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保看到冯用、冯胜撤退,满腹疑惑地返回帅帐,看到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的脱脱与诸将后,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长叹一声道。
“事到如今,也只有用士兵的尸体,垫起攻城的云梯了。”
认识到,是你的判断错了,丞相脱脱有点恼羞成怒,他命各部队长官下军令状只进不出。
于是,他们把所有的军队都集中在一条道上,然后各自行动起来。未成则成仁。
部队长官保住了他的头,便将命令变本加厉的传递给下级军官:“老子在丞相那里立了军令状,攻不下高邮,所有人脑袋一起搬家!”
泥沙俱下的南门,已经不适宜骑兵作战了。
五十万元军扔下战马,戴上盾牌,形成方阵,对将要吞噬麦苗的蝗潮和高邮城进行悍不畏死的攻击。
高邮城守将也一样坚韧,弓箭射尽,便用石头打去,石头打不见,便拆毁自家房屋,引燃木材向下还去。
城墙下面,元军尸体堆在山坡上,元军不断踏着前方军队的尸体一点点向城头靠近。
最后10天后,元军尸体堆在城头上,杀红双眼的元兵踏尸山冲上前去,向城头守军展开狂攻。
高邮守军也奋勇冲锋,拔出钢刀,和元军拼杀起来。他们在炮火中奋力向前推进着,但由于地形复杂而无法深入敌营内部,只能向四周突围。殷红的血从城墙上的楼梯上往下流,肉搏的热闹回荡在城头上。
张士诚见城头一隅已为元军所克,二话没说,拔出佩剑向该处冲去。
周围亲卫队迅速紧跟上来,和张士诚、参战。
朱元璋,徐达,汤和,冯胜等、冯用也没有闲着,安插了马春花和敏敏特穆尔,他们带领百姓在城头上和元军进行了一场殊死的战斗。
冲上来的元军一拨又一拨,倒下的高邮城守军一个接着一个。
张士诚砍下眼前一个元兵,喘着粗气扶住宝剑,并没察觉身后一位刚爬上来的元兵向他举起弯刀。
朱元璋眼疾手快,在那元兵脖子上涂了一下,大口喘气,满脸血污,汗水窜出了一道痕。元兵被吓得不敢说话,他也不敢抬头,生怕自己的脑袋撞到皇帝身上。张士诚闻声而至,蓦然回首,元兵倒下,心里知道刚刚的事。他从椅子上起身,一把抓住元兵的胳膊,“我知道你是个好汉,但你的手实在太难看了!”他狞笑着断断续续地说道:“二弟......你......身手......还是......这么好......”
朱元璋同样喘着粗气说:“大哥......你倒是......老了......”
“谁说我老了!”张士诚咆哮着,和朱元璋同时发起进攻,向刚登上城头的元军冲去。
残阳泣血、彤霞满天。
朱元璋和张士诚相背而立于城头上,望着元军渐退的身影,他们心里想着同样的事情:活着。
夜幕降临时,城头鏖战了一天才幸存下来的军人躺在了尸体中央,污浊的胸膛剧烈地波动着,这就是他们和尸体之间惟一的差别。
城中妇孺,皆泪下,拖桶上城头,把饭菜送到活着的战士手中。在她们看来,这些士兵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容器,他们的生命是被人夺走了!她们知道自己家的男人可能战死了。他们的母亲,就在城垛后面,守护着她们的丈夫,他们的孩子。而其余战士,是守护她们的终极力量。
张士诚乱塞进两个馍,顾不得歇息,就跟在彭莹玉的身后,到处巡视城防状况。
高邮守军伤亡惨重,有的地方城门守备队连队长都没有。
朱元璋手下本来就是留做预备队,对各敌军易受攻击之处随时实施突击,目前还分配给各守备点,接替战死守军,为迎接元军下轮攻击做准备。
走到南门外战况最为惨烈之处,张士诚见到了一个瘦弱的背影,拉了根木头,费劲地向上,那个影子上的头盔,铠甲显然是大大的几号,穿着宽松。
张士诚阔步走过,把那木头一扛,细看回头看那影子,果然是,稚气未脱之脸,垂泪两行清。
“你叫什么?多大了?”张士诚问道。
小孩扬起衣袖,抹去眼角的泪,行了一个不标准的军礼:“报告元帅,我叫孙阿牛,是南门守备队队长孙浮的儿子!”
张士诚皱了皱眉头:“我不是规定,军队里,父子只允许一人上战场吗?”
孙阿牛摇了摇头:“元帅。我已经没有父亲了。捡起父亲的刀,替他守卫城池,这是我母亲的愿望。”
张士诚眼底一阵酸痛,伸手摸摸小孩的脑袋:“你父亲为这座城牺牲了,难道你对此地没有怨恨?”
小孩的目光,满满的都是坚定:“不怨恨。这里是我的家。也是江浙汉人最后的家。父亲为了保护这里而死,是个英雄!”
张士诚心有不甘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地说道:“你说的没错。你父亲是个英雄。而这里,也是江浙汉人最后的家。军人就应当服从命令。现在我以元帅的名义命令你:脱下军装!回家照顾你的母亲!”
孩子的眼睛里含着泪:“元帅,求你了,别把我赶出去。”
张士诚伸出手,掏出令牌,放到小孩的手中,说道:“我不是要赶你走,而是要你去做你应该做的事。这是我的令牌,你拿给母亲看,她自然就明白我的初衷了!”
望着孩子们一步一回首的身影,张士诚略微叹了一口气:英雄不可能绝后。
议事堂内,汗味,血腥味夹杂其间,浓得有点辣眼。
但厅堂上的人却像是同时患鼻炎,对于这股强烈的气味,并无任何反应。元帅在宣布会议开始之后,立刻让部下们把椅子坐好,然后站起来向大家问好。一身血污,一身泥水,东倒西歪地坐议事堂,坚强地坚持下来等待元帅接下来的指挥。
张士诚巡行一圈归来,阔步踏进议事堂时,望着遍地疲惫的官兵们,眉头紧锁。
“师傅和朱元璋呢?”
大家你来我往,不知彭莹玉与朱元璋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