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太阖宫殿约三十里,有一处万丈悬崖,站在崖上往下望去,崖下云雾缭绕,万丈深渊,深不见底。秋风清带着秦子瞻跳下山崖,沿路崖壁绿萼冰花,数枝清影。秦子瞻养伤的寒冰洞就在这悬崖之下。
秋风清行至半空中,御扇来到了寒冰洞口,只见洞檐上方镌刻着三个大字,“寒冰洞”,洞口冰柱倒挂,川凝冻霭,冰缩寒流。
秋风清抱着秦子瞻刚迈进洞内,抬眼就看到寒冰床前,站着四人,皆一袭白衣,其中一位白眉白发,还有一位清冷的女道士。
关尹师兄、陌九、风散梅、衡阳几人已经在洞内等着他了。他赶紧跑上前去,将秦子瞻的身体轻轻的放置在寒冰床之上。此寒床乃万年寒冰所制,寒冰洞阴冷,寒气逼人,寒冰床终年不化,传说已在此停放万年之久。
寒冰床上寒气缭绕,白色雾气弥漫,秦子瞻方才趟进去,就被雾气掩盖,看不清他的身形。
陌九颤抖着俯身,望向寒冰床上的秦子瞻,满脸痛惜。这可是在一众小徒中,他最中意的一个,如今怎么就遭此厄运了呢!一时间把持不住控,捶胸顿足,悲痛不已。衡阳也是一脸的焦急和惋惜之色,风散梅更是不忍去看,平时那般注重形象的孩子,那清秀的脸孔还历历在目,如今被烧成焦糊一片,怎能不让人痛惜!三人皆无法相信,上午还好好的孩子,怎么短短两三个时辰就成了这幅模样。
“衡阳,还魂丸先给他吃下去吧,”关尹道人看着秦子瞻,继续道,“那应龙双翼的炎火乃三味真火,引火上身的人必定会被烧得三魂七魄皆无。”
风散梅从方才他们进来就发现,秦子瞻虽然气息孱弱,奄奄一息,但是他的三魂七魄分明还在,遂问,“师宗,我见子瞻三魂七魄皆在啊。”
陌九和衡阳也都纷纷点头。
陌九刚一看到秦子瞻的时候,还犹存一丝希望,虽然面目全非,但毕竟三魂七魄皆在,男儿志不在于容貌,不会丧命就是万幸,但是如今听了师宗的话,不禁心里又是一惊,“难道子瞻他---”。
“他没了金丹”。关尹道人露出惋惜赞许之色。惋惜的是,他再也不能修炼了;赞许的是,危及时刻,他能想到用自己的金丹救自己一命,也算置之死地而后生,当舍就舍,当断则断,是个果敢的孩子。
“什么?他当真用自己的金丹保住了三魂七魄?”陌九虽然猜到了,但还是一脸的震惊无比,那种时刻,催动法力,生剖金丹,是何等的痛苦,这孩子,怎么忍受得了的?
风散梅几人皆露出疼惜之意。
“吃下还魂丹,他需静躺七七四十九日。”关尹道人接着说,“届时,能不能醒,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秋风清听着几个人的你来我往,了解了此时的严重情形,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有想到,那应龙的火焰,是这般的狠辣,能将人烧得三魂七魄皆无。
如今秦子瞻不但容貌尽毁,全身无一处完整的肌肤,就连他的金丹也没了。以后再也不能修炼,那他该怎么办呢?不禁非常懊悔,如果没有上山遇到他,如果没有带他去找锦鲤,他就不会出事了。他那么雅致的一个人,连手帕都是带着兰花草香味的美少年,怎么能接受变成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再也忍受不住了,趴在寒冰床上痛哭起来。
关尹道人看着这个小师弟,摇了摇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来;其他三人满眼皆是复杂神色,看着痛哭不已的秋风清,也不知道此时是该埋怨还是该劝慰,遂都没有说话。
“清儿,你闯此大祸,自去惩戒堂领三百钢鞭,以后要引以为戒,切要修心,清静无为,方可成大道。”关尹道人深知秋风清野性未除,如不严惩,将来必有大患。如今八年之期,已经过了一年,他能陪伴在秋风清身边的日子,已时日无多,得尽早让他收心,方能守心。
“是,清儿遵命!”秋风清跪在地上领命,他已无地自容,就算关尹师兄不惩罚自己,他也原谅不了自己,没有照顾好秦子瞻,看着他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心里怎么会好受?
风散梅本来看到秋风清还有点不悦,但是看到两个孩子这般模样,内心充满了矛盾,一听到师宗要责罚他三百钢鞭,十分于心不忍。惩戒堂的钢鞭都是钢铁铸造,练剑之人受到一百鞭都要躺上一个月,秋风清一个没有修为之人,挨上三百鞭子,岂不是会丧命!这小师叔平时是顽劣了些,不过品性还是不坏的,又与秦子瞻年纪相仿,都是孩子,不禁生出担忧之色,遂替他求情道,“师宗,这三百鞭,恐怕师叔会吃不消。”
陌九也道,“是啊,师宗,他固然有错,但是,错不至此,三百鞭恐怕得要了他的命啊!”
“师宗,您开恩吧,还是从新发落吧。”衡阳也替他求情道。
“我意已决,你且领他去吧。”关尹跟衡阳说道。
衡阳见师宗心意已决,也不敢违逆师宗之意,只好带着秋风清去领罚了。
衡阳带着秋风清刚走,陌九便问,“师宗,后山那应龙出世,莫不是沧江师叔他---”
关尹道人摆了一下手,示意陌九不要再说下去,“后山结界撤了吧”。然后就离开了这里,回到太子洞修炼去了。
话说那边衡阳领着秋风清来到了惩戒堂,跪在惩戒堂庭前,众弟子都替这位小师叔祖担忧,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大错,被罚了隐仙派立派以来,最重的惩罚。
秋风清跪在地上,钢鞭抽在背上,顿时鲜血淋淋,他领了不到一百钢鞭就被打的昏死过去了,剩下二百多鞭是在昏死的状态下打完的。至于他是怎么回到床榻上的,他也全然不知。听说他昏迷了整整一个月,期间吃了不少衡阳的各种丹药,才总算吊住了的他一丝小命。
一个月后,秋风清才悠悠转醒,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看秦子瞻,穆微之不许他动,他不肯听,不过最后证明,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确实得听穆微之的。
穆微之和林语堂每天都会去看他和秦子瞻,他见到二人就问,“瞻瞻现在怎么样了,伤口好没好?人有没有醒来?”所以,后来二人再到他这里来,都是先主动报告秦子瞻的现况,不过秋风清听了,却发现他们是诓骗他的,什么秦子瞻已经恢复一点了,皮肤看起来好多了,还能跟他们聊天,聊了什么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秋风清开心的一笑,也不拆穿他们。
这一日,秋风清的精神越来越好了,也有了些许力气。穆微之做了排骨海带汤,特地端给秋风清补补身子。还没喝两口呢,林语堂这小子就跑来抢着喝。
穆微之笑着说,“真不知羞,这是给病人喝的好不好”。
“我也是病人呀,来,给你看看,我的腿呀,我受伤了!”林语堂一副无赖模样,撸起自己的裤脚,露出稍微有点红肿的小腿,“你看,我没有骗你吧,我可不得补补,来,再给我盛一碗。”
“呦,确实受伤了呢,来吧,就再给你盛一碗吧。”穆微之接过他的碗,笑他赖皮。
“多来点肉啊!我得多吃点肉,就不会追不上坏人了!”
“哪来的坏人啊,我们隐仙派在这山上,是没有人能找我们的!”穆微之颇为得意。
“真的有!你看我这腿--哎,师叔祖,师叔祖,她不看你看,”林语堂见穆微之不看他了,又把腿伸到秋风清的床前,非让他小师叔祖看看。
“好啊,好啊,我看看,”秋风清煞有介事的伸过头去,不住的点头,“你这伤的真不轻,真得多吃点!”
“小五,你看,师叔祖的话,你该信了吧,我可不是馋了你的排骨汤!”林语堂一脸的认真。
“好,你就吃你的吧,吃也堵不住你的嘴,给,你的排骨,没海带!”穆微之笑着说。
林语堂一边啃着排骨,一边说,“真不跟你们玩笑的,我跟你们说个事情”,说罢,煞有介事的放下排骨继续道,“我昨天不是后去得寒冰洞嘛,你们猜我看到什么了?”
秋风清和穆微之都满脸疑问。
“看到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