琇莹最后是带着满腹怒气和蒙毅一起出去的,他刚面对张苍的温笑面色在出了牢房之后瞬间沉了下来。
他登上马车,靠在车壁上,面色不虞。
“我一直不温不火,想着搭个底,慢慢引导人心向我大秦。李斯自儒家上书后一直有大规模搜书而后焚书的念头,我却一直觉得太过野蛮,千般规劝。”
“可只有一个来认错的儒生和苍今天的眼泪倒让我醒悟了,绝对的自由只会让不知耻的人以为我软弱,加重他们的放纵。”
蒙毅面色也是阴沉,但闻言还是惴惴,他不希望公子因为一时的怒气影响自己的判断。“公子要站丞相,支持搜书焚书了吗?”
琇莹摇头,他捂着眼苦笑,将手臂支在车壁上,“礼遇百家是为了在天下万民间的名声,一旦焚书便是彻底失去在士子间的名声,我不欲如此。”
臣子甚至君王都可以进行暴力之举,可国不行,国家必须立身之正,光明正大。
他叹了口气,“我昨日确实想了个计策,本想尽快考虑周全,将提案交给阿兄,但我现在觉得这法子不适合现在的大秦。我也在考虑。”
眉心紧锁,他在思虑秦国未来,这条道路他忽然迷茫。
他的坚持对吗?李斯的方法确实是可以立竿见影的。
蒙毅未有吱声,他们二人一起陷入沉默。
良久,琇莹才叹息道,“死马当活马医吧,今天我必要拖住通古,焚书只利于一时的统治,而大秦是要走很远的。”
焚书是快,可能在焚书后还能稳定天下的只有阿兄,可阿兄只有一个。
大秦在阿兄手下像一只山鹰一样飞起来,他希望大秦永远不要停下高飞,哪怕这次可能要当庭忤逆他的阿兄。
等车到了宫门口,琇莹下了车,迎面正巧撞上了李斯。
“通古,早啊!”
李斯在前面听见了他声,驻足等待。
“公子。”
琇莹点头蹦上了车,与他并肩而行,蒙毅跟在他们身后,硕调转马头去马厩。他们谁都没理站在宫门口的儒家孙叔通。
琇莹一边朝前走,一边与李斯搭话,他说出自已还没有想好的点子,他顾不了太多,只想着摆出自己的立场,让李斯慎重一二。
“上次你与我说的焚书之议我还觉得不好,搜书不如聚书,千金买马骨,高名买万书,我想了个点子,觉得好极了,我而今虽还未理出个头绪,但还是想与通古你细说。”
所以今日被儒家惹出的焚书之议可别再冒头了,阿兄现在一定在气头上,可以收拾儒家,但不要焚书。
李斯作为法家话事人,也是愚民,弱民思想的信奉者,他见了琇莹的态度就皱眉,清瘦的脸上满是不赞同。
“公子,“以前是诸侯并立竞争,需要鼓励自由的言论来招揽贤才,而现在天下平定,陛下统御四海,法令皆出于陛下,不会有误。百姓归于地,士人学法更好的遵从陛下的御令
。公子所推人言自由,可现今儒生们不学习当今的法令却学习周礼,以此指责陛下,迷惑黔首。您原先说的放任百家传教立书自流,思想碰撞交流。我不同意。陛下更不会同意,儒家的态度并不称意,公子莫要求情。”
“公子于陛下而言,应是臂膀,而非掣肘。还望公子摆明立场。”
儒家这次可算点了火,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焚书一举,李斯势在必行,或许兄长也觉得可行。
琇莹苦笑,他眼里透着涩意,悲伤化不开。
他怎么会想忤逆阿兄,他从来没有和阿兄唱过反调。
但站在国家的角度上,他的想法虽然变了,但仍不愿意接受焚书这种暴力的方式来消灭思想的萌芽,他不反对不允许百姓读除了国家规定以外的书这一个统一思想的国策,他只是单纯反对焚书的方式,以及后续用挟书律强制的治理。
若今日做了,不满积蓄,天下必有乱子,现在阿兄尚在,他可以稳定局势,可阿兄只有一个,能握紧天下的权力永不出错,从不迷失的阿兄只有一个,来日阿兄若早逝,大秦必遭士人的反噬,那时候要怎么办?
“我是大秦的公子,我不能,李斯,我不能让它蒙上血色的阴影,哪怕它有,我也要给它披上一层正大光明的皮,所以搜书焚书之举我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他站得很直,紧绷着身体,像是一根弓弦上满了劲力,他胜似刀剑见血封喉,内里却是紧张过头,也许再下力,他便要崩溃了。
李斯与他站在宫门口,两人无声的对峙着,风吹起二人的袍角和头发,李斯看见了琇莹的鬓角白发,他于是首先开了口,语气比刚才还要柔,似在规劝不听话淘气跑出门的小孩子,回去吧,跟着我们走,不会有错。
“公子可有想过,自由过度,人们就会各自所学的知识来议论陛下,议论朝政,身在其位,而不司其职。长此以往,陛下的威望何在,朝廷的法度何在?”
琇莹吸了口气,“通古,你觉得让平民读书为吏是错的吗?学宫的建立是在其位而不谋其政吗?我提交的以考试取待征诏的方式不对吗?”
李斯叹气,他摇了摇头,他的长须被风吹起,眼眸清湛有力,他望向高大的宫殿,似乎望向新生的大秦。
“公子,学宫不是错。学宫的出现让秦拥有了足够多的官吏储备,让我们不再捉襟见肘,更公平的选拨制度更不是什么错,大秦的官吏会更加的忠诚,公子的策可利于天下,无可指摘。”
“可是你所想的人言自由宽松,天下人可畅所欲言是错,公子的放纵是对秦国未来的不负责任。天下做主的是陛下,权力属于陛下一人,若是万人皆如那些儒生,有自己的想法,那便滋生反叛。我不赞同,皆因为公子提高了治理天下的成本。公子见谅,我终归是为陛下考虑。”
他话说的委婉,没说公子是个叛徒,想让陛下的权利不再至高无上。
琇莹静默听完,忽的大笑,他揽住李斯的肩,眼睛亮的发烫。
“通古,你真
的很了解阿兄,他也与我说,有时候,头悬利剑才会让人更加清醒。”
李斯怔住,满腔的喜悦充斥胸膛,自己效忠的君王一直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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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向琇莹,恍惚回到多年前的楚地,少年一笑,明澈动人。
他也笑了,拱手相拜,“那便谢陛下谬赞,也谢公子直言相告了。”
琇莹回礼,他的眼睛也望向远处,风吹起他的额发,他似在观望大秦,他在观望未来的大秦。
“通古,在我心中,你的法亦是万般皆好。你凝聚权力,让阿兄至高无上,让天下稳固,法律清明。你让大秦变得锋利,只有阿兄可以掌握。”
他偏过头,眼中带着轻笑和一点化不开的愁绪。
“那么通古,你可以告诉我如果大秦失去我阿兄这个强权的王,该如何往下走吗?”
我忘了放纵让人觉得我大秦软弱,你忘了权力这把剑有可能会握在不属于他的人手上,向外的锋利全化作对内的血刀。天下大权集于一身,天下之间至贵至尊,大秦的下一代可以接住吗?
而我一力温和之策,是想要大秦失去我,失去你,甚至失去阿兄都可以好好活着。
大秦应是一个健全的国家,不能依赖一个人而存在。
即使那个人是我最爱的阿兄。
“我们有了学宫,教育他们这些吏忠诚不二,所以要定一套系统的官吏体系,若是可以帝王可以稳定局面那就是利器与工具,若不是,那也可以保证哪怕大秦失了皇帝也可以勉强运转。
“你现在一焚书,我所做的一切都毁了。”
他轻飘飘的话语让李斯的眼睛瞪大了一瞬,而后尽力让自己归于平静。
李斯下意识的反驳,“大秦属于陛下,陛下可以寻长生,那些彭祖之类的不都长寿吗?陛下也可以。”
太过苍白了,他李斯什么时候说出过这种无力的话,将希望寄托在求仙问神之上。
他忘了,他忘了陛下是个人,他也会老去。
大秦的太阳怎么会殒落!可他是人。
他忘了,所有人都忘了,陛下的强大让人忽略他是一个人,他是意志,是照亮前路的神,没有人会想过他倒下。
他无法想象陛下会离开,陛下怎么可能会离开大秦?
可若是未来掌握权力的人不再是陛下,政局一动荡,那现在焚书就是给大秦挖火坑,他们现在要怀柔,要天下人承认他们是正统。大肆搜书焚书就全完了。
李斯的脸白了,他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但他依旧冷静理智。
“十年,二十年,时间会带走一切记忆,公子莫要危言耸听,我陛下万年无期!儒家必收抬不可。”
他此话一出,琇莹忽然福至心灵,统一思想是目的,顺便收拾一下儒家也未尝不可。
他笑开了颜,露出了小酒窝,“我就是觉得焚书不好,你的挟书律不好,我的放任也不好,我也没有说我不同意去集书啊。”
感情他俩鸡同鸭讲了半天
,若是被人知道会笑死吧!
琇莹感嘅着,不由高了个语调。
“丞相大人,小子刚才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望你参详一二。”
他凤目眨巴了一下,笑意盈盈,“绝不是为儒家求情,也不想跟你和阿兄唱反调,我巴不得这群贱儒早滚呢!”
“丞相,你觉得我等在学院东面再建一座收书的地方,还要在前面置碑。我等广开献书之路,凡献书者不光有金与白玉仙,还可与其书共留名于碑。我会在旁侧置写书之官,专门收录书籍。”
他能想到,李斯也能想到。
他沉吟片刻,这个方法确实是他们目前最好的方法了,公子的计策可行。
“只是后面统一思想呢?书收回来了,公子接下来要如何做?”
琇莹摸了摸鼻子,也不活灵活现了,他还没想好呢,只是一个雏形。
“通古,我是打算建个出版社,把这些书归整了,我们查过了,删改后再发到市面上,我们也可以按我们所想添点我们的想法,就像编学宫的书一样,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李斯点了点头,加以补充道,“公子还是太放纵了。我可以不与陛下议挟书律,但凡是通行的书必要有我们的标识,若无便族之。”
我允许你自己藏书,但是你不要流传在市面上。
书到手了,官方只准流动的版本长此以往就能成为正确的版本,从而取代那些私人版本。至于官方版怎么改,怎么解释,那就是他们这些人的事了。
琇莹抚掌大赞,双方牵引,竟引水入渠,水到渠成。
李斯现在越看琇莹越满意,眼边荡开笑纹,抚着长须,跟只老狐狸一样。
“我子由过段时间将回咸阳述职,公子可愿过府小聚,我家中小女年岁尚小,玉雪可爱的紧,但打幼时仰慕公子风华仰慕的紧,时常痴缠着我想见一见公子。”
他又适当地赔理,“冒然开口,公子还请体谅李某为父之心。”
如果对面不是琇莹,估计就早答应了。
琇莹默默看了他一眼,怪不得阿兄前段时间旁击侧敲地催他和大恬,原来是你这老小子天天儿女不离口啊!
如果哀怨有实质那他这一眼的怨气凝聚了他和大恬这么多年的血泪。
整个大秦“高龄未婚”的就他和大恬两个,自从一米五之后,他俩年年就因未婚按秦法交罚金,有时候大恬的俸禄都不够交罚金的。
他还好,虽然平时只有他阿兄管他,自从上次说开了之后,阿兄就随他浪了。
大恬那才惨,自从蒙毅的第二个孩子都会跑了之后,不光他阿父阿母阿弟一家老小催,还有爱惜自己的大将军的阿兄催,被催得天天都不敢看信,也就只能躲在军队里不回家,偶尔写信给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琇莹抱怨一二。
你个老小子有儿有女能不能不要到处宣扬,无形之中给他和大恬带来多大的痛苦啊!
他那一眼太哀怨看得李斯那厚脸皮都有点不好意思,但很快
他就问琇莹,公子意下如何。
琇莹↓_[(,琇莹自然是拒了,他有点宅,不想增加社交。除了跟着阿兄,他在咸阳从不独自入高官之府。
“学宫并不限性别,令媛若至十一岁了,自可到学宫报名,我偶尔闲了会去代课,若是有兴趣,可以接着去上学宫。”
李斯的笑停了一瞬,似乎脸还扭曲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公子以为他的小女还是个幼子,天知道他是看上公子了,想要他过府与自己女儿相看一二,万一成了,郎才女貌,亦可了了陛下的一桩心事。
唉,他若挑明了,公子更不可能去了。
他这边哀叹公子是个不开窍的,那边琇莹见时间不早了,怕迟了,直接挟起他的胳膊,将他架了与蒙毅一路迈着小碎步,姿态优雅,不会失礼的疾跑。
李斯被他几乎是提溜到了殿前,在他放下自己之后还有点恍惚,下意识随着他动作也理了理自己的姿仪,就准备进去了。
他们还没迈步就听见了阿政的脚步声,三人一起转头,拱手行礼,琇莹趁着动作擦了一下自己忘了擦的鼻尖汗,他动作细微,却被阿政收入眼底。
他面无表情,看不清喜怒,和平时一样,温声让他们起身,同他一起进去。
他没有什么不同,可琇莹仍然觉察到他周身气质有点沉重,他忽然之间摸不准阿兄的想法,儒家现在也没有人来认错,不识时务,阿兄想更快的解决思想统一吗?他是不是做错了。
阿政余光瞥见他不安的眼,他向左边微微侧脸,忽然勾起了唇角,很浅,很快收回,可琇莹却一下子被安抚到了,他的心踏实了,也轻勾起唇角。
阿兄知道,阿兄明白。
他们进了殿,阿政到了上首,琇莹他们也落了座。
大家议事,琇莹与李斯一起提了他们俩议的法子,要管,但要温柔的管,让他们以为我们放纵的管。
虽然还是个雏形,但是确定是一个虽然没有搜书焚书那样一劳永逸,但胜在温和,不会让刚凭借强力统一的国民产生逆反心理的好点子。
几乎众臣眼都一亮,儒家做的事他们也基本上知道了,也正想办法呢,现在公子一提,他们觉得此计好极。虽然慢点,但既不损大秦的名声,又能不知不觉的实现统一思想的目的。
此计确实是有琇莹公子和丞相共同的影子在的。带着公子一向的放纵和丞相过度的隔绝。难得双方调和,竟成这上上之策。
阿政也轻颔首,他望向李斯和琇莹,“此律交予丞相草拟,财务和少府也尽快算好拨款。”
李斯与琇莹一起拱手应是。
阿政单手支着下巴斜靠在椅背上,晨光角度刁钻地照在他半边身体上,为他披上一层暖光,轻颤的睫羽好似镀着金粉般。
湮于黑暗,他是光和王。5
没人敢直视他,没有人知道他在等什么。
但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因为淳于越进来了,他一进来便高举一卷《尚书
》伏跪在地,“臣代儒家前来献书,陛下万年无期。”
所有人的目光投射到淳于越的身上,琇莹却突然扭了头望向高座之上的阿政。
阿兄,放过儒家了。
这场闹剧由儒家之首承诺愿向学宫献出所有书卷结束了,因为最顽固的儒家开了献书的头,李斯的法家紧随其后,其他家生怕法儒两家在此事专美于前,也纷纷献书。
大秦的第一个藏书阁于半个月建成,琇莹亲自到场去揭了前面的巨碑,上面是李斯刻的颂词,下面是献书之人的名字,报纸卖力的宣传,从政府公报到学宫那边的娱乐报全是夸赞,不少人的美名远扬,引得家有藏书之人也愿意到咸阳献书。
琇莹照单全收,收完就屯到长乐候府,然后找了几百个书吏来改文,重新出版大秦思想文化版的,改完他又拉回印刷的地方,印刷一车后他又拉回藏书阁。
后来阿政直接把印刷和改文的地方并在了一起,琇莹又添了一些法吏负责查民间是否有未有大秦水印的书私自流通,另外又规定民间可以流通的农书,医书等也需要来秦地咸阳核查,如不在咸阳,可以到地方的邮局中寄书或是到郡守处核查。
藏书阁虽然叫藏书阁,但在书从一开始填充时,就公开向民众,无论士人还是平民,都可以凭着大秦的户籍查阅书籍或是购买书籍,琇莹还开了一小角专业卖纸和笔,后来还卖一点像是虎头鞋的小手工品,生意还不错。
藏书阁吸引了无数人慕名而来,带来的坏处是咸阳城最近的街道挤得要命,不少学宫的学子嗷嗷哭,原本藏书阁中只有他们和先生们,现在天天都爆满,挤都挤不过去。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他们学宫的商业街等他们下课时已经被人炫完了,不少店家收摊了。
琇莹来给张苍代课,然后被王贲的儿子王离拉着衣服告状,“公子叔父,这些店是不是太过分了,我饿死了怎么办?要不然我去找扶苏公子吧,我已经几天没吃饭了。”
琇莹拍了拍他的肩,指了个方向让他往那里看,连个借口都不会找,王家的管事就在门口等他呢。
王离唉声叹气,打手势让他家管事走,他今天非要见扶苏兄长不可!
琇莹好笑,与管事说了一声,牵着他朝前走。
这小子今年十一岁,他爹在燕国戍边,在前段时间咸阳人不是多嘛,王夫人平常喜欢华服美饰,她就在原毛衣的模板下设计了一款新毛衣,几经转手交给了琇莹。
琇莹大为惊艳,照着样子做了几十件,卖得很火,供不应求。琇莹将挣的金跟王夫人分了,王夫人大受鼓舞,性子也风风火火,直接带着自己的婆母和几位喜欢设计的夫人建了个社团,主动去毛衣厂设计衣服去了。
好在王离十一了,就被他阿母扔在学宫上了武科,平时就跟蒙毅的大儿子跟着扶苏到他府上玩,所以还是很熟,平常就唤琇莹叔父。
琇莹无奈,他就是想去宫里找扶苏。
扶苏最近上课顶撞老师被阿兄罚了禁足
,其实也不是顶撞,那老先生是个黄老学派的,脾气挺好,就是挺喜欢鼓吹分封制的,扶苏不喜欢分封制,就怼了他两句,先生身体不好,差点背过去了。
当天扶苏被阿政打了手板,被琇莹带着给那老先生道歉,那老先生看了扶苏被打得肿得跟猪蹄的手,也是心疼得不行,身体没好就上书说了扶苏一大通好话,琇莹也跟着求情,可都没用。
阿政觉得琇莹慈父败儿,在气头上特地下令不让他去看扶苏。
那他不去,让阿离去,就不算慈父败儿。
“阿离到那里跟苏苏一起吃个糕点,玩弓箭,还可以一起读书,好不好?”
王离点头,到了章台宫门口就蹦下车,跟着琇莹一起来了扶苏宫门口。
扶苏被迫闭门读书,阴嫚和高几个孩子进不去,在这里唤他,“大兄,大兄!”
扶苏在宫里没说话,只听得宫中传来踏踏的脚步声。
一群孩子见了琇莹都围了上来,连刚会跑的都在这里,有的眼通红,有的眼泪还没擦。
他们七嘴八舌说着扶苏的惨样,“王叔,王叔,大兄手青了。”
“肿了包,碰碰就疼!”
琇莹心都碎了,他站在那里想见见扶苏。
但门前杵着的两个侍卫,见了琇莹就无奈的伸手,不让他进去。
“公子请回。”
陛下特地嘱咐不让扶苏公子见琇莹公子。
琇莹不想让他们为难,只好走。
“王叔。”
在刚转身时就听见扶苏的声音,他一转身就两手包得跟粽子一样,身后侍人拉着一堆吃的玩的的扶苏。
琇莹眼泪就掉下来了,他快步上前,隔着人数落他,“一天天的,忍不住脾气,先生年纪大了,你有不满的应该平心静气的说,你自己与我说阿兄打你是不是应该!”
他一边骂扶苏,一边抹眼泪。
“阿兄很快就放你出去了。”
扶苏没哭,他蹲下身子,从中间钻了出来,两个侍卫偏头当作没看到,扶苏上前抱着琇莹的腰,“王叔不要再为我求情了。”
他想清楚了,父皇打他不是因为老师被他气到,而是他的处理方式不对,他该打。
琇莹摸了摸他的头发,忽然知道他阿兄那个在甘泉宫的晚上抱着他的心情,真是心酸又苦闷。
扶苏退开了他的怀抱,向他施了一礼后,就又钻了回去。
琇莹嘱咐了几个孩子几句便去找阿政。
他事挺多,但还是准备去跟他阿兄认个错,他阿兄让他不去看扶苏,他还是去了。
慈父败儿,他认了。
然后他就吃了个闭门羹。
他说实话,他这辈子二十六年就没被他阿兄给闭门过,他一时接受不了,趴在门上一边往里面探,一边喊,“阿兄,我,让我进去好不好?”
门终于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打开了,侍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复述阿政的话,“公子,陛下说,慈
父多败儿是错的,慈父多逆子。扶苏才被关了半个月,你就哭嚷着求情了□□次。朕不想着长生不老,但也不想被气得折寿。”
琇(又喜获逆子称号)莹一时眼泪汪汪,他坐在阶前,让侍人给阿政回话。
“你跟阿兄说,阿兄消气,两个逆子都知错了,一个想进去,一个想出来。”
侍人应了一声,立马进去回话,然后他回来复述,“陛下说,进去的就出去,出去的就进去。”
琇莹叹了口气,一步一回头,故意把脚步踏得响亮。
“阿兄,我走了啊,我事多,七八天都不一定能见到了啊!”
殿里侍立的宫人都露出了笑纹,阿政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但还是不理他。
琇莹又踏出去一步,喊道,“阿兄,我都快回了啊,你真不想见见你可爱可怜的幼弟吗?”
阿政不理他,琇莹只好往前走,他又踏了一步,然后扭身朝前走,他故意走得很快,来回走了两趟,“阿兄我错了,实在是无颜见你!”
阿政轻哼一声,侍人又传了话,“陛下说,公子若喜欢转,可以去上林苑。”
琇莹心碎太平洋,决定自己推门。
门很轻,他一推,侍人就给他开了门,好像他阿兄就是在等他推门。
“终于开窍了。”
永远不会不让你进来,你一定要踏一步,打开我的门。
阿政笑起来,琇莹也笑起来。
他答应了。
阿兄猜到了自己的结局,他在规避风险,他坚信有了这一回,琇莹无论如何都会见到他。
“行了,淳于越递折子要回齐,让张苍回去当儒家领头人吧!”
阿政敛了笑,面无表情,让他回去。
生气还是生气,逆子!
琇莹无奈的看着阿政,“苍制不住那些人吧,换个人呗!”
淳于越那个老狐狸都干不来,因为献书被那些鲁儒骂得要死,他可不想让苍去。
阿政瞥了他一眼,“你不能管他一辈子,他想去就让他去,朕给他配了把刀跟他一起去。”
琇莹知道刀是那个孙叔通,他更不放心了。
阿政又看了他一眼,“你要干什么,朕也没拦过你。”
琇莹一脸无奈,应了下来。
“呜呜呜,阿兄,错了,晚上还约饭不?”
阿政直接挥手让他走,琇莹没看到阿政看着他背影含笑的双眼,他心碎太平洋。
阿兄还在生气,连饭都不吃了,第一次被阿兄嫌弃,真的太难过了。
但被阿兄嫌弃了,还得干活。大秦公子,决不能被一时的情绪影响。
负责监工道路修建的蒙毅昨天上报了道路修建的现状,他也拿了一份,了解了一下情况,四境的路除了匈奴那边难修以外,其他的主要支道已修得七七八八。
新的银行伴着路已经扎根在韩魏楚地,大秦以前的旧邮递点也已经投入使用,开始接一些家书,当
然也只是摆着,秦人压根不怎么用,毕竟不富,有那些钱不如打二两肉。所以他改了一批做了驿馆。
楚地和韩魏都城的学宫已经如愿向四周郡县扩散,因为学士已经阿兄被征召,齐地披着稷下学宫皮的咸阳学宫也已经办起来了。
秦商早已在他的调动之下闻肉而动,侵吞了齐国绸缎等生意。
至于盐铁煤矿等的重要物资,他正在要人将这些资产进行统计,收进国库。
尤其是齐国鼎盛的盐业,齐地盛产海盐,当然并非是蒸馏海水,而是依靠它丰富的因海而生、含盐浓度比正常海水高四五倍的卤水。齐地大多盐产自位于济水流入大海口的渠展,渠展所产的盐叫做“渠展之盐”,产量惊人,一年可产三万六千钟,可以换得一万一千多金。3
所以他最是重视,盐属必备品,在有些缺盐之地价比黄金,他私心想改善民生,把盐量提高,打下盐价。所以不光是原本的官营,他饥不择食到就连私营的专产黑盐的小盐厂他都吞了。
他又从官方调了几千架鼓风机提高产盐的效率,在原有的基础上,又设计开辟了几条到秦的道路方便盐的运输。
这些盐制好直接被运往一些盐产量稀少的地方,第一批盐到了楚国,很快打下了当地盐价,就比齐国的盐价稍高一些,虽然还是含着盐税,但比以往便宜多了。
他主张统交的一税制也理出了个大概,大概就是不用改,他给商人再加点税就完了。
秦国原本的税法已经很完善了,又经过他和李斯等人的修改更是将其简化,规定农只收田租税,户赋税,以及按照自己情况交的税种,例如关市之征、山泽之税,学宫的吏到各方后也照着旨意,或是偏远地区靠着公报收税。
加上路修得快,阿政对秦的情况了如指掌,有些地方会有灾,他会直接下令减税,邯郸郡就曾因震将原本的十税抽一降到了十四税抽一。3
他对民力的使用几乎是每位开国之君的模板,得益于完善详尽具体的户籍制度,阿政,可以直接是通过这些分配哪里可以征发多少民力、哪里可以多征粮食、哪里需要休养生息。
他几近完美的掌控着这个偌大的帝国,如每个精益求精的修复师一样填补着由于分裂过久来产生的裂缝。
秦对于行商坐贾亦有法,且行商环境比较宽松。商人需交诸如关税、市租、酒税等商业税,盐铁税和以私营手工业为征课对象的工税等。4
这些看似多,实际上对比那些个秦商这些年捞得简直是九牛一毛,他们现在有琇莹约束不敢模仿他们的前辈吕不韦那样奇货可居,可不代表没有心思,人一旦有了钱,便妄图沾染权力。
琇莹与他们交往久了,自然清楚他们手里有多少钱,所以提了给商人加一成的商税的提案,然后着手挑选部分大商去给他开辟丝绸之路。
他这边做完之后,怕被骂,没像以前一样直接拿提案就去找阿政,他递了加商税和盐税的提案,又附了一张道歉的条子。
阿政看到就冷哼一声,将条子退了,不接受条子。但提案还是很快批了,事情便定了下来。
看到琇莹下面劝他不要收兵建金人,因为金人没用,除了摆着那杵着基本上没用的谏言时,手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旧火叠着新火。
阿政直接抽出了自己的泰阿剑,支额让人唤在财务部办公的琇莹过来。
那边的琇莹接了阿政退回的条子,笑起来。
他数着数,三百,二百九十九。?_[(”
果然到零时,阿政的侍人准时到他身边,把他请走。
琇莹见侍人过来,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乖乖的跟着出去了。
他确实是实话实说,真情实感,才不是想见阿兄,故意贬低了一下金人。
他那么善良,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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