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阿九的过往
不会原谅你的。
她说。
心，一点点沉下去，明明知道自己做的，明明知道已无法挽回。可还是期盼着，期望着，却在这一刻，所有的希望都在少女的这句话里支离破碎。
悔吗？
不悔。
若是再来一次，他仍然会那么选择。尽管伤了她的同时，自己也遍体鳞伤。
视线相融，姽婳和龙天桕的目光在半空交汇，她清楚的看见，龙天桕眸子里闪过的绝望。他也清楚的看见，姽婳眸子里的愤怒。
沉默许久，目光一直看着对方，姽婳不明白，他都那么做了，为何又要救自己。
救了自己，他要做的，不都泡汤了么？
“你以为你伤我的原因我不知道吗？你以为你带我到荒海秘境的原因我不知道吗？你以为自己做这些很伟大吗？龙天桕，混蛋，你真混蛋！”不知带什么感情的喊出这些话，姽婳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就是骂了出来。
“就算，一开始的目的真的不单纯，但是，明明两次拼死的救下我了啊。为什么，你还那么傻呢。有什么事，说出来不就好了，一个人承受很好玩很伟大吗？所以龙天桕，我不会原谅你的。”
龙天桕震惊的望着说出这样一番话的姽婳，维诺的说不出话。他不明白上一刻还似乎恨他入骨的少女，为什么这一刻却充满了悲凉。xizu.org 柚子小说网
她知道了。这个想法闪过脑海，他已经不知道作何感想了。想要瞒下一切，独自承受所有的遗憾痛苦，却是想不到，她都知道了。
“我……”终是，说不出一句话。
“但是，我原谅你了，阿九。”眸子里含了些晶莹，姽婳唇角一个绝美的笑。
话音落下，龙天桕瞬间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他听到了什么？他是不是听错了？
她说，她原谅阿九了？
原谅阿九了……
一把将身前的少女揽进怀里，紧紧的，想是要将她刻进身体里，永生永世都不放。银白的头发和黑色的头发缠绕，美到极致。
他们，都没有注意，身后少年越发冰冷的脸，以及紧紧握住的拳。还有，身后女子脸上闪过的落寞。
“阿九，快放开。”几秒后，姽婳才出声，许是觉得不合适，许是不适应龙天桕的拥抱，许是……
“不要。”龙天桕不再冷冰冰，而是变成早了阿九那样的无赖。
“阿九。”姽婳无奈。听得姽婳这样的声音，龙天桕，不，阿九不情愿的放开，然后一笑：“我很开心。”
是啊，很开心。很开心她知道了一切后还没有怪自己，很开心她仍然好好的，很开心。
简单的四个字，姽婳听出了他最真实的内心感受，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开心。
其实，整件事情是这样的。
几年前，爱玩的阿九独自从荒海秘境跑了出来，在那个森林里遇见姽婳。作为荒海秘境的少主，阿九认出挂在姽婳腰间的乾坤袋是云繆的东西，于是阿九死皮赖脸的赖上了姽婳目的就是想看看云繆的厉害。而后的相处，阿九聪明的猜到了姽婳是轻海的弟子。而他出来后没多久，在还没遇上姽婳之前，战龙神龙霸，也就是阿九的父王给阿九下了一个吩咐。就是抓回轻海的弟子。
一开始阿九确实想抓姽婳回去的，只是后来的相处里，阿九就怎么也做不到抓姽婳回去了。
后来阿九回到荒海秘境，荒海秘境多了一个魔，就是冥零，冥零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知道阿九在人界遇到过姽婳，可是没有把她带回来。反而自己还伤了。
战龙神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不满了。也就是几个月前，阿九要在荒海秘境里出来，龙霸在阿九身上下了一种蛊。这种蛊，会让阿九显出神龙真身时散发一种毒。而这毒，只有阿九最在乎的人会中。当时，连阿九自己都不知道。
对付枫凉镜时，阿九显出神龙真身，于是姽婳中毒了。这也是为什么姽婳越来越嗜睡的原因。作为战龙神，龙霸有一千种方法知道阿九显出神龙真身。于是，在阿九醒来后，便用传音石联系了阿九。阿九知道后，自然是愤怒无比，可为了姽婳的解药，不得不听从龙霸的吩咐，将姽婳带进了荒海秘境。
刺姽婳那剑，也是不得已，因为阿九知道，龙霸就在不远处。而后，都是为了解药听从龙霸的吩咐的。
阿九不愿也不能让姽婳知道，因为他深深的了解姽婳，若是她知道，后面的事就都不在掌握中了。即使，这样会让姽婳越来越恨他，他也要这么做。因为，解药，只有一颗。
姽婳中的这种毒，是中慢性的，不会立即死亡，但会在半年内越来越嗜睡，最后，会永远的沉睡，再也醒不过来。也就是，死了。
阿九肯定不愿让姽婳死，于是只好听从龙霸的吩咐，却又因为心疼内疚思念去见姽婳。这次也是一样。
伤姽婳，自己更伤。
可，又无可奈何。
听离悦说完这些，姽婳百感交集。知道阿九是因为自己被迫的，心里不知道骂了龙霸多少回。
她就知道，那个一直喊着自己花花的阿九，那个说过“花花在哪，我就在哪”的阿九，那个给自己锁心的阿九，那个……怎么会让她难过呢？
还好，他还是他。
阿九想到什么，焦急的望着姽婳：“解药还没到手，我……”
“解药？”姽婳一笑，手心里凭空多了一个药丸：“你是在说这个吗？”
阿九一脸惊愕：“你，你怎么会有的？”他费尽心机都没有得到，而她竟然有了！他见过解药，所以绝对不会弄错，这个就是真的！
“那，那个……”离悦在一旁弱弱的举起手：“其实，冥零手里的解药早就被我偷出来了……”
阿九扬眉：“你是谁？”他可不记得，荒海秘境有这个人，能在冥零手里偷走解药，还真是不简单。老实说，他也想过偷，无奈不知道解药在哪。
“就是那个，那个李越……”离悦声音越来越小，这是她在荒海秘境取的，而且，她在荒海秘境的位置是……神龙少主的贴身管家……说白了，她给阿九打了几年杂。
“什么！”阿九一惊，相处了几年，他怎么都没发现，这个李越是个女人！面色一僵：“你，你是女人？”
“总体上来说，是的。”离悦弱弱的低下头。
“我怎么没发现？”阿九撇嘴。
离悦心说你眼里的女人只有那一个怎么可能发现的了，嘴上却是：“我厉害。”
姽婳看着阿九和离悦斗嘴，微微一笑，她真的难以想象，看起来永远没有烦恼的阿九，竟有那样一个童年。
阿九的出生是一个意外，也是很狗血的桥段，龙霸醉酒宠幸了一个地位很低的女子，想不到那女子就怀了阿九。
当时龙霸有一个妻子，六个妾室，生有四个儿子。自然，她们眼里肯定都容不下阿九的娘亲。阿九娘亲怀阿九六个月时，就被几个女人虐待的早早生下了阿九，阿九命大，竟是活了下来。而当时，龙霸还不知道有他们的存在。
阿九娘亲不愿惹事，在荒海秘境内处处小心，处处谨慎，用以保护幼小的阿九。只可惜，再怎么小心谨慎，都躲不过几个女人的毒手。
毒打是常事，更不用说她们变着法的施虐。在阿九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已经受过很多折磨了。大概是上天可怜，竟让阿九活了下来。
如此，一直到阿九四岁时，龙霸才发现了他们的存在。本以为可以不用再受到折磨，没想到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受到她们的残害。而龙霸，从来没有管过。
从未。
那时候，四岁的阿九就发誓，他一定要亲手杀了虐待娘亲和他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原本对父爱还有着渴望，也渐渐在龙霸的冷漠中破碎。
鞭打，炽热的铁烫，毒虫……所有旁人想象不到的，阿九的娘亲都受过。而他，也受得不少。可那个作为父王，作为丈夫的，从未管过。只因他娶的几个女人，都有权有势。
阿九七岁的时候，荒海秘境爆发了一场内战，有位高权重的大将举兵造反。后来被平反，龙霸还是畏惧大将的势力，重重有赏。
那赏里面，竟是有他的娘亲。
而大将，更加畜生，竟然将阿九抓住，让他亲眼看着十几个男人侮辱了他的娘亲。
那一晚，阿九记得很清楚，自己的眼泪，娘亲的眼泪，以及苦苦的哀求声。也是那一晚，娘亲自杀了，在阿九的面前，自杀了。
阿九记得，娘亲倒在地上，那地上开出大朵大朵妖娆的血红花。阿九记得，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被逼死的情景。他记得的娘亲，是那样温柔善良的女子，临死前还和他说：不要恨任何人。
可他做不到。
他不过七岁，却经历了别人一生都经历不了的痛苦。谁能理解一个孩子内心留下的阴影，谁能理解一个孩子遭受的痛苦。
没有，一个都没有。
七岁之前，阿九的世界是灰色的。七岁之后，阿九的世界是血色的。因为这之后，他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报仇之事上。
也是娘亲死的那晚，阿九在大将府上，抱着娘亲的尸体良久之后，他去杀了那个大将。
是的，杀了大将。愤怒绝望的阿九爆发了巨大的潜力，在大将毫无危机感的情况下，杀了他。
也就是这一晚，阿九脱胎换骨，只为了报复而活着。还是这一晚，龙霸见阿九杀了他都杀不了的大将，大喜，认为他的天赋甚好，从此做重点培养。
阿九花了六年的时间，铲除了龙霸几个妻妾的家族势力，然后一一报复。最后，神龙一族的皇室，只剩下他和龙霸。
不是阿九不想报仇，而是越到后面，他越发现龙霸的恐怖，残忍。
他其实是爱玩的，所以他离开了荒海秘境。遇到了他生命里唯一的颜色。
唯、一、的。
阿九的小时候，太过悲凉，以致她根本无法想象，那么开心的阿九，那么灿烂的阿九，那么阳光的阿九，那么可爱的阿九，会有那样不堪回首的记忆。
龙天桕。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他永远不要是龙天桕，因为龙天桕，有那样的记忆。她希望他只是阿九，快乐明媚的阿九。
“阿九……”呢喃一声，和离悦吵的正欢的阿九竟是耳尖的听到了，回过头朝姽婳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花花。”
姽婳回一个微笑，什么话也没说，她觉得这样的阿九才是阿九。而不是在黑暗里挣扎的龙天桕
“接下来怎么做？”离悦过来问。
“阿九，如果我杀了龙霸，你会不会恨我？”听到离悦问，姽婳回过头认真的看着阿九的眼睛。阿九恨龙霸是肯定的，可毕竟是父亲，她不想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不会。”阿九回看着姽婳的眼睛，很是认真：“不过，杀了他这种事，还是我来做。”眼里，迸发浓浓的恨意。
“阿九……”姽婳心一紧，蹙眉。
“我没事，花花。”阿九扬起一个安心的笑容。
“那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做吧，反正解药也有了，也不用担心。如果我们面对整个荒海秘境，岂不是糟了。”离悦说道。
“不会，我们真正要对付的就是龙霸和冥零，其他的交给我手下。”阿九说道，这么多年，他的势力已然发展到可以和龙霸抗衡的状态。只是碍于龙霸的强大，他才迟迟没有动手。
“那么，这荒海秘境，要易主了。”姽婳冷笑，战龙神吗？还是换阿九来当吧。
“对，花花，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当女主人。”阿九靠过来，在姽婳耳边一笑，低喃。姽婳脸一僵，白了阿九一眼。
“阿笙，你觉得怎么做？”姽婳转过头，将问题抛给璃笙。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璃笙好像回到了他们初见时那样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冷，冷到极致。
璃笙面无表情，冰冷入骨，吐出两个字：“隐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