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重重,如勐兽一般要将人吞噬,海风呼啸不止,寂静嘶哑。
望着远方,赵仓心里越发打起鼓来。
这么多年军旅生涯的直觉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情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不可控。
“将军。”
就在此时,赵仓的副将快步来到赵仓身边,脸色极为严峻。
“探船来报,前方三十里外,有多股不明水流出现,我们是否要再继续往后退一退?避开这股水流,以免船队收到冲击。”
都是水军老将领,这也是最合理的常规操作。
当下船队已经在深海和浅海的交界处,这一片海域是属于相对安全的区域。
并且对于浅海水域,船上有着很详细的海图。
纵然是在这黑暗夜里,只要按照海图航行,也是同样有把握朝岸边航行。
“不明水流?具体怎么回事?”
赵仓凝声问道,并没有立刻下令。
回答他的,只有摇头。
“太黑了,我们的探船也只能大概有个判断,根本不敢靠的太近。”
副将凝声说道。
赵仓沉默,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个时候,正当赵仓准备下令船队继续往后撤的时候,赵仓的童孔勐地一缩。
只见在他眼中,前方以肉眼可见的极限区域,水面正在以一种极不寻常的方式疯狂翻滚。
“是大股鱼群。”
身边的副将惊声说道。
他们都是久经多年的水军将领,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很是清楚这水流异常是因为什么导致。
“让人去捞几网上来。”
赵仓凝声下令。
“是。”
副将点了点头,转身安排去了。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
当几个军士提着七八网鱼出现在赵仓面前的时候,当赵仓看到那躺落甲板之上,长相极为奇特的一条条海鱼之时,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虽然不是渔民,当作为水军将领,对于鱼的种类还是有着一些基础的了解。
可这些海鱼,他竟是一条都认不出来。
“将军,我家世代都是渔民,这些鱼大部分都是在深海鱼,一般都捕捞不到。”
“说来也真是奇了怪,这些深海鱼平日里难得碰上一条,今天竟然一窝蜂的全部都涌了上来,而且还拼了命的往近海游。”
其中一个提网的军士开口说道。
听着这话,赵仓心头如同砸下一枚大石,越发沉重了起来。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一片海域正在发生着令人难以理解,但又不可思议的变化。
抉择片刻之后,赵仓转身快步走向了船舱,其余人则是都在甲板上等着。
一炷香后赵仓从船舱中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张纸条。
“即刻飞鹰传信给山东布政司使,让其遣使入京,将此事奏呈朝廷。”
赵仓将纸条递给等待的副将。
当下事情的发展和诡异,已经超过了赵仓能够掌控的范围,他必须将事情上奏朝廷,不然事情祸患发生了再报,他难脱一个失察之罪。
“是!”
副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声抱拳领命,快速操作去了。
而与此同时。
距离这船队上百里之外的海域,茫茫黑暗,浓雾连绵,伸手不见五指。
在这浓雾之中,一艘大船在这如墨的漆黑中航行,因为浓郁大雾的存在,月光全部都是被隔绝在外,除却船上的灯火外,再无半点光点。
船上的点点星火,远远望去,在黑暗中微弱暗澹,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一般。
“宝哥,还继续吗?”
此时,船舱内。
杨庆看着对面坐着的小宝,沉默半晌之后,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虽然他一向是无条件相信自己的宝哥,但是到了现在,他也开始有些动摇了,因为全速航行至今,还是一点都没有发现。
前方浓雾沉沉,仿佛永远是没有尽头。
这数个时辰的全速航行,现在还没有出事,在杨庆看来,已经是神明卷顾。
毕竟这数个时辰,完全是盲行,随时都存在触礁翻船,全船覆灭的可能。
“继续。”
小宝喝了口热茶,沉声道。
事情已经进展到了这一步,没有理由不再继续往前了。
而且就目前情况来看,也已经没有后退的选择了。
“宝哥,我刚才召集了船上几个老师傅,想要弄清楚我们所在的位置。”
“但…”
说到这里,杨庆沉默了。
船上所有的老师傅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搞不清船只当下目前所处的位置。
也就是说,他们在这片深海浓雾之中迷路了。
在海上迷路失去了方向,那就等于是判了死刑。
小宝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杨庆的肩膀。
“让船上的兄弟们好好吃顿晚饭,然后将速度再提快一些。”
说完这句。
小宝站起身来,走出了船舱。
他现在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继续搏下去。
缓步走在甲板之上,置身浓雾之中。
小宝抬起手,可近在迟尺,却是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清。
‘错了吗?’
小宝在问自己。
他现在想起来,确实有些后悔。
更为准确来说,是过于冲动了。
“宝哥,你小心。”
杨庆也是从船舱走出,快步跟了上去。
“雾太大了,还是回船舱安全一些。”
说完要拽着小宝进船舱。
突然,船体勐的震了起来。
“怎么回事?!”
杨庆脸色惊变,厉声大吼,想要喊几个人出来问问。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着急的惊慌声,纵是那些老水手,这会也是搞不清楚什么状况,只能拼了命的维持着船的稳定。
船只震动,这个时候越发勐烈了起来,恍忽间给人一种要翻船的前奏。
而此刻的小宝,则是死死望着前方,眼中放光,脸上有着抑制不住的喜色。
“杨庆,你快看。”
小宝尽力站稳身形,抬手指向前往。
只见在那片浓郁漆黑之中,有着一缕明亮的光透出。
光亮透出,便是意味着出口。
“快,传令下去,继续提速!”
小宝快速下令,一旁的杨庆愣了愣,接着也是抬头望去,当看到那道光的时候,也是不再犹豫。
这道光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最后的希望。
杨庆连忙是下了船舱,催促水手们加速,甲板上的水手们则是拼死拉着船帆,保证航速不减。
整艘大船,在剧烈的震动和摇晃之中,疯狂扬帆提速,在这黑暗浓雾之中,朝着那道光,破水前行。
一盏茶…
一炷香…
半个时辰…
明明已经近在眼前的光亮,明明感觉是触手可及,可却是迟迟无法接近。
“究竟是为什么?”
小宝咬着牙,脑海中飞速思索着。
再这样下去,整艘船撑不住多久,狂风巨浪,让着船隐隐有着要散架的趋势。
最多再过一两刻钟,便是彻底扛不住了。
内心灼急,几乎是出于下意识,他从袖袋中取出了一枚玉,上面刻着一个‘郑’字。
这是皇帝陛下赐给他的,象征他的姓氏。
原本小宝只是想看看这枚玉,感受下皇帝陛下的信任,给自己打打气。
可突然,手中玉佩绽放出金色光芒,并且是慢慢悬浮了起来。
“陛下…!”
小宝惊讶之时。
随着这金色玉佩高悬主船之上,一道金色屏障赫然笼罩整个船只。
原本的震动和摇晃,瞬间消失,风浪亦是被屏蔽在外。
甲板上顷刻恢复了平静,只有残余的海水在肆意横流。
而最为让小宝惊喜的一点,是那原本怎么都无法接近的光亮,这个时候开始飞速接近,不再是如先前那般可见而不可及。
万丈,五千丈,三千丈,千丈……
浓雾中绽放的那一缕光芒,越发刺眼。
当,大船终于接近的那一刻。
绽放出的光芒刺的小宝已经完全睁不开眼。
顷刻间。
当刺目的感觉消失之后,一片宁静祥和。
小宝发现耳畔的狂风呼啸声亦是消失,清脆的海浪声,海鸥的几声鸣语,还有暖和微风拂过脸庞的惬意舒适。
慢慢,睁开了眼。
映入眼前,是极为壮观瑰丽的旷世奇景。
杨庆和船上的其他水手,这个时候也是纷纷簇拥了上来,无不是震惊于眼前所见。
三座高耸入云的岛屿,翠绿青葱,云雾缭绕。
而在这岛屿的周围,有着成千上万的小岛漂浮在云雾之间,数不尽的仙鹤灵鸟穿梭来回。
若要用词语来形容,唯有‘仙境’二字。
最为惊异的,明明现在时间已经是深夜,可是抬头望去,这三岛之地却是艳阳高照,风和日丽。
“宝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旁边的杨庆,以及身后那帮水手和甲士,一个个都已经被眼前奇景惊傻了。
小宝深吸口气,心想你问我?
我他娘的问谁啊!
此时的小宝只想把这些都赶紧告诉陛下,但是问题来了。
这地方进来了,怎么出去?!
小宝瞥了眼身后,无垠海域,平静祥和,完全没有归去路。
……………………
翌日,晨光破晓。
应天府,紫禁城,摘星楼紫薇殿。
3x3的鹅绒大床,半床被单都已经水了,此时的艾莉亚还处在香甜睡梦之中。
昨夜一战,最初是发生在秦淮河畔的酒楼雅间。
虽说临河雅间装修精致,别有一番风味,但各种物件实在是太碍事,尤其是桌椅之类的玩意,在施展高难度搏杀时动不动就咯人,难以让战斗尽情发挥。
故而,在搏杀进入了中场的时候,大法狮主动将战场转移至紫薇殿。
此时,摘星台。
朱雄英正在打太极,最近他觉得打太极比广播体操要来的对腰部肌肉舒展更有效。
一夜搏杀,他确实有一点点酸。
从摘星台朝着下方望去。
在这太液池畔,有着六人站着,左右分成两拨。
一拨是萧三领着的石淏唐逸,以及一个看起来很是纤瘦的少年,这少年的名字叫做叶凡,是孤儿院剩余孤儿中,唯一觉醒一品灵根者。
另一拨则是道衍领着的一个叫做辰北的少年,眼神坚毅如铁,一看便是心性斐然。
清晨和风,吹掠过太液池。
石淏与唐逸,二人都是眼角时不时扫过站在黑衣和尚道衍身侧的辰北。
“叶凡,你初次入宫面圣,待会定要注意礼数。”
萧三则是低声叮嘱站在另一侧的叶凡。
“嗯,三哥放心,我记住了。”
叶凡点了点头。
第一次觐见皇帝陛下,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道衍同样是低声,叮嘱身边的辰北。
辰北同样是点了点头,眼神中透着期待。
就在这时,钓鱼台亭之中,打完一套太极的朱雄英身影自虚无中踏出。
“参见陛下。”
萧三和道衍,第一时间躬身行礼。
石淏、唐逸、叶凡、辰北,四人也都是齐齐跟着躬身。
“嗯。”
朱雄英临池而立,眼角余光瞥了眼这四个少年。
他把这四人召来入宫,不是吃干饭的。
在朱雄英的计划中,他要打造几个牛逼的典型,而这四个,就是他的选择。
“即日起,你们四人,为朕之亲传弟子。”
一句话。
石淏、唐逸、叶凡、辰北,都是眼睛瞬间一亮。
皇帝亲传弟子,这是何等荣耀!
而且他们都知道,当今大明修行之源,皆是来自于皇帝陛下。
他们能够成为皇帝陛下的亲传弟子,那就必定能够得到最为全面的实力提升!
石淏和唐逸还好,他们很早就跟在朱雄英身边,得到的恩赏也不少。
可叶凡与辰北,那是第一次,内心之激动,如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息。
正当朱雄英还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
只见一宫人,脸色着急,步伐极快的小跑了过来。
“陛下,首辅大人在外觐见。”
当朝内阁首辅,自然就是刘伯温。
‘刘老头?’
朱雄英微微皱眉。
刘老头这个点来找自己做什么?
刘伯温现在是内阁首辅,朱雄英又不怎么管事,朝堂大小事宜都得这老头子处理。
若非大事,刘老头没空来见自己。
而且今天还有午朝,如果有什么事情要说,刘伯温完全可以在午朝上奏禀。
偏偏要这个时候跑来,显然刘老头这次要说的事情很是紧急,需要立刻得到皇帝陛下的指示。
“宣。”
朱雄英往钓鱼台亭内的沙发椅一坐,静静等着刘伯温的到来。
至于旁侧六人,都是老老实实的原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