琇莹一觉睡到了中午,他睡眼朦胧给自己披上了衣,然后穿着木屐往外走,窗外阳光明媚。
他揉了一下眼,随意坐在阿政身边的自己平时的位子上,倚在椅背上,嘟囔了一句,“阿兄,我起迟了,早市估计早散了。还出去玩吗?”
“嗯,两个时辰前就散了吧!”阿政提笔写下一行字,闻言也没抬头,只自顾自的将这张工作汇报放在了自己左手的批过的纸堆里,琇莹的白玉虎印,在那上方压纸正正好。
琇莹顺手也从桌上拿了一大堆奏报,他打了个哈欠,擦了擦无意识流下的生理性眼泪,认命地看奏报。
得了,一会还是跟着奏报玩,还出门玩,那是奢侈啊!
他认命了。
他在这边看奏报,那边阿政己经将笔放下,然后把他的奏报直接夹了起来,交给了侍人,便起身准备出发去终南山。
琇莹见他阿兄起身,疑惑的问,“阿兄不批了吗?”
阿政见他还在那批奏报,让人把他手上的也带走。
“嗯,出去,你我去终南山狩猎。着急的已经处理完了,这些带着处理吧。”
琇莹闻言也不困了,也跟着起身,将衣服拉好,就推着他不着急的阿兄往外走,“阿兄,我们快走,走。”
他好久没去终南山那边了,天凉好个秋,现在去爬山赏景正好啊。
阿政见他一脸玩性,也是无奈摇头,“琇莹,阿兄明年都要准备给你办冠礼了,怎生现在还似个小幼子。”
琇莹也是正在推着他往前走,忽然就呆了,他停了下来,算了算自己的年龄,良久才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明年就要及冠了。
他阿兄生于公元前259年,属虎,他年幼些,生于公元前257年,属龙。而下年便是237年了,他已经快至弱冠之龄了。
时间真快啊,不过恍惚之间,他竟有跟着他哥十九年了。他不由的感叹。
一切都蒸蒸日上,布入正轨。
他也送走了良,失去了侍他若亲子的先生,一直坚定支持他和阿兄的蒙老将军和那个很好很好的孩子,小溪。他亦送走了无数战死的英灵,也为他们奏过招魂曲,也请酹地清酒,邀他同袍共饮。
他也认识不靠谱的过命兄弟信,善算的,除了爱嘴上没个正经的苍,还有很多的好友和无数爱他的秦人。他做了王叔,认识了很像阿兄,乖软可爱的小扶苏。
他尔今回首,时间从他眼中流过,原来已过这么久了吗?
有苦有甜,有悲有喜,方是人生。
他放下了手,如以往一样亦步亦趋站在他哥左边,与他一起出门时,才道“阿兄,我还以为我一直还小。没有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
阿政回头看他,时光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他不再稚嫩,周身一身久掌大权的肃杀威严气,他的眉眼依旧锐利,风姿却比当年更加迷人,少年秦王,美极,灼目极。
青年秦王,亦是灼阳烈火,
抬起眉目,依旧是山河藏胸,静水流深。
他如美酒一样,时间越长,越是滋味醇厚,越是风姿超然。
“不过此许年岁,而今故人如故,我与你亦如故,便可道此心不孤,此行不孤。”
莫道年华逝去,故人还在,我还在,便不必伤怀,亦不必动摇。
琇莹展开眉目,一笑万树梨花抚雪来,他长身玉立,少年时的婴儿肥已经褪下了,凤目远山眉,皆去了三分稚气,他而今恰若皎月,一身的清隽温雅,“秦月依旧在,任年华去,我与阿兄同去同归!”
口中说得豪情万丈,动作却幼稚的很,他突然发现了自己已经顶到他哥的半个头时,特意拿手跟他比了一下他和他阿兄之间的距离。
然后轻声撒娇道,“我还没阿兄高呢,还不是特别大呢!”
阿政笑起来,小滑头,这是明摆着不想长大呢!
在阿政眼里,他长大了,可又没长大。他与当年其实不过是去了几分稚气。
终南山位于现在的秦岭中段,后世素有“仙都”、“洞天之冠”和“天下第一福地”的美称。
琇莹央着他哥去爬圭峰观月,阿政过不了这嬴妲己的绕指柔,便准备去攀这圭峰了。
入了秋,终南山附近的林地已经允许周围秦人进来捡拾树叶和拾果了,但他们这一路倒没见一个人。
琇莹也是奇怪了,“阿兄是早有计划,提前赶人了?”
阿政回了他一句,“未有,今日只是临时起意。”
他复又无语的看只有一层浅薄叶子的地上。琇莹也是看了这雁过拨毛的架势,不由想笑,“大家还挺会竭泽而渔的,这比我扒过的赵王宫还干净呢!”
自从王医与他上次在报纸和告示上推的喝熟水的计划,为了让大家注意卫生,都喝热水。
他便用了自己的俸碌和上次从赵国和匈奴拐来他们挑剩下的珍宝,直接赔本卖给了六国贵族换了钱,能一文钱喝一天,若是役夫,便不要钱,算是一个赔本买卖和一项过了阿政手的国家又一福利支出。
甚至为了刺激消费,琇莹还让他们和纸厂收秦人捡的树叶,按斤给钱。其实啊,能用的很少,只是为了增加秦人幸福感,让他们去他的商铺里消费。
他原本以为还要很久,秦人才愿意喝热水。结果没想到整个秦国各地的百姓倒十分推崇,据他阿兄说是地方传言曾有仙童下凡,言说熟水治百病,然后因不属恶言,被传了下来,然后整个秦境都相信了。
琇莹当时看着他写了好久科普了寄生虫和细菌的报纸,觉得真是难过。
他当时就跟他哥说,以后再干什么大事,他就在秦咸阳摆个台子,用生石灰加水,直接召白雾。然后他自称个仙人,让大家听他的,反正他就发现了在现在封建迷信可比科普有用多了。
阿政经过他幼年时期的起白雾,制寒冰的磨练后,已经是个唯物主义战士了。
他当时展开了那期报纸,正在细看,闻言就抬头,“不要在秦搞
欺骗,不然去廷尉府吃板子,还得叫人重重的打。”可见科学务实已深入我王心。
后来地方上报出现了神迹,他就是一个态度,“什么神迹,先查查再报,这世上无神无鬼,哪里来的神迹,一定是人为捣鬼”。
又是后来,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刚出来的某个自称“得道高人”的白胡子小矮老头徐福,为了向阿政推销他的金丹和童男童女赴蓬莱求长生的大法,也在咸阳城里展示了他的“神迹”,白日起雾。
当时不说阿政这一个已经是科学的坚定拥护者了,就连从学宫中出来的已经初通化学的年轻秦人们就先翻了白眼,啐了一口老骗子。
然后“老神仙”当即就以扰乱咸阳城秩序和损害城市形象被压到了廷尉府,挨了一顿阿政关照过的社会的毒打。
照当时以为是杂耍,特去现场湊热闹,结果又看到了神仙招云的琇莹表示,这月第几个了,这些骗子啊,段位真低,连糊弄人都不换个方式,他就搞一个胸口碎大石,都不一定挨这顿打。
说远了,就说秦人这拢树叶搂的也太绝了,要不是往年还剩下些,这地上是一点都没剩了。还好今年只开放了这些阿政私游的山,不然连做叶肥的原料都没有。
琇莹正与他哥一个无奈,一个笑的时候,一声暴喝响起。琇莹眉眼一凛,立马将他兄长护在身后。
被他护在身后的阿政摆了下手,隐在暗处的侍卫们便现了身护在他俩身侧。
琇莹撸了一把自己的铁制长鞭,才见了来人。
来人一脸毛,浑身上下一团黑,站那儿跟个铁塔似的,但穿的着实让人支额,他这天穿着还露着膀子的毛衣,那衣很明显是小了,不光露胳膊还露出了自己的肚脐,琇莹见了毛衣知道他是秦人,并非是认错了路乱跑的韩流民落草成蒄和间人杀手之类的,他放下了手中的鞭子,阿政也放下了张弓的手,打算先问问清楚。
可这货偏生来长了一个遭瘟的嘴,他见了琇莹他们身后的人,以为他们是弱不禁风的商人子,也是不耐烦挥手,粗声道,“这是俺们兄弟的地盘,你们是哪里来的不懂事的商人家的小竖子,敢进山!快点自己滚下去。”
琇莹气笑了,他本来只是想细细盘问,没事了就放他们归去了,结果他还不识好歹,还骂人。
他直接上前,手中的鞭子也随之如毒蛇一般抽了过去,他未用全力,那人也只是背后打得皮开肉绽。
“你们的地盘?这是吾兄的地盘!”
阿政也是冷笑一声,他面无表情,开的那一箭将那人肩胛骨给穿透了。“这是我的地方。外人需得避退。”
那壮汉也是个俊杰,见他们装备精良,也不顾身上的疼,趴在地上大喊,“弟兄们,快来救我!”显然是摇人。
琇莹也没拦他,伸长了在自己手上如银蛇的铁制的软鞭子,他笑了笑,摇人,慢都摇出来让他看看。他好久没打架了。
当吱哇声一片,十几个黑瘦的男人手拿木棍过来时,琇莹都惊呆了,他看了一眼我
方隐在后面的几十个持刀持弩的侍卫,也是头一次知道自不量力的含义。
为首的瘦高个在远处以为就琇莹和阿政两个,此时直接喊进攻。一群人用的还是他秦军冲锋时布阵的简化版,还挺有模有样的。
琇莹:这很难评。
结果,结果当然是他们被揍得找不到北。
琇莹轻笑着将自己的鞭上的血迹擦去,很遗憾,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小计不值一提。在战力如此悬殊之下,你方不投降向我乞活,还敢向我大放厥词,我只好揍你吖。
阿政又发了一箭,射在了那为首之人面前,“强盗,匪类,亦或是我秦军?”
那十几人见了这弩,仔细辨了阿政和琇莹相貌,顿时吓得缩着。
我的天爷耶,他们完了,这是公子与王上在白龙鱼服啊!
也是吓得不敢隐瞒,直接把自己的经历倒豆子一样说了。
他们几个人是去年退了伍,从军队中出来,为生计所迫就运树叶,去熟水铺卖。
后来就想独占这片山头的树叶,凑凑钱娶房媳妇,这才想出这鬼主意。让其中噪门最大的人在山前喊,让人以为进了山贼不敢进山,那树叶不都是他们的了嘛。
可真是一群小机灵鬼,琇莹笑眯眯地给了他们一脚,“连公用资源都占啊,你们脸都不要了!”
一群人就开始求饶,阿政让他们先停了声,“这阵是谁摆的。”
所有人都指着那黑大个,那人一脸的如丧考妣,“王,王上,我胡乱弄的,我知错了。”
阿政点头,“你此阵是从秦军攻城围剿之阵里演化来的,虽小,可杀伤力不错,若不是双方兵力差距过大,谁输谁赢,也未可知。这是你想出来的吗?你唤何名?”
那黑脸听了阿政的话,也是一阵激动,他一激动这声音就大,“王上,俺叫翁仲,这是我想来的,我以前干的是重甲士,看了将军的军阵,然后回了家,天天锤脑袋才想出来。”
阿政言道“不错”,然后让人给他们踢去修匈奴那边的路去,这又蠢又坏的,可别碍他眼了。
他们走后,阿政才与琇莹道,“让大恬注意一下那人,让人教他读书,他或可为一员猛将。”
琇莹也是看了那小阵,点了头,抽纸准备记下来,回去找尉缭子商量一下,准备演化一下,若好便用在秦军阵中做辅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