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瞬间低下身形，怀中的契玥手中灵力迸发，席卷至身前：“折纸仙·御物·球”。
飞纸组成的数百个大大小小的纸球落到石手女面前。
那些球大的有一人环抱，小的和足球差不多，有略微的弹性，顷刻间就铺满了地面。
石手女追击的速度本来就快，体大难掉头，二十多条“腿”慌乱间躲避纸球反而纠缠到了一起。
有些甚至踩在了纸球上。
平衡性失调，接着就是绊倒，前面一只掀翻了个，后面的几只撞在前面的身上，也同样造化。
转眼间追击的石手女就二十脚朝天，全军覆没，摔在纸球上，被托着走。
这里是溶洞，地面本来就凹凸不平，不时有积出来的石檐，球滚在上面，一下弹飞起来。
陈洛就看着那些大号的石手女踩着球从他的上空飞过，随即抛物线地掉入他身后的深渊。
有一只比较灵活的石手女试图用纸球作为踏板，跳回陈洛所在的崖边，可转闪腾挪，没跳几下，组成纸球的飞纸就被契玥收回包中。
脚下没了凭依的石手女无助地两根手指搭在崖边，却被契玥一记手锤砸回黑暗，掉落下去，消失不见，憨傻的样子甚至有些可怜。
松了口气，看着“心狠手辣”的契玥，陈洛发现她的身子有些发抖：
“你不会是害怕蜘蛛之类的吧？”试探性一问。
契玥转过头，满眼委屈，快哭出来，已经气急败坏：“怎么会有东西长成这样——”说完还从上到下打了个冷战。
看来是了。
“石手女不是象征着吉瑞吗，碰到这么大的，说明咱们要走大运了。”
陈洛很是敷衍，他把契玥放到地上，站起身，走到悬崖的边缘，把手向外伸，让光源尽可能照到更多的地方。
他现在身处的位置，是一个处石壁的大洞洞口，上下皆看不到尽头。
周围的石壁上还能看到类似他现在站的，一样的洞口，里面漆黑一片，摸一把石壁，流水形成的粘腻苔藓，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
“看来前面没有能出去的路了。”
陈洛自言自语，他把手伸到深渊的黑暗里，那手上似乎笼罩上一层薄雾，挥了挥，陈洛似曾相识，很快便反应过来。
“这里好像到处都飘着那种黑气。”
他很笃定，他和契玥是从大悲菩提树来到的这里，按理来说妖树根茎吸收的黑气就是来源于此地。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一醒过来，就发现体内没有灵力的原因。
在之前的战斗中他用尽了体内灵力，而这里的灵气又被黑气消融，纵使他有蕴气三道经这种功法，也无法从根本不存在灵气的空间中吸到灵气。
陈洛有诸多手段用不出来，更加增大了逃离这里的难度。
“确实感受不到灵气。”契玥在闭目尝试了一下以后确认了陈洛的想法，“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能够消解灵力的雾气。”
契玥思考着，给出了一个答复。
“你还剩下多少灵力？”陈洛问。
“大概不到五分之一了，你呢？”契玥反问道。
“连唤出灵光都使用不出来，你现在是宝物了，后面要省着点用，照明的电池就剩你这么一块，没了光，咱们想正常移动都很难。”
事情并不乐观。
“什么——电——池？是什么意思？”契玥摸不清陈洛说的是什么，她看到陈洛突然把头贴在了石壁上，“你在做什么？”
陈洛则示意契玥也像他这么做：“听听，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的声音。”
契玥将信将疑照做：“只是水声啊。”她把头贴在石壁上，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出来什么奇怪的。
“你仔细听听，除了水声以外的，好像是鼓点的声音。”
陈洛却坚信自己听到的，在“哗哗”的水流声掩盖下，他听到了有节奏的敲击声。
“我这里水声太大，听不到。”契玥尝试以后放弃，陈洛这才意识到这声音和位置有关。
他朝洞里面移动一步，确实那鼓声小到细不可闻，又朝悬崖的地方移动两步，鼓声又明显许多。
接着他顺着鼓声变大的方向不断移动，直到移动到悬崖边缘，那鼓声终于是清晰了，仿佛千军万马在一起奔腾，更是多了一种“才才才才”的声音。
陈洛把头深出悬崖，目视着深渊的下方，因为有黑气的存在，光在十几米开外就到了尽头，更深处雾蒙蒙的。
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光源，犹豫了一下，为了探知究竟，他让契玥在准备一个，自己手中的这个则被他轻轻一抛，扔了下去。
光球几乎没有重量，但陈洛施加了一个速度，所以光球平缓的向下落去，很快就到了悬崖下百米的位置，照清了那附近的东西。
陈洛一时间感觉到脊背发凉。
在悬崖下百米，密密麻麻全都是石手女。
它们的皮肤惨白，甚至有些浮肿，从上方留下的水浸泡冲刷着它们的身体。
大的有马车大小，小的也有之前遇到的水缸大小，甚至陈洛看到了七个关节，四十根指头的灰绿色石手女，从长相上看，八百年往上。
不时有位于下面的石手女从趴伏在石壁上的休眠状态清醒过来。
然后踩着前面同类的身体，朝上方攀岩而来，联动的范围越来越大，光球经过的瞬间就连成了片。
之前陈洛听到的鼓声，就是石手女的手指攀在岩石缝隙上的声音。
“不好，这是它们的巢。”
陈洛不再继续看，回身准备跑，“我呢我呢——”契玥双手伸向陈洛招呼，陈洛才想起来还有一个人，折返一步把契玥抱上就往洞里面去。
那些石手女显然是因为之前的动静苏醒的，多半也要朝着他们来，山海奇经上说这妖是群居的，但陈洛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
自己这是误打误撞进了敌营。
把自己看到的画面描述给契玥，光是想象，契玥就浑身发麻，让陈洛不用描述的那么详细。
“没想到你连大悲菩提树都不怕，竟然害怕这个。”
陈洛倒是无感，在他的观念里，这石手女和大悲菩提树一比，还算是可爱的。
“我一看到长了很多腿的东西就感觉爬到了身上……”
契玥把光源放到肚皮上，两只手抱着肩膀，眼睛直勾勾的，似乎想起了不太妙的往事。
“看看能不能找到咱么掉下来的洞，从那里有回去的机会，上面的事情处理完，应该会有接应。”
陈洛指的是刘宴清他们，大悲菩提树是死了，但是倒塌下来的树干清理起来也需要时间，现在他只能想到这么一条出路，寄希望于此。
从石壁上攀岩的石手女还有一段距离，所以陈洛没有全速狂奔，一是节省一些体力，二是他和契玥要仔细打量寻找他们来时的位置。
但找了一圈，直到超过了他们刚才苏醒的地方，也没有找到涵洞上方有哪里能让他们掉下来。
不说直上直下的，被钟乳石遮挡的地方他们也找了，一无所获。
最后还是在离他们最开始待的地方五十米左右，看到了大悲菩提树树冠的残骸。
应该是同他们一起从上面掉落下来的，沉在水中，但是在残骸上方，是一马平川的壁顶，完全没有通道的痕迹。
“总没有可能是穿过了石壁掉到这里的吧？”
陈洛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这个涵洞竟然没有与外界相连的地方，那他们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契玥若有所思，突然想起了她曾经听到过的传说：
“相传在上京城之下，有前朝的地宫，在祖帝建立大周以后，使用秘法封印起来，号称‘无法进入’的秘境，
开国之初，常有人禀告官府说有人失踪于地矿开采的洞穴之中，说是被洞里的空间吃了，派人寻找，去的人却也失踪不见，留下很多悬案，
但近几百年上京城周围没有再开过矿洞，这样的奇闻也就没在延续，现在变成了上京八大未解之谜之一……”
契玥有条不紊地分析着：“难不成咱们现在就是在这秘境之中？”
陈洛：“？”
“这么重要的信息你怎么不早说？”陈洛汗颜，这种事情他是第一次听说。
“我也是才想起来嘛。”契玥目移他处，眼眉低垂，“而且这种猎奇的故事上京城有很多，还以为是吓唬小孩子不要晚归才编出来的，谁会知道竟然是真的。”
也怪不得契玥，要是没有契玥点出来，陈洛想破头也想不到是怎么回事。
“看来大差不差，应该是了。”
陈洛判断道，如果真是不小心掉进了秘境中，正好就和千年未从世上出现的石手女的失踪时间对上了。
晦气。
“那上京的传说里有没有提到谁从这个秘境里面逃出去了？”
“嗯……记载倒是没有，毕竟是归类到奇闻异事里的，有逃出去的就该是传记了。”
契玥给陈洛浇上了一盆冷水。
陈洛只能离开树冠残骸的位置，继续往洞的深处走去，他不想束手就擒，大悲菩提树妖化这一关他都过了，没理由在这里放弃。
只不过刚往前没走几步，他就又站住了，在他身前的水池中，大大小小的又是石手女，这些石手女的大小没有悬崖上趴着的那些大。
最大的也不过就是水缸，小的则是和最初见到的契玥手掌大小一致，此时它们都很安静，都在休眠，陈洛来到近前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他紧忙小声告诉契玥：“捂住你的伤口，别让血的味道溜出来。”
“嗯？”被密密麻麻的多腿石手女导致生理抗拒的契玥朝陈洛怀中躲了躲，听到提醒才意识到问题所在，“这些石手女是被我的血唤醒的吗？”
陈洛觉得没有必要点处子之血这件事，点点头：“最开始追过来的那几只就是碰到了水中的血，那个样子，不亚于饿了半年，见到大餐。”
契玥闻言很听话地把衣服裹紧：“那你打算怎么办？”
“从这里穿过去。”陈洛回答，这涵洞的一头是悬崖，没有出路，剩下的就只有另一头，见前方涵洞还在延续，陈洛想探清个究竟。
契玥没有异议，但是生理反应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我可以不看吗？”陈洛则蹑手蹑脚踩进了全是石手女的池子中：
“你把光源举高点就行。”
契玥捧着光源照做，陈洛把附近一收眼底。
随着前进，他发现周围的石手女越来越多，在开始只在地上的水池中，后来石壁上，钟乳岩上，到处都趴着大小不一的石手女。
联想之前在悬崖那里看到的大号的石手女，陈洛想起了蚂蚁筑巢，会把子嗣后代放在特别的位置孵化。
这涵洞该不会是石手女的幼床吧。
陈洛这么想道，用脚翻过一只小号的四指石手女，手心里也写着“亡”，看得出来是跟之前同一批的。
这字也会遗传给后代？
石壁上那些写的是什么来着。
陈洛努力回想。
刚想了两秒，就听见后背传来了纷乱的爬行声，回过头，黑暗中鼓点正在靠近，是之前悬崖上的那些石手女追上来了。
陈洛赶忙加快行进速度。
之前为了不踩到水池里石手女，他都是一只脚有了下脚的地方，才会移动另一只，但现在留给他的从容已经不多。
左踩一只，又踩一只，最后索性不管了，直接踩在石手女的身上朝洞深处跑。
但是由于石手女的身体软绵绵的，脚不好着力，他速度上大打折扣。
“才才才才”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它们在说话吗？”契玥也听出来这声音越来越像个字。
“可能是有自己的语言，小猫小狗不也有吗。”
陈洛专心与脚下别被绊倒，哪有闲心分析石手女说了什么，总之不是好声音就对了。
再往前走，出现了一个分叉口，一个向上，一个向下。
看向上的那个洞口里面石手女都快把洞堵住了，陈洛果断选择了向下的。
借由坡度，陈洛的速度终于有了提升，但眼见前方地面和石壁上的石手女数量变少，他本能地感到了危机。
不对，如果是巢，越深处石手女应该越多，变少说明到了另一个出口。
参考悬崖那边的情况，陈洛立刻反应过来，马上减速，但地面湿滑，加上坡度，陈洛就算坐下来张开腿，速度依旧慢不下来。
契玥：“停停停停——”
陈洛：“停不下来啊——”
叫喊已经没有用，陈洛直接从涵洞的终点飞了出去，滑行了很远，等到他终于停下来以后，趴在他身上的契玥强装镇定地告诉陈洛。
“别动，千万别乱动。”
“你下面是空的……”
保持着滑行的姿势，陈洛小心翼翼移动脑袋朝向，他看到身下确实是无所凭依，脑袋顶上是刚才一路滑行过来的水痕，身下面则是光照不到终点的深渊。
他和契玥两个人仿佛飘在空中。
但身背后确实有躺在什么东西上的感觉。
快速思考过后，陈洛幽幽说出自己想法。
“这里该不会有一座隐形的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