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汉山五十多年的人生历程,对于蹲监狱,不像第一次那么害怕,胆战心惊。他现在感觉像回姥娘家,熟悉又陌生。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监狱就是人生最大的坎儿,普通人过不去,会摔死在山脚下。对于刘汉山来说,这不叫个事儿。他把生死置之度外,对于蹲监狱,就像大餐前的开胃点心垫肚充饥,不值一提。
侯宽将刘汉山如愿地收进监狱,烦心事儿也就来了。他目的是将刘汉山藏的孔家宝藏逼出来,可是审讯的时候又不能说明。他怕参加审讯的人知道后参加分成,人多肉少,到手就会折分量。他也怕刘汉山摸清他的底细,反咬一口诬陷自己,庞媛媛也会裹进去,灰头土脸。他更怕的是刘汉山知道事情原委会找麻烦,侯宽会有吃不完的苦果子。没办法,侯宽回家找马高腿求智斗刘汉山的良策。
“抬人。趁刘汉山不在家,刘家乱成一锅粥,抬人绑票是最好时机。”马高腿咬牙切齿地说。
马高腿的一句话,就让侯宽茅塞顿开。他转身去了刘家,告诉刘麦囤及家人关于刘汉山的信息。并不断保证:“我正在找县里领导,为汉山弟求情。”
刘麦囤毕竟年轻,对于侯宽的热情帮忙,不断感解。还从家里掂出几壶芝麻油花生油答解侯宽。刘曹氏在一边不冷不热地说:“不是啥好鸟,这油给他,不如喂狗。”
侯宽回到后白楼,把侯五叫来。让他从土山寨一趟,找到村里雷瘟猪,带人抬走刘麦囤。
当然,侯宽叫他们抬人的理由不是抬人绑票,而是抓反**分子。说是县*县*府交代的重要任务,完不成,家里分的土地和牲畜要叫出来,并且给反**分子垫背。有了这一套光明正大的理由,那些人不敢不干。
那天夜里,刘麦囤半夜起床喂牲口,被几个男人悄悄摁在地上,套上麻袋抬走。我妈听到刘麦囤几声短促而又绝望地嚎叫,如同鸡被喇完脖子后的挣扎,后来就没有了动静。待她起床后,院子里已经悄无声息。张大妮喊刘曹氏,在院子里叫了几声刘麦囤的名字,没人答应,心里顿时慌了神:“人被老抬绑走了。”
侯宽来到县监狱看望刘汉山,见他脸上身上有斑斑血迹,故意对着两边的看守大骂:“谁打的,谁干的,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你们知道刘管家的革命资历吗?他干革*的时候,你们还在你爹腿肚子里转筋,在你妈肚子里翻跟斗。”
他转过身来,对刘汉山说:“我一听说这事儿,就在县*府找领导找关系,给你说情。这帮王八蛋,平时称兄道弟,好得如一个娘的坑道里爬出来的。真有事儿找他们,一个个比兔子跑得都快。”
刘汉山知道这事儿肯定跟侯宽有关系,并不知道深层次原因,先弄孔家,后弄邵大个,现在把自己关起来。侯宽既然来了,不能翻脸,随口应付道:“宽哥,劳你大驾了。”
“汉山,咱是村里邻居,亲如兄弟,啥劳驾不劳驾的,不要那么外气,都是应该做的。您哥我有事儿倒霉的时候,不是全靠你在后边撑腰抗将。”
刘汉山笑笑,没有说话。
侯宽走进一步,低声道:“汉山,我刚从庞部长那里回来,经过我的求情解释,她知道你是为了救邵大个才出头的,她答应明天放你回家。不过,有个不好的消息我也得告诉你。”
侯宽顿了口气,看看刘汉山没啥反应,道:“我早上听说,昨天夜里你儿子刘麦囤没了踪影,八成是被人抬了肉票。”
刘汉山听完这个消息,一咕噜站起来身来,想冲出去,这才想起现在蹲在监狱里,愤怒地将拳头砸上监狱的砖墙。他的力气太大了,房顶稀稀落落往下掉落土星泥块泥块,砖墙在颤抖,好像要歪倒,侯宽吓得直往角落里缩身子。
“汉山弟,千万不要冲动。抬票人撂下话,他们要两万块钱放人。”刘汉山听说要钱,头脑一下冷静下拉来。他看了侯宽一眼,道:“你看我在监狱里,从哪里弄钱去?我只能回到家,变卖家里什么值钱的东西,凑钱给他们。”
侯宽心中一喜,黑脸一下成了猪肝色。“汉山,我给你找人,找庞部长求情,放你回家救儿子去”
邵大哥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知道刘汉山挺身而出,救出自己,他没有理由躲开,这几天,一直在县里找人就刘汉山。
邵大个认识的人有限,他是靠力气吃饭的人,做点小生意赚钱过活。这几年认识刘汉山,一直跟在后面听从刘汉山招呼,让干啥就干啥,不问为啥。他是一个好员工,好助手,却不是当家做主的老板。今天刘汉山出事儿了,他的靠山倒了,举目无亲,他是老牛掉进水井里,浑身天大的力气,却使不上劲儿。他愤懑、无助、格外生气。一条流浪狗围着他狂吠乱叫,被他一脚踢出三丈远。
那天他在县委大院门口转悠,想进去找县长告状。他的世界里,县长就是老天,是皇上,找县长就是告御状,一定是包青天。没想到,他刚到门口,旁边的岗楼里出来一位哨兵,端枪把他拦住了:“干啥的,站住。”
邵大个根本没有注意到哨兵,这一声吆喝,把他吓得大哥激灵,并顺手抓住了哨兵的三八大盖步枪。哨兵以为要夺枪,立马摆出夺回的架势,用力一撅,想把邵大个拨开,把枪抽回。邵大个以为哨兵要拿枪刺他,凭着个大力沉,抓起枪,一脚将哨兵跺翻,顺手将枪扔在岗楼后面。两人这一来一回几个回合,旁边另一个哨兵看在眼里,立马打电话给警卫班。一阵紧急集合哨声响过,里面冲出来七八个年轻战士,拳打脚踢,一阵拳脚过来,邵大个就被打翻在地。
几名战士把邵大个当成抢劫武器的匪徒,准备押往厂库关起来。这时,一辆吉普车停在门口,从里跳出张德祥。“你们这是干啥?”
邵大个认识张德祥,一听声音,就喊:“张书记,我找你,他们不让我进。”
张德祥把战士轰散了,带着邵大个进了县委。一进屋,邵大个呜咽道:“张书记,你快救救刘汉山吧,他快被人整死监狱里了。”
张德祥询问情况后,对邵大个说:“你放心,我一会儿就把刘汉山放回家,你们哥俩摆好席面,等着我去喝酒吧。”
张德祥不知道这事儿是庞媛媛背后撑腰。他打电话个县政府的官员,人家支支吾吾,谁也不愿说实话。谁知道他们两口子在玩什么游戏,县委县政府的所有官员,都不愿意掺胡人家两口子的事儿。谁愿意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撞到网上,死了都不知道咋死的。当张德祥绕了半天弯子弄明白事情原委后,直接去了武装部。
庞媛媛正在屋里对镜自恋。侯宽在她身后站着,给她梳理头发。按到张德祥怒气冲冲进来,侯宽立马老鼠一样缩头溜走了。
“你和那个炮弹皮干的好事儿,你能不知道?”
“我们是工作需要,不像有些人,天天和身边的女人说不清道不明。再说了,你是我啥人,你没有权利管我。”
张德祥理短,不吭声了。男女这种事儿,民不告,官不究。老婆不闹,别人不管。只要庞媛媛不和他理论,在兰封县没有人敢较劲儿。
“你先把刘汉山放了。这么多年,他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没事儿不要逗老虎玩儿,小心一口咬掉你的脑袋。”
庞媛媛心里一惊,有点后怕,感到自己的头发根子竖了起来。她嘴里急忙应对:“我放他回家就是。你别在这里闹穰,蛤蟆闹塘鳖泛潭一样,让人耳根发热,心里烦。”
张德祥挨骂,心里还算高兴。至少,庞媛媛给了他面子,他有台阶下。如果庞媛媛梗着脖子不放人,张德祥真没办法。这女人发起狠来,一百个男人也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