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不会忘记莲花

“哦,这样啊。”

梦见靠回椅背,美贯低头咬住吸管唆了一口咖啡。

说起来略残忍,但两个姑娘已经习惯了。

想想也是啦,打从阿尔考上大学,阿蒂尔不必整天整天的愁给娃选哪些补习班,如今突出一个压力全无,放飞自我。黑毛男子终日沉迷吸狗养花钓鱼无法自拔,新出的诗集有一本算一本,全都洋溢着四十来岁提前步入退休生活的快乐。

钓鱼佬爱去偏僻安静的地方,巧了,杀人犯也爱那种八百年没人路过的地方,路径重合了属于是。横滨这个城市嘛,懂的都懂。四年的职业钓鱼佬生涯,足够阿蒂尔,偶尔休假陪他出海的魏尔伦以及亲人朋友们,全部习惯他俩隔个两三周稳定发现几具水上漂尸体成为警署常客的设定。

……

这绝对有哪里不对劲吧喂!

放其他地方是不对劲啦,不过横滨人习以为常了。摊上黑手党这么个地方特产,能有什么办法,只有调整心态,努力习惯根本没人敢细查的犯罪率咯?市民们现在更关注的是明后天有文化节可以放假,之后紧接着就是周六周末。十一月份的四天小长假多难得呀,很多人干脆今天请假凑够五天出远门去,剩下的即便没请假,大多也无心工作。

啊,之所以这次会出现这种状况,休假倒是次要啦,主要是警惕性拉满的横滨人每每抬头瞧见天上的大白鲸飞艇就浑身难受,哪怕那玩意在天上飘了一周,大家也始终没法习惯。

那是美国富豪菲兹杰拉德先生的船诶?尽管横滨政府广发通告安慰民众,坚称这是正常的商务访问;普通人看看报纸上菲兹杰拉德先生宝贝女儿的讣告,想想上一次他妻子离世,菲兹杰拉德直接精神崩溃阴差阳错搞出来的经济危机,肯定还是会感觉“这货不像来谈工作的,有机会躲远一点”吧。

或真敷魔术团的大本营位于江东区郊外,哪怕阿尔格尔他们特意错开下班高峰期,依旧被堵进了逃离(划掉)离开城市的车辆浪潮。

前方的交通指示灯绿了又红,好歹还在往前走。轿车是阿尔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当天收到的礼物——中也送哒——阿尔格尔只觉得坐进车子就超级开心,堵车什么的完全不会烦恼。他乐观松开方向盘,扒拉扒拉亚历山大先生的嘴,摸出一塑料袋熊猫同款馍馍往后一递。

“掰点儿?”

熊猫嗅觉灵敏,饲养员家里不能养宠物。魏尔伦当年猛吸一口吐舌傻乐的白色恶魔,高呼“误我”,然后另辟蹊径选择了兽医专业。依靠过硬的学习能力和专业技术提前毕业,他成功应聘上野动物园。东京的上野动物园有熊猫,而且周边环境较为稳定,不像横滨那样不时整出一个大活提前送走熊猫,堪称狂热粉丝最好的去处。

魏尔伦由于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隔壁大国来的熊猫饲养专家讨教到很多照料大熊猫的知识。熊猫馍馍就是他爱的成果之一,为照顾家里人的口味,配方调料均有战术性调整。劳德们的评价是好吃,爱吃,多吃!

天哪,保罗都这么说耶?可以想见这东西是真不错,毕竟他是真不喜欢自己的同位体,断不会违背良心说上哪怕一句好话。

魏尔伦:就当我很喜欢他似的:)

女孩们兴高采烈分享了美味的馍馍,阿尔格尔例行拍照发进小群炫耀,跳脸嘲笑这几天去亚当的家乡英国险些饿死的中也、太宰。太宰手速奇快,用生鲜超市的大排骨照片回击,表示今天他们租到厨房了,准备自己开火做饭。

“具体说说谁做?”梦见谨慎提问。

姑娘腮帮子鼓鼓的,这个馍馍有股淡淡的竹子清香,好棒,改天问问配方,回去做给爸爸尝尝。

太宰立答:“我!老鼠杰瑞骄傲叉腰.jpg”

太好啦,忽然更加庆幸没大发善心去英国看他们了呢。美贯想起至今味道是一个谜的太宰招牌菜清炖鸡,不禁摘掉墨镜,悲伤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

“不是说好我做的吗???昨天吃亚当的英国菜,今天轮到你作妖了是吧,受不了了,跟青花鱼爆了!”

中原中也骂骂咧咧活力登场。

两个身处伦敦的家伙你来我往阴阳怪气,十来分钟后聊天室恢复了宁静。啊呀,想来是暴脾气的检察官先生撩起袖子杀到超市线下真实了呢,可惜没法近距离围观。吃瓜群众遗憾放下手机,停止实况转播。

勤奋好学的阿尔格尔从中学到不少精妙的语言艺术,意犹未尽踩下油门,加速开过又一个红绿灯。车辆拐进一条没那么多车的马路,很快就平稳停到或真敷魔术团的员工通道门口。

两个姑娘背起挎包,捡起吃喝擦手制造的垃圾下车。考虑到美贯要帮小银检查上台的服装道具,舒缓她紧张的情绪不得空,阿尔调出电话簿,把花店的联系方式分享给梦见。梦见自是答应会留神送花电话,保证若有纰漏就赶紧联络店铺换一束好的。

阿尔格尔目送伙伴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深处,挥手跟守门的保安大哥道别便发动了汽车。轿车经过露天停车场,保罗、兰波,还有武侦逐渐退居二线的编外人员小栗虫太郎、横沟正史正好结伴出来。他们是在路上遇到的,这时候距离表演还早,几个人在空荡荡的停车场特别显眼。

真巧哇,阿尔格尔踩住刹车。谁料小金毛一按下车窗,几个人便都看着他笑。

小栗虫太郎叫道:“阿尔格尔君,兰堂先生他们又进警署了!”

阿尔格尔秒懂朋友在玩什么梗,配合地鼓鼓脸颊不回答,转头对保罗说:“表演结束不是还有一个庆祝会吗?估计结束已经很晚了,今晚就睡横滨吧。”

九尾村神隐事件宣讲会开始以前,保罗便联系阿尔讲了钓鱼组的变故——不然阿尔为什么会迟到嘛——今年十三岁啦,是一条活泼的老小狗。狗狗身体方面有培养罐时时检测调养非常健康,但是上周她的好狗友莲花无病无灾在睡梦中离世,没有见到莲花最后一面,却像是感觉到了似的,这段时间特别低落粘人。原先兰波预备陪小家伙留在停车场等待表演结束,如果到时候魔术团太吵,大不了用彩画集屏蔽噪音,现在倒是有了另外的选项,可以交给阿尔他们。

保罗颔首同意,横沟正史抱着龙之介君恳请他转交妹妹的巨大布偶熊,笑眯眯故意高声嚷道:“你一定又要去警署接人了!”

阿尔格尔睁大眼睛,也不在乎台词是否逻辑通顺,强行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今天亲眼看到阿蒂尔他们进了横滨警署,不等新来的刑警找到纸杯给证人倒水,魏尔伦自己上手去饮水机柜拿了杯子为录口供的刑警满上,熟练的就跟回家一样。”

兰波兴致勃勃回忆年轻警官无助的眼神,什么,他怎么会知道这些细节?当然是因为他当时在场啦,兰波受到同位体影响,也是一位老练的钓鱼佬呢,那种钓上鱼拍照留念立马丢回水里的横滨特有钓鱼佬。

阿尔二十二岁啦,他的哥哥快回来了,他们即将返回原来的世界。如此美好到近乎做梦的家人朋友怎么可能轻易割舍,兰波跟亲友几乎轮换着和家人贴贴。至于为什么要轮换……保罗见到魏尔伦就吵架动手的习惯这么多年依旧没改,只是说勉强可以短暂同坐一辆车。保罗进步超大的哦,起码能够等大家钓鱼钓高兴了开车过来,平安把人送回横滨郊外的人类行为研习社,再分作两辆车来或真敷魔术团捧场。

阿尔格尔使劲憋红了脸争辩道:“警署不是家!熟练、魏尔伦是热心肠的好孩子,照顾新人警察能算把警署当家吗?”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仁义礼智信”,什么“者乎”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车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停车场出入口到底不能长久停车,横滨人若无其事讲完地狱笑话,成步堂万能事务所的律师们陆续开车抵达。阿尔格尔跟大伙打过招呼,同情一下加班的御剑叔叔,赶稿没法来的织田作,以及太宰上班结识的工作狂好友坂口安吾,重新出发往横滨警署赶去。

纵有千般算计避开拥堵路段,阿尔还是直直撞上了下班高峰期。他打电话通知魏尔伦自己堵在高架桥上了,恐怕需要他俩多等一会儿。

说实话他没有很担心,毕竟阿蒂尔很会照顾自己,也很爱照顾身边人。钓鱼点普遍不方便停车,经历过这么多次摇人来警署接的突发事件,靠谱的大家长完全有了一套成熟的应对方案。

魏尔伦平静斜了眼抱着毛团子和服务员小姐聊得不亦乐乎的亲友,直说不着急,他们已经在老地方吃过晚餐了,叫弟弟慢慢开,注意避开港口区。

现在也快不起来啊……

车前车后密密麻麻的金属盒子看不见头,阿尔格尔放下手机,捏捏亚历山大先生的爪子,打开车载广播,盖住层出不穷的鸣笛声。

“按什么按啊!你【东京俚语】按喇叭又不能让车子长翅膀飞过去就【亲切问候对方族谱】别按!傻【咳,险些没码掉】!”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过任凭外面捂住小孩耳朵的,伸脖子看戏的,下车扯着嗓子回怼的,阿尔格尔岿然不动,淡定收听电台新闻。

“……商用港口发生爆炸,菲兹杰拉德财团名下客轮塞尔达号损毁严重,美国大使馆已联合横滨警方全力统计伤亡人数。麦克阿瑟大使接受本台记者采访时表示,美利坚的尊严不容挑衅,暴徒必将付出惨痛代价。”

阿尔格尔歪歪脑袋,依稀记得塞尔达好像是菲兹杰拉德亡妻的名字。

小金毛始终无法跟着老师同学念上一句“可怜的菲兹杰拉德先生”,可怜的是这人的女儿斯科蒂小姐吧?

好不容易强忍妈妈离世的悲痛,鼓励爸爸坚强起来,十五岁就重蹈塞尔达夫人的覆辙,被公路爆炸案的遇难者遗孤埋伏暗杀。

那起公路事故过去多年,日本几乎没人有印象。可是阿尔记得,他们那年去丹佛协助美贯妈妈做手术,接魏尔伦回家,见证了抗议人群的愤恨悲痛;想来遇难者的亲属爱侣更加无法忘记吧,那是家庭分崩离析,至亲痛不欲生的血淋淋回忆。

菲兹杰拉德财团安全措施不到位引起的爆炸事故,理应由菲兹杰拉德付出受害者们满意的代价。是,律师能够巧舌如簧说服法官,让他念在财团每年缴纳巨额税款的份上轻飘飘敲下审判槌,然后呢?权力天然厌恶真空,像横滨政府不行使管理辖区的权力,黑手党就会群起瓜分,公平正义得不到施展,人们也会自己伸手去拿。

血亲复仇,天经地义,不过小姑娘的死着实令人惋惜,受害者们该杀的其实是菲兹杰拉德先生呀。

电台广播布偶安静凝视车顶,小鬣狗摇摇头,一刻不敢挪开搁在刹车片上的脚,紧跟前车缓缓行进。快了,他快到高架桥下一半灯火辉煌,一半黯淡破败的横滨了。

名为白鲸的飞艇远离城市喧嚣,菲兹杰拉德站在玻璃窗前俯视横滨,手指温柔摩挲一块金质怀表。怀表是塞尔达送他的定情信物,里面夹着一家三口的合照。

我们很快就能团聚,孤零零的一家之主神经质默念。

“洛夫克拉夫特。”金发男子满不在乎丢开大使馆发来的质询信件,他们会配合的,他愿意为那个野望付出一切,“下去大闹一场吧。”

古怪的大高个男子慢半拍道:“是。”

陀思妥耶夫斯基眨眨眼,示意搭档收着点。

我明白,拥有全知视角的神明慢吞吞拖着脚离开。

“那么,老鼠。”

情报贩子死屋之鼠的首领并不介意这点言语上的冒犯,款款走出视线死角,向建立秘密组织天堂之门的菲兹杰拉德先生优雅行礼:“随时为您效劳,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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