,积雪山实在过分扎眼了。
澧州虽为北地,积雪山却在澧州东南,其实气候并不恶劣。
九州回春,西南山脉也尽是青黛,积雪山就是这例外。
万峰苍翠中,坐落一点雪。
“那就是积雪山了吧。”林疏桐偏头望向谢照乘。
这一会工夫,他手上的书已经换了许多本,听见林疏桐问,轻轻点头。
直到近前,已能看到积雪山巅的苍松翠柏时,谢照乘方收书缓缓降下飞剑,落在积雪山山口。buwu.org 梦幻小说网
林疏桐抬眼就是蜿蜒至云深处的玉阶。
谢照乘正衣整发过后,欠身拱手,元宵也跟着低头,抬起前爪抱拳。
他是不怎么见谢照乘行礼的,想来也就燕归兮收他做弟子时谢照乘道谢那一回。
林疏桐赶紧有样学样,也跟着行礼。
“九州不成文的规矩,御剑不可过积雪山头。”
谢照乘拾阶而上,红裳扫开薄薄细雪:“积雪山葬有百代医宗,每一代都为生民耗心尽力,不能不敬。”
林疏桐肃然起敬,然而谢照乘下一句就让他破了防。
“当然,如晦生除外。”
大约走了百余阶,林疏桐听见竹帚扫地的声音,再行几十步,果然瞧见个小童抱着一人高的竹帚清扫玉阶。
那粉雕玉琢的小童瞧见谢照乘,面上现出些许迷茫,反倒是谢照乘先出声招呼:“数年不见,英杰长高了不少。”
小童恍然大悟,放下竹帚快步跑了过来:“是谢家哥哥!”
谢照乘含笑点头,语出惊人:“如晦生还没将自个毒死,属实是可惜。”
有这么说话的吗?
林疏桐都快窒息了。
小童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依旧淡定:“托谢家哥哥的福,师父他身体很是康健。”
托…福?
好家伙,一个赛一个的会说话。
“这是下一代医宗,姓任,名英杰。”谢照乘摸摸任英杰的小脑袋,温和道:“那一位,你喊他林哥哥就好了。”
“林哥哥。”任英杰从善如流。
三人并肩向山上行去。
积雪山上楼阁,皆是翠竹所造,不华丽却极雅致。
药香不浓不淡充盈着各处,与檐下哗啦作响的竹风铃一齐,叫人心旷神怡。
“师父?师父?师父!”任英杰寻上寻下,边走边唤,却始终没有回应:“我师父似乎去药田采药去了…”
他正说着,就被谁打断。
“呦,还活着哪?真可惜啊……”
林疏桐眼皮一跳,转过身去瞧。
竹楼下一青年扛着只药锄,长发未束随意披散,身上也是粗服布衣,面目清俊,说话倒同谢照乘一般刻薄:“上次碰面竟不是永别,啧……”
他突然间就明白谢照乘和如晦生为何不对盘了。ぷ99.
谢照乘和如晦生是一种人,都是小心眼又记仇的那一挂,这碰面不撕才是见鬼了。
“惋惜不是永别,你去死一死不就成了吗?”谢照乘剑眉一扬。
话音未落,身形就陡然不稳,幸好林疏桐反应得快,搀住了他。
如晦生抬手,吹了吹指间的余烬:“春风醉不克菜鸟只克高手,专治不服,谢照乘你还是闭嘴吧!”
菜鸟林疏桐无辜躺枪。
如晦生拍拍手,哼着小曲儿悠然转身行入竹楼掩映处。
任英杰面色如常,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林哥哥跟我走吧。”
林疏桐低头瞧了瞧咬牙切齿的谢照乘,觉得有些好笑,扶了他跟着任英杰转入间竹楼。
房间正中有一白雾氤氲的水池,如晦生拎着篮药草,挑挑拣拣后扔进池中。
不一会清苦的药味就充斥呼吸。
“下去。”如晦生言简意赅。
林疏桐可不敢这么简单粗暴的对待谢照乘,小心掺着他入水。
如晦生抬手,指间飞着无数寒芒。
林疏桐细看才瞧出那是把银针,不必想都知道谢照乘要挨针扎了。
“不管怎么说,你都来这儿了,我也不能自砸招牌,便先逼出你身体里的弱水。”如晦生手上的针一瞬间全都飞了出去,谢照乘登时成了刺猬。
谢照乘额上青筋跳了跳:“也不必扎这许多吧?公报私仇的家伙…”
如晦生一挑眉:“就是公报私仇,你也拿我没办法。”
谢照乘忽地掀唇笑开,满满的恶意:“琉璃背过身去,不自觉泪流满面:‘苏如晦,你走吧!我不会和你回积雪山的,我已心有他属,不日就要嫁与他。’……”
滔滔不绝。
林疏桐一滞。
这是……他刚看过的话本内容?还特么背下来了?
买话本是在这等着如晦生呢,为了报复谢照乘也是拼了啊…
笑死,送给他看哪有直接朗读公开处刑来得狠?
如晦生的脸立刻黑了,旁边的任英杰人也傻了,等反应过来赶紧捂住嘴,以免笑出声来。
“前辈冷静,一定要冷静!”林疏桐瞥见如晦生不善的眼神,企图抢救一下自家嘴欠的师兄。
如晦生甩手飞出张符箓,糊了谢照乘一脸,成功让这家伙闭了嘴。
然而……
一个金色小人自谢照乘眉心处行出来,盘腿坐下,继续高声诵读那让如晦生手痒的话本。
林疏桐吞吞口水。
很离谱,这个人。
如晦生瞬间挪移到谢照乘身边,一记手刀砍在他后颈,那金色的小人才散成烟,钻回谢照乘眉心。
“前辈莫生气…”林疏桐有心去劝。
如晦生抬手止住他:“我同谢照乘斗了不少回,这点小把戏,还气不到我。”
这不是很生气嘛…
林疏桐瞧着他的神情,没敢说话。
“真不愧是他,这么能作,再如此下去…”如晦生眼中闪过些什么:“还有脸说我短命鬼。”
林疏桐想了想,问道:“他被断去的仙骨,还能恢复么?”
如晦生一扯嘴角:“你懂什么是道伤么?莫说不能,便是有,也是难如成仙。”
说着,如晦生袍袖一挥,数十道生命精华冲天而起,一齐注入谢照乘身体,缕缕黑气迎上,彼此消磨。
旁观的林疏桐眉头蹙起,谢照乘根基有伤,那其他再如何修补,也都是治标不治本。
只要道伤在,裂缝就在,随时会被针对。
讲到底,最好还是抹去道伤。
“少说还要等上两时辰,你先出去自己四处转转吧。”如晦生侧过脸同林疏桐说话。
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无聊的,不过如晦生既然这样说,大约是有什么不能给他看的东西……
林疏桐略作思索,一拱手:“那就麻烦前辈了。”
如晦生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