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政自从上次之后,才发现自己死后,王储之争估计得耗一段时间。
所以为了大秦的稳定,他不应该再牢牢把着权力,他需要择定王储,逐步放权。
但他真的很不习惯。
好在还有分相权培养萧何的琇莹,还算是有了个伴。
于是这场只有两个人参加的大秦的立储开始了,简称是草率生的怪物,太TM草率了。
就连作为两个参与人之一的琇莹都忍不住捂脸,不想承认他们是用表格打勾的方式选出来的。
说白了,就是一个人说出为王储的要点,他俩各自打勾,谁的勾多就选谁,真的莫名草率莫名严谨。
很符合琇莹一惯的作风,没错,上面捂着脸的那个就是提议者,上首那边的支额含笑想问题的那个就是实施者。
真的是什么人配什么人,简直是两颗在浪方面冉冉升起的明星。
琇莹轻咳,“开始吧。”
阿政托腮,轻笑。
“聪明不傻识识务。”
谁家王储第一条是这个?不是仁义那种高大上的吗?
琇莹怔了一下,然后两张表都勾了。
孩子都挺聪明,智商正常。
阿政一个都没勾,见他勾,将他的表格抢了过来,揉巴揉巴,扔了。
“扶苏还不傻?追阿雉追了七年,从一开始就选错了道,朕都不好意思说他。阴嫚识识务?韩信还没到十七,她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娶回去了。你看现在大秦女儿都觉得自己有本事,可以挑个喜欢的娶回家。”
阿政一说起自己家糟心孩子,跟琇莹吐槽个不停,但他现在说完高勾起了唇角,很明显他喜欢阴嫚的做法。
果然,他给阴嫚打了个勾,顺带着帮琇莹也打了勾。
“嫚嫚聪明,一箭双雕,男可以娶,女也可以娶,一来女子身份提高,二来她也有了一争之力。”
琇莹叹气,“阿兄莫要曲解。嫚嫚是真想为女子做些事的。”
作为女性觉醒的扛把子,大秦长公主阴嫚倡导男女平权,鼓励女子拥有同样读书考试的能力,她还自己抽时间去大秦各地收容女婴,姚贾走后,她所在的大秦外交学宫因为她跟琇莹的理学院,青邑的医学院成为了第一批男女同校的学宫。
十年前,她尚力弱,遭到那种顽固分子的批叛,让她回到闺房待嫁。
这其实都是小事,她背靠皇权,行事恣意点,无人敢说个错处。
结果那一年阿雉为吏一年,由于没过年龄,重考上学宫,力压众生夺了榜首,成了琇莹的入室弟子。
然后被她比下去的几个男考生崩溃了,开始给阿政上书取消她的成绩,可算是彻底的捅了马蜂窝,不少对阴嫚不满人开始刻意攻击她了,都是些惯常讽刺女性学生的话术。
其实一切都是顺利的,只要批倒吕雉,这场女性运动就不会到来,女子依旧要回归家庭。
可惜阿政
和琇莹都是实用主义集大成者,一个觉得都是帮他治国的器物,何需分个高低,一个是支持男女平等,闻言就冷笑,鸟都不鸟,转首张罗了一个拜师宴,宴请高朋摆明立场。
两人理都不理。
直到后来朝臣也开始上书,他俩就合谋干了个大的。
于是在咸阳学宫开学礼上,琇莹堆得奏书,阿政点的火。
咸阳烧火哪家强,章台宫中秦始皇。
那火窜起三丈,一火烧得天下皆知。
陛下和公子的态度摆了出来,你说的啥,别烦我,人考得好,关你屁事,爱干不干!
放完火后,他俩甩袖就走。
后来琇莹杀人还诛心,第二天被问及此事,直接在学宫冷笑发出充满压迫的反问三连。
“为何上书?怕女子读书影响男子治国?陛下都没被影响,他们这么大反应,本公子不得不怀疑你们的能力。莫非他们担心我宣发的书会把女子教坏,那更不可能,我的书眼睛没长在头顶,只认得男子。”
但他而后轻轻笑,唇角勾起,手指尖带着粉灰,清朗消瘦,他如当年刚组建学宫一样站在讲台上,笔直的像是修竹,乌发间缕霜雪,粉面玉雪,锦绣温雅。
“我立学之初便说,从来都不怕你们竞争。可是不是要你们以竞争为目的嫌贫爱富,依恋权势,恃强凌弱。若是比不过,便学习他的优点,提升自已,而非嫉妒旁人优秀。”
恍恍然十数年,红尘来去,皱纹虽攀眉目,他依旧是风光月霁,一笑柳暗花明。
美人在骨难在皮,如同现在教法的李先生说,秦公子璨是少有的知世故的君子。
不究人,只究事,上至高位,下有万众,皆视一同。
满堂静默,提问的人羞红了脸。
上首的先生让他坐下,温笑教诲,在打醒他们。
“她是女子,亦或男子,都无妨。我见她卷,喜之。我见她面,她自爱,自尊,自强正是我想求的弟子,我盼着学宫之子都要长成的模样。你们身份不同,也许玉贵金尊,也许父母亲也曾在地里打滚讨食。可既入学宫,你们可以犯错,但永莫忘求学所言,师长所诲,莫忘自爱。”
然后这场女性解放活动成功了,十年后的现在,女学生遍布天下,女吏更是比比皆是。
吕雉也是一路没受干扰,稳扎稳打,现在做着财务部的女官,若这次琇莹下退,她便得接上财务副卿的职位。
阿政勾起了唇角,冷哼一声。他是越老越傲娇。
“你当年听到阴嫚他俩在一起可不是这样的,气得牙都痒。”
琇莹经他提起想起了阴嫚的糟心事,眉毛都抽了一下,如往常一样催眠自己。
“孩子两情相悦,形式不重要,现在过得不是好极了,那嫚嫚刚生的幼子眉眼很像阿信。”
他下意识的咬着牙,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愤怒,欣慰是阿信小小年纪名草有主,愤怒是小小年纪早恋啊!
当时一问年龄十八岁,恋爱
都三年了。琇莹差点没厥过去。
他一时不知道是猪拱了白菜,还是菜先动的手,只能让他们滚,最后消完气后,含泪做证婚人,嫁儿子。
阿政哈哈大笑,琇莹气得不行,上来抢纸,给扶苏也画了个勾。
“苏苏那不是当年年轻吗?阿雉又是含蓄的姑娘,扶苏以为自已单相思,很正常啊。苏苏在海上现在带着舰队很是不错。也不是不聪明。”
阿政摆手,“行行,下一项吧。”
琇莹道了一句,“责任,愿意担负天下的责任。”
他俩一起给两人打了勾。
他俩一言一语说了半天,结果一算,最后持平了。
琇莹摆烂了。
阿政看着满目红勾,轻笑,“琇莹,你还差了一个,心性和未来。”
琇莹长叹了口气,给阴嫚打了勾。
扶苏心太软了,总是瞻前顾后。
而嫚嫚正好,可以以自己为饵入局,只为扬旗,至少目前矮个子里挑将军,嬴阴嫚是最合适的储君。
“我曾问阿雉选谁,阿雉当时那个无奈哟,最后她说,公子不想继位,若是她选,要选女公子。”
多损啊!
阿政闻言眉目含笑,“扶苏想下海,不想争,阴嫚只为女子平权,不想争,朕的皇位估计要传给你了。”
琇莹无语,轻倚在他身上,言语之中带着隐忧。
“皇位不是稀罕物。”
在她一步一步筹谋,最后孤注一掷让女子入朝时,你我也是她的棋子。我怕她自负聪明。
他早已看出此局。
阿政理解他的意思,侧首摸了摸他的头发。
即使年老,他的眼眸依旧昭示着雄心勃勃,琇莹在其中见到跃动的两点火星,没有谁会比他更懂谋局天下的感受。
“你错了,她行的是阳谋。越以天下为棋,越不会觉得自己聪明。她需要算尽人心,更需要明白如何不要此局有棋子跳脱。可她需要制住所有的棋子,不应该等待你我这样的棋子的怜悯。”
他叹息一声,声音中带着怅然,他希望他的孩子可以超过他,可现在确定是没有。
“她太年轻,太平顺,用尽她全部的心力做的局控不住你我,反而被你我发现了。当年是你我正有此意,顺水推舟,否则她便要一败涂地了。”
琇莹把另一只手搭在阿兄肩头,旺盛的生命力,从皮肉筋骨中透出来,阿兄依旧清楚刚硬。
“她不是你。她需要你来教她搏击风浪,平衡局势。”
宫人早被遣出,香炉飘出氤氲的烟气,清淡的梅香。
阿政默默无声,良久才说了一句,“这不是天生就会的吗?琇莹,你就很好。你若是朕子,朕现在就不愁了。”
很聪明,有能力,理智,仁义,有谋略,心性佳,关键是思想主张同朕很像。
琇莹无语了,传位给他,他约摸不出两年就得驾崩了,鸡活得都比他长。
“你要是懒得教,那你找个好圣孙,看看谁合适,谁天生就会,就立他父,留个遗召,百年后必须要立他做皇帝。”
阿政捏了捏他的小白脸,笑得温柔,“善。”
琇莹翻了个身,觉得阿兄疯了,这么疯狂的建议,他真干了。
他让各家把孩子都放来章台宫,他要享一段时间天伦之乐。
五十几个孩子啊,琇莹觉得自己听到这数字就要疯了。
“你是疯了吗?”
他认真发问。
阿政轻颔首,“嗯。”
朕要为大秦找到最合适的王储。
琇莹无语死了,他现在都不敢去面对后宫嫂嫂们的雷霆之怒。
那些他长期合作的事业伙伴,本以为孩子太了,可以安心退体搞社团活动了,结果临老一人一只娃,要给他的话本和新衣服的设计图还有新款的点心估计又要拖一段时间了。
他无语子,认命的帮他阿兄暗中观察。
结果真找出了个帝王之才,孩子不大,不爱说话,除了爱睡觉,喜欢钱没有缺点。
本来这孩子一个照面猜出来了阿政和琇莹的观察意图,回答持续摆烂,打算平平无奇,想着混完日子,回家睡觉。
但是他太小了,阿政一眼看出来他的意图,来了兴趣。琇莹也跟着提起了兴趣。
然后琇莹经过认真观察,发现了这小崽不睡觉,在被窝里开始分钱,牙还没长齐,人家小子就一包包把钱装好了。
后来一问才知,这小子发现迟迟回不了家里睡觉,索性想干个大的,让阿政讨厌他,给他扔出去。
所以他开始主动了解他寄养宫中的大母喜欢孩子,想着还有别的可能也喜欢,于是自己东跑西跑,手中聚了一群喜欢孩子的宫妃名单。
然后直接依着自己平日的好人缘,聚了同在宫中的兄弟姐妹,跟着那些大母商量,要承包了一部分帮忙的跑脚业务,都是小孩子,还可以给别的情感服务,揉脸捏肉都可以。
一单两钱,他计着帐,干完一月,钱钱平分。他被抓当时就是月末分钱,故意把声响弄得老大,不让人进来,让人报琇莹。
快,皇宫内苑,我干这事儿,是不是应该把我扔回家。
我想回家,我的小钱包还在家呢!
阿政见到下首跪着的六七岁的小崽勾起了唇角,琇莹也勾起了唇角。
故意跳脱,全是缜密,环环相扣,聪明!
打握人心,人缘好,别人都信任他,愿意让他算钱。
而且关键是小子还挺义气,爱钱也不贪钱。
虽然只有一两面,但就凭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能看出来心态极佳了。
不错不错。
阿政满意了,当即让其他孩子回去了,单留了他一个。
然后瞥了一眼琇莹,你瞧,沧海遗珠。
琇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合适。
那小孩听到消息后,以为他皇大父要杀他,当时就趴
下了,他嗷嗷哭,眼泪说来就来。
他也没叫皇大父,开口就是大父。
“大父,越知错了,越只是觉得大母们孤单,下次再不行此事了。”
他下意识敛眉,脑子飞快运转,不对,其他人也参加了,虽说他是主谋,可其他人亦有责任,所以大父只是威吓他。
他想通了之后,哭得更伤心了。
那就是看上他了。阿父骗人,他放纵天性,行事如此跳脱,不是说看不上他的吗?
阿政看他敛目更开心了。
琇莹叹了口气,阿兄,逗孩子有意思吗?
他抱起秦越,“阿越,下次了解好别人是什么个性再动,记得把眼睛敛一些,让别人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
秦越闻言眼睛越来越大,渗出大滴大滴的眼泪。
这些话不都是他阿父跟他扶苏伯父喝醉了,一起抱着他嚎,叫他改的吗。
阿父让他冲动跳脱点,不要收着情绪,否则被选上了,一辈子就回不来了,一定要改掉那些偶尔让他幻视他父皇的眼神。
扶苏伯父也是担忧看他,咱家五十多个孩子就你小子像王叔和父皇的集合体,你小子怎么长的啊!
所以王储,狗都不干!父亲说大父平常一天批一车的奏书,我再是被选上了,要陪大父一起。
呜呜呜,可回不去了。
“叔大父,我犯了错,可当王储这罪太重了,我会累死的,我还小,换个责罚行吗!”
阿政面色陡冷,高那个二五仔,天天教孩子什么了!
琇莹忍不住捏了捏越的小胖手,哇呀呀,他就知道这小胖墩手感好。
“乖乖,没说让你当王储啊。就是你以后跟着你大父和我太孤单,想找个娃娃,每天说说话。作为报答,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叔大父过段时间要去收西域那边的好玩的,你可以先去挑。”
秦越半眯着眼睛,他知道这两在场的都是千年的狐狸。他瞒不过去的。
“骗我,蛊惑我留下,然后吃了东西,就再也不能回家了。”
琇莹笑得开心,把他抱在怀里,“可是现在也跑不了了,小宝。”
秦越留了下来,他爹高第二天就进了宫,哭得要死。
“我给你的小钱袋,枕头都带来了。搁这儿好好的,别想阿父啊!”
他一生就两个爱物,一个植物,另一个就他的胖儿子。
他二十五才得了这小子,虽然有时候,他胖儿看他像他爹看他。
可他胖儿虽然不喜欢,但还跟他一起种花,听他唠唠叨叨。
现在他的胖儿没了,他把头埋在秦越的小肉肚子上,呜呜哭。
“我苦命的胖儿,怎么就被挑上了,明明大兄和嫚嫚都说,你装成那样就不会被挑上了。”
秦越背着手,大人似的用自己的小胖手,给他爹擦眼泪。
“阿父,我不在,你不要再大手大脚的,谁送朵半死不活的花,你就给钱。”
不是他爱钱,是父亲大手大脚,他怕父亲被骗,总是管着他。
高哭死,他胖儿,这该死的像他爹的安全感。
秦越叹气,瑞凤眼里全是眼泪。他扭头擦眼泪,然后越哭越多。
“怪我心急,才被捉了。阿父不哭了,叔大父说你以后可以来看我。”
高当天晚上红着眼回家后,隔天为了看儿子,就搬到了琇莹家。
阿政轻笑。
琇莹摇头,“高说他每次看他儿像看阿兄。”
阿政靠在他身上,笑得占尽春光。
“他和扶苏他们都被罚了,好好一个合适的都被埋没了。朕若撑个二十年,他没长坏,那就他了。”
然后大秦的二世正式出炉了,除了高,所有公子公主喜大普奔,选完了,虽然同情三兄家的,但他们未来一片灿烂,想干啥干啥,不用批奏书。
扶苏当天忍不住笑,阴嫚也是。
据说后来高去找他其他兄弟姐妹喝闷酒,发现他们都面带喜色,气得找他王叔哭诉。
深夜啊,大晚上,琇莹不睡觉,面带微笑的听他狼嚎三声。
然后手起刀落,给他打晕了,扔到他胖儿那里去了。
王叔身体不太好,没法听你说完,阿越会陪你的。
他擦了擦手,“这群糟心的孩子,明天就找阿兄都罚俸三月,好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