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琇莹又要再一次离开,让整个章台宫最近都有点沮丧。
阿政也是十分频繁地翻动有关这场战争的竹简和一些大臣安排战场的布局,更是屡屡查看粮草和大军的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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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当事人琇莹是最轻松的,他每天除了陪阿政吃饭,就呆在自己的厂里打铁。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明天琇莹就要走了。
琇莹赶在今天前往章台宫,想将自己这些天和墨家一起设计,自己亲手打的小弓弩交给阿政。
他揣着弓弩和一袋子淬了乌头汁的小箭,大摇大摆的走上了章台宫的台阶。
已近傍晚,章台宫偏殿中有点昏暗,阿政命人点了一墙的人鱼油灯,照亮书案,那灯墙发着葳蕤的光,明明灭灭的,有些晃眼。
阿政坐在椅上,处理着摆在桌上有半人高的奏折。
旁边的小桌上,李斯面前也放着一摞竹简,他将一些小事放在一侧,将需要阿政着急处理的事情凑齐一堆便堆放在阿政的右手边。
侍人或是安静的侍立两旁或是帮忙搬竹简,其间没有人敢发出一次大声。
整个大殿的氛围十分严肃沉闷,只有阿政和李斯毛笔摩挲书简沙沙的声音。
自从阿政开始收回部分权力后,这便是章台宫的日常。
以前还少一些,仅靠琇莹打完铁后帮他整理就可。
现在人都知吕不韦颓势己现,阿政掌权是板上钉钉了,只等过段时间行了冠礼及冠后,赵太后交还秦宫守卫和一部分的兵权,便是顺理成章的秦王了。
于是现在的奏章是每日都堆满了两车,这便需要李斯从下朝开始不断的整理了。
王不仅是有无上的权力,还有似乎处理不完的奏书和永不停息的笔间。
琇莹被侍人引了进来,在高处的阿政立马听到了,但他没抬头,依旧埋案勾画。
在小桌上的李斯几乎被奏折给埋了,也没看见琇莹。
琇莹也没说话,熟练地走向李斯的位上,将他中间的书简抱了一半放到了自己的桌上。
李斯这才漏出了头,他见到琇莹正准备起身行礼,就被琇莹摆手免了。
琇莹将书简摆好,坐在座位上,接过侍人的拿来的毛笔,他一边展开书简准备分类,还一边与对面的李斯说着话,“通古啊,今日的茶估计喝不上了,但我们可以喝兄长的藏酒。”
李斯还未开口,上首的阿政抬起头看了他的幼弟一眼,“明早就去战场了,还喝酒。战场之上喝酒误事。”
琇莹叹了口气,手下熟练的分着书简,开口道,“那可惜了,想来我只能与兄长和通古在归来日喝了。”
阿政懒得理这觊觎他酒的小馋鬼,他接着伏案批奏书,另一只手将桌上那盏油灯贴近了些,好让他就着光看得更清,他笔下的沙沙声不停,在每一道书简上留下自己的命令,他似乎永不停熄自己的动作。
倒是李斯乖觉,向琇莹和阿政一
拜,“公子此行定能扬我国威。”
阿政深遂的眼睛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显然是对这话极满意的。
琇莹更是露齿大笑,高声扬臂道了一句,“善!”
真会说话,他一个吉祥物,能干啥,他不说话,管好后勤粮草,不主动添乱干扰那些将军的判断,就是最好的做法了。
当然,说句不好听的,兄长塞大恬进去,是真的想让他去蹭点功劳并干点正事。兄长给他塞进去,只是让他去管着那个对自己没有自知之明的成蛟。
他干完这些事估计就足够称得上一个大功劳了。
毕竟成蛟最近真的很膨胀啊,还好他昨天百忙之中抽空又去锤了他一顿杀了杀他的威风,让他可以认清自己的废物本质。
他们三人从傍晚干到了星子攀上天穹,才算是解决了大半。
随意吃了几口粟米粥就着一点笋干炒肉,他们接着批奏书的批奏书,分书简的分书简。
好在他们今天效率比以往快了些,才干了一个时辰,就把这些奏书批完了。
阿政在上首揉了揉眉心,琇莹瘫在了椅上,头倚着椅子向下垂着,面无表情,招手让侍人摆桌宵夜,他快饿死了。李斯见状脸上露出了点笑意。
秦国的官员真符合他哥极致的掌控欲,就连哪个地方有牛死了,都要给他哥上道折子。但是他一看就知道他哥很明显也乐在其中,他不仅从不会训斥,甚至有时心情好,还会给人回几句善。
他哥,一个连咸阳有狗打架,他都想让人汇报给他战况的男人。
真是手下随主子,连李斯都有点这样的趋势,估计等再过段时间,李斯就下场去观摩狗打架了。
不过他想了想,如果他们不事无俱细的汇报,兄长除了不去游行以外,其他时间真的会一直担心民生如何,下层的小吏对秦法的执行是不是顺利,是不是有人要反叛。
所以累点应该,照他兄长现在的想法,六国必须得灭了,天下必须要统一,天下只会有秦人,天下的人只能听从他一个人的声音。
兄长会灭了六国,会用强力推倒一切的腐朽,会建立一个崭新的世界。
他与李斯乃至所有秦人皆翘首殷盼着这次的天崩地裂。
啊,那估计会更累了。
为了不这么累,他回来后,必须开始推行纸张了,并且开个学宫再培养些底层的小吏吧,不然六国不好管啊。
当炙羊肉和粟米饼的味道传来时,他头脑风暴也不想了,一改以前吐魂的状态,快乐的快要飞起来。
果然,唯有晚上吃碳水和高热量的食物,才是人间乐事。
琇莹坐在左手边分肉,阿政随意坐在主位向准备告辞离去的李斯招手,“先生辛苦。与政同食。”
李斯坐在了他的右手边,有点局促,琇莹在旁轻笑,“通古与我和阿兄吃过多次饭,竟还没习惯。”
阿政切了一快炙肉放进琇莹盘中,示意他吃肉堵嘴。
琇莹冲他吐了吐舌
头,埋头干饭,不听他二人又开始的君臣之间的商业互吹。
他一直说李斯讨人喜欢的,你瞧他走过阿兄那舒展的眉眼。
琇莹一边擦嘴,一边询问阿政他们刚才说的五国合纵的情况。
阿政靠在椅子上,双手随意的交叠在一起,闻言微抬起眼,笑容有些讽刺,“那是下年一场针对秦国的进攻,孤以为他们是想复刻上次的六国联盟,再次重创秦。”
琇莹支额,正色道,“那现在的此役竟不是玩笑了。◆”
阿政却笑得开怀,他将秦王剑从腰间取了下来,放在膝上,“可是赵王的大军已经派出,签定了盟约,现在来不及撤了。他戍边的军队可不能从其他的地方赶来啊。”
琇莹将腰直了起来,他也笑起来,“兄长,赵王可没将我们放在眼里。所以他得要为轻率负责是不是?”
他慢悠悠地道,“此行我全军应趁赵国守卫薄弱,全力攻赵,吞土令赵王割城。”
阿政将秦王剑出鞘,寒光厚刃,出必饮血的名剑发出一声低呜声,似是金戈马蹄声。
父亲的死,年少的折辱,赵国都必须偿还了。
“蒙老将军会做你的侍从秘密随军出征,王翦担任副将也会领一万人轻骑从旁侧协助,你们只须往前打。至于吕不韦他的所想不必管,这并不重要。”
吕不韦他拥立成蛟的小心思人尽皆知,阿政会不知道吗?
他从这个局一开始就让人断了吕不韦的消息源,让他以为这五国合纵根本就不成气候。他纵他轻率,然后悄然布下此局。
他一直就在等着吕不韦开口推荐成蛟啊,这样满朝无人会阻碍这场战争,所有人的心都会支持这一场战役。
至于这场战役如何打,怎么打,那是由他决定的啊。
琇莹和大恬只是明面上的人,蒙老将军和暗中出击的王翦才是他的后手。
琇莹点头,可他忽然想起阿政手上已经无将,如何能扺抗的了五国联军。
他立马握着兄长的左手,“王翦留下,随你守城,让我去领那万人的兵,我愿去。”
阿政摇头,那万人是去围包赵军的陷阵之士2,往战场去便是他与其他人商量觉得不可速取而安排下的保障,很危险,他私心不希望琇莹去。
“王令半月前已下,他们已枕戈欲行,所以你去做你该做的,看住成蛟,若他不行可立杀他以稳定军心。我已换下了一些吕派的将军,你安心行事。”
他眼中寒芒乍现,接着道,“我也会做我该做的,毋要担心。我手上还有十万兵马,他们速度很慢,大抵三个月才能至秦。而你们足够快,半月便可至赵边境施压。赵国一离,他们便是一盘散沙,何足为惧。至于那一战的将领嘛。”
他又一次轻叩秦王剑,语气清淡,“我就是这场战役的主将,我将亲往函谷关去为秦国打下这年初第一场战。”
琇莹不语,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小弩和箭全留给了他。
他眼里闪着坚定的光,阿政明白那眼神是无数次的“我听兄长的,我随兄长行。”
阿政将秦王剑放在他手上,“兄允你权,且杀尽阻碍者。”
琇莹跪在地上双手接过剑,“谨遵王令。”你想做的事,我不准有人阻止。
阿政笑着扶起他,“琇莹,这天下很快便会记得孤的名的,尔随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