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2章追忆之于来日(二十二)
洛里安出去跟警官们交谈的时候,伊莱恩也顺势借用了波克比的能力,用小天堂鸟的视角看世界。
"嗯,洛里安说过我们不能干涉他的私生活,却没说过我们不能偷听他跟警官的对话。"闭上眼的伊莱恩马上发现了盲点,"我们要去偷听一下吗,波克比?"
"啾!~"那只肥啾兴奋地拍打着翅膀,仿佛是打算去搞点恶作剧的小孩。
当然,这不完全是恶作剧。伊莱恩有点担心,觉得那个警官来者不善。一群偷猎者能不受阻碍地到达大树海,本来就很不自然。要说警方或者政.府那边没有内鬼,伊莱恩反正是不信的。
天堂鸟落在诊所一楼的屋檐上,偷听着门外的动静。洛里安正在和一名女警官交涉,而且鹿人德鲁伊的脸色并不好看。
"逃走了是什么意思?"洛里安压抑着愤怒质问道,"我冒着生命危险抓捕到那群偷猎者,你们还能让身陷牢狱的他们轻易逃脱了?"
"我很抱歉,但事实就是如此。"那位略发福的女警官摇头道,"昨天晚上明明还在牢狱里的,一大早他们就全不见了人。"
"他们中的是强效的催眠毒素,这个时候他们甚至还没法醒来,醒过来了也无法动弹!"洛里安更加生气了,"你要告诉我,这群不能动弹的家伙能自己瞬移逃掉吗?"tefu.org 柠檬小说网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事件调查清楚之前,我无法透露更多。"女警官打出一张扑克脸:"总之那群人很有可能还想继续惹事。请你在近期内小心点。"
该死的。洛里安的脸上露出如此表情,尽管他没有说出口。
警官则不顾洛里安的反对,自顾开着警车走了。
伊莱恩以为洛里安会发怒或者沮丧的,然而鹿人德鲁伊只是叹了口气,很快就从不快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嗯,真拿他们没办法呢。"
认真的?这就是修养……?
"我知道你在偷看,"洛里安转头看着躲在屋檐上的波克比,但这话是对伊莱恩说的,"不用太担心我这边的事情啦。不过是几个小毛贼从警局里逃脱了而已,无法对我们构成太大的影响。
那群偷猎者最好有点自知之明,逃跑之后就再也不要来惹事了。如果他们真的蠢到了那种不可救药的地步,还想过来惹事……那我就再击败他们一次而已。
来多少次都可以,这种小贼来多少我就打败多少。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而已。"
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吗?直觉告诉伊莱恩,那群偷猎者在警方那边有协力者。他们下一次还会再来袭击洛里安的。而且他们下一次肯定是有备而来。这对势单力薄的鹿人德鲁伊很不利。
伊莱恩知道自己爱担心的坏毛病得改改,但是他就是没法停止担心。他的直觉并不总是很准确,但他对不好的事情的直觉总是很准确,也许是因为他这辈子总是活得太倒霉。如果他预料到一件坏事即将发生,它几乎必然会发生。
回到房间之后,洛里安已经恢复了原本那面带微笑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的心也太大了,这下轮到伊莱恩要叹气了。
"真、真的会没事吗?"白狮人少年问,"如、如果有任何坏事发生在你身上,让你受伤什么的,我会很难过的。"
"没事没事,没什么好担心的啦。你安心休养就好。"
"……那、那么答应过,如果那群坏人真的袭击你,你绝对不能够轻敌,要、要全力应战,把他们秒杀。"伊莱恩又说。
"秒杀什么的,说得也太夸张了。我不会杀他们啦。"鹿儿的回答让人更加担忧了。
"为、为什么要对他们手下留情?他们是那么坏的坏蛋,而且是冲着杀死你而来的,那、那个法师的攻击都是瞄准你的要害来打的耶!你、你差一点就被他的真空刃砍掉头颅了耶!都这样了,还要对他们仁慈吗?"
"他们确实对我展露出杀意。但反正他们怎么挣扎都伤不了我啦。"
"那、那不是重点!如果你没有盖亚大人的守护,也不是[无魔者],你的脑袋恐怕已经搬家了!即使没有脑袋搬家,颈动脉的血管肯定要被割开,你因会大出血而生命垂危!"伊莱恩急道,"你、你怎么可以对存心想杀你的敌人仁慈!你这样总有一天会吃大亏的!"
毕竟就连总被指责过于"圣母"的伊莱恩也做不到那种地步啊。如果有谁存心想杀伊莱恩,他会毫不犹豫地反杀对手的。在那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紧急情况下,谁还有余力去顾虑对手的死活?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有多担心,但我不会有事的,放心。"鹿人青年摸了摸伊莱恩的头,"你休息一下,不要激动。激动对你的病情有坏处。我去后院的草药园修剪一下花草,然后马上回来陪你。"
"早、早点回来……"白狮人少年仍然感到憋屈:"话、话说,我的神经系统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恢复?"
"得看情况。所以你现在恢复到哪个程度了?"
"屁、屁.股有点痒。"伊莱恩想都没想就答道。
"那就……让我打一下你的屁.股?"洛里安于是开玩笑。
"笨、笨蛋!"白狮人少年脸一红,"我是说,我、我尾椎骨附近的位置,有那种又痒又刺痛的感觉。大、大概是在手肘的位置,也有同样的感觉。"
如果洛里安的说法是正确的,这意味着伊莱恩身体的神经系统已经复苏到那个位置了吧。然而他躯体的感觉依然是麻木的,感受不到头以下的身体的冷热,甚至平时失.禁了也毫无感觉。他的身体神经真的有在复苏吗?
"恢复到这种程度了吗?真了不起。"洛里安摸着下巴思索道,"按这个进度,大概两三天之内就能完全唤醒身体的神经系统了吧。之后就是为期一个月到半年的复健疗程。你可以用神经系统来指挥身体里的世界树骨架,让骨架带动你的身体。想彻底康复到可以正常走路、生活的状态,应该至少要一年时间吧。"
伊莱恩体内移植了[慈悲剑米斯特丁]化成的骨架,用木制的骨架代替了他自己的骨头。他本来就可以操纵米斯特丁做各种事情。如果让他的神经系统和米斯特丁化成的骨架联动,就能让他行动了。理论上是这样。
"话、话说,即使不靠神经系统的联动,我也可以指挥米斯特丁行动?这、这不就代表,我现在就能控制自己体内的骨架来活动吗?"
"理论上是的。但我不建议你这样做。不与神经系统联动的话,你身上的世界树骨架应该会相当难控制。移动一下脖子之类的简单操作,应该是可以做到。走路之类的复杂操作需要同时移动骨架里大部分关节,没有神经系统的辅助与微调,恐怕很难做到吧。"洛里安摇头,"我不想看到你急于求成然后摔倒、让自己受伤。你并不需要着急地再次学会走路。
你有很多时间去适应,应该慢慢来。我以前见过很多人为了某个目标不懈努力,却因为努力过头了,把自己逼向绝路。我不希望你步这些人的后尘。
把肩膀上的重担放下来吧。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没有人会评价你。在这里你唯一的工作就是享受生活,舒适地过日子。在慢节奏的生活里逐步恢复健康就好。"
道理伊莱恩都懂,但他还是要叹气:"我、我没法动弹,连上个洗手间都做不到。我活得没有半点尊严,只能一直受你照顾。这、这样的生活也能叫做享受生活吗?"
"哦,我照顾得你不好吗?"
"不、不是那样,只是——"
"除了上洗手间这件事之外,那些王公贵族过着的生活和你没有太大差别啦,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仆人们照顾他们的起居生活。他们难道就活得没有尊严了吗?"
伊莱恩无法反驳。
"但我能理解你的焦虑。但是再忍耐一下好吗?"洛里安摸了摸伊莱恩的头,"所有疾病的康复都需要时间,需要耐心。只要你不放弃治疗,我就会继续照顾你。我不曾对照顾你感到厌烦,请你也不要对自己感到厌烦。让我们一起把你这个病治好,让你可以健健康康地过生活,好吗?"
这就像是在哄小孩子。可是伊莱恩对这类言语没有抵抗力,对洛里安的温柔更没有抵抗力。
"好、好吧……"他妥协道。
"那就这样说定了。"鹿儿露出温柔的微笑,"我回头给你弄点好吃的吧。你也差不多可以吃一些非流质、质地松软的食物了,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冰、冰淇淋!"白狮人少年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们隔一段时间再吃生冷食物吧。"洛里安却皱眉,"要么,吃点果冻什么的?或者棉花糖?"
"果、果冻会很棒。"白狮人少年撒娇道,故意选择一个不容易做出来的甜品。他只希望洛里安诊所的冰箱里不会早就雪藏着一批做好的果冻。
"好的。让果冻凝固可能会需要花点时间,我去准备一下。"德鲁伊笑道,转身走出病房。
洛里安离开之后,改为天堂鸟波克比过来看护伊莱恩。当然这小鸟只是在"看","护"是没法护的。
"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洛里安哦。"白狮人少年对天堂鸟嘱咐道。
"啾!~"肥啾欢快地拍打着翅膀,仿佛在说:"你可以相信我!"
虽然洛里安说过,伊莱恩不应该急于求成,这种时候就试着让身体动起来。但是伊莱恩不打算完全听从医生的嘱咐。他厌倦了对眼前的状况无能为力的那种感觉。他也担心洛里安不久之后会遇到危险。如果现在他不努力锻炼,等真的发生事情了,对状况无能为力的他,一定会怨恨自己的无能,以及当初的懒惰吧。他的一生之中,让他留有悔恨的事情非常多。大多是因为他的无力、他的弱小所致。他不想再增加悔恨了。
他想保护所有对他怀有善意、他喜爱的人。这想法也许非常天真和不要脸,但他衷心地这样想着。就让这一切先从帮助洛里安开始,他知道洛里安一定是需要帮助的。
"呜…呜嗯……"他竭力地给自己体内的"骨架"下命令,想抬起自己的脖子。
这个过程非常、非常之困难,埋入他体内的[慈悲剑米斯特丁]仿佛也在沉睡,几乎不会回应伊莱恩的请求。他聚精会神,下达了成千上万个命令,才勉强让自己的脖子抬起来不到半寸。而且脖子后方的肌肉也好、神经也好,都仿佛在燃烧一样地刺痛,让他非常痛苦。
"动啊,米斯特丁!为什么不动!"他呼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