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来晚了。”
屋外阴雨连绵,最近几天天气气温骤降,太过头, 暗沉的天色让人的心情跟着一起沉重, 时霁脱下手套, 一旁的黎
, 夹在两栋居民楼之间, 灰黑色的墙面向上延伸, 抬起头只能看见电线。
田傅鸣赶到时,他的肩膀已经被雨水淋湿了,深分, 他摘下脑袋上的警帽,放在桌子上。
周围人声嘈杂, 只有站在门口烤烧烤的老板光着膀子,烧烤炉上蔓延开浓郁的白烟,啤酒玻璃杯相互碰撞的声音和扇子用力扇动的风声混杂。
时霁看着自然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田警官不用着急, 我们也才刚到。”
他穿了件黑色大衣,里面套着白色高领毛衣, 毛衣衣领将他细长的脖子包裹进去,而旁边的黎忱低着脑袋, 嘴里咬着汽水吸管,卫衣帽子盖在脑袋上,他额前的刘海不小心被打湿了, 黏成几缕的发丝下是一双锐利的眼睛。
田傅鸣在看见黎忱后愣了一下,接着朝时霁开口道:“上次我就想问,这孩子是当年和你一起出车祸那个吧?”
时霁点了点头, 他侧过脑袋睨了黎忱一眼:“对,他是我父母好友的儿子,家里出了事后就一直住在我家。”
“记得记得!”田傅鸣笑得爽朗,“当时情况那么危急,你被你妈妈抱在怀里已经昏迷了,要不是他拿铁块敲碎玻璃钻出来,你的腿估计都得废掉一只。”
时霁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他饶有兴趣挑了下眉:“还有这种事?”
“你不知道的还多呢。”田傅鸣说着,朝黎忱头投去一抹赞许的目光,“他那个时候年纪才多大,居然能这么冷静,我在看见他第一眼就觉得,这孩子肯定不一般。”
黎忱松开紧咬的吸管,默默把脑袋垂得更低,躲开了田傅鸣的视线。
汇聚在发尖的雨水一滴一滴滴落,时霁看着黎忱惨白的侧脸,问道:“不冷吗?”
过来的时候这小子把一整把伞的面积几乎全推到了时霁这边,丝毫不顾自己被淋得有多狼狈,而即将步入的冬季会让Omega生理性体质降低,如果有Alpha在的话,Alpha天生的高体温可以给予Omega需要的温度。
可时霁是个Beta,夜夜和黎忱躺在一起,只会让他瑟瑟发抖。
所以就在两天以前,这小子已经不小心感冒了。
正这么说着,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黎忱配合地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自己的泛红的鼻尖,掀起眼帘,雾蓝色的眼瞳直勾勾看向时霁,平时那副嚣张的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只有让人拒绝不了的可怜。
时霁叹了口气,脱下自己的大衣递给黎忱:“这里开了暖气,我不会冷,你先穿着。”
黎忱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接过时霁递过来的衣服,他披在身上,顺便把自己的脑袋埋了进去,仔细嗅了嗅上面属于时霁的味道。
Beta是没有信息素的,反而他们的体质很容易被别人的味道占满,比如此时衣服上淡淡的洗衣液味,微微残留的鸢尾花味,以及暖烘烘的体温,都组成了一个时霁。
黎忱忍不住往衣服上蹭了两下,再抬头时,脸颊已经泛起了一层浅浅红晕。
田傅鸣坐在对面,脸上挂着一抹笑,他一会儿看看时霁一会儿看看黎忱,突然开口道:“你父母要是看见你对你弟弟这么好,肯定也会感到高兴。”
“他俩当年带着这孩子来找过我。”田傅鸣喊了瓶啤酒过来,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扬起脑袋一饮而尽。
他抹掉嘴角残留的白色泡沫,叹出一口气道:“你妈妈说他们对不起这个孩子,想拜托我给他找个负责的领养人。”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只觉得那时你父母特别愧疚。”
时霁垂着眼眸没说话,这时,站在门口的烧烤老板大喊一声:“5号桌的!能吃辣不!”
“能!”田傅鸣扯着嗓子回应,“重油重辣!”
喊完,他又看向时霁问:“能吃不?”
时霁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他本身是很能吃辣的:“田警官放心点,我能吃。”
他没注意到身旁的黎忱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刚想抬起的手又讪讪收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腰间围着围裙的老板端着一个铁盘过来,盛满了各种各样的肉类和蔬菜,上面淋着一层厚厚的辣椒油,端上桌时甚至还有些呛鼻。
田傅鸣拿起一串塞入口中,含含糊糊道:“还是原来那种味道,一点儿都没变,我和你父母以前就是在这家店认识的。”
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放下手中的铁签:“哦对了!你上次让我带的录像,我带上了。”
他从背后的背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推开面前装着烧烤的铁盘,打开后手指滑动几下,很快他找出一个视频,按下播放键。
屏幕里的视频是时瀚城和宋凝发生车祸的那条路口上方的摄像头拍摄到的,只见模糊不清的画面远处缓缓开来一辆黑色汽车,这时田傅鸣一边嚼着肉一边指着那辆车说:“这辆车,就是你父母那辆。”
说完,画面继续播放,没过多久,另一辆灰色汽车快速开过,那速度快到几乎有些看不清,短短几秒之内,两辆车迎面相撞,黑色汽车由于下雨天路面打滑,直接冲破路旁的铁围栏,翻了车。
视频时长很短,甚至不到一分钟,田傅鸣关掉视频,轻声道:“这场车祸的相关档案我还留着,你要是需要,可以随时找我拿。”
而后田傅鸣又把上次时霁遭遇车祸的监控录像放了出来,时霁仔仔细细地看着,两段视频的时长都差不多,甚至连另一辆车的行车轨迹都极其相同,时霁的车当时已经冲出了栏外,却因为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撑住所以没能迅速掉下去。
这个地方应该就是黎忱让系统帮忙,救了他们一命。
田傅鸣擦掉嘴边的油,辣椒素将他的嘴唇变得略微红肿,他吸了口凉气,摸了摸额角的汗水,紧接着又是一杯啤酒下肚。
“这就是为什么我怀疑,两场车祸可能是同一人所为。”他说着,“这些年我依然在找当年害死你父母的人到底是谁,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在我眼皮子底下敢进行第二次故意杀人。”
田傅鸣咬紧了牙关,额角的青筋暴起,他握着玻璃杯的手微微颤抖着:“我一定、一定要把他给抓出来。”
男人沧桑的眼角滑过一滴清泪,接着迅速被掩去,时霁看着他,心情有些复杂。
“田警官有没有怀疑过是熟人作案?”时霁轻声开口,屋内的热气有些高,他泛红的脸颊也不知是被热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田傅鸣长叹出一口气:“我们第一时间就排查了你父母的朋友和同事,当时他们在郊外那边的实验室工作,进行的都是些高机密实验。”
“你父母为人很好,和谁关系都不错,没结过仇。”田傅鸣顿了一下,“而且他们互相都有不在场证明,我们又没找到什么和他们有关的证据,只能先放弃这条。”
“作案的人很聪明,根本没留下任何痕迹,十多年前的那辆车本身就有问题,我们找过去的时候,废弃场老板已经死了。”
“死了?”时霁皱了下眉。
他瞥了眼一旁拿着烤串半天没下嘴的黎忱。
田傅鸣点点头:“是自杀,点火焚身,半点痕迹都留不下。”
“他们在作案之前,把所有知情的灭了口。”
“这可是场大案。”时霁道。
田傅鸣不容置否,他说完后,背往下佝偻着,整个人一瞬间显得苍老了许多。
时霁看了看他:“田警官,我会帮你查这个案子。”
“只要追诉期还没过,我们就有机会将他捉拿归案。”
田傅鸣一听,缓缓抬起头看向时霁,男人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良久后,紧抿的唇角总算扬了起来。
“好。”
低沉沙哑的嗓音宛如一块粗粝的石头,扔进了见不到底的深渊。
就在这时,时霁旁边的黎忱突然“蹭”一下站起来,顶着一张通红的脸四处寻找什么,时霁愣了愣,他的目光落在对方红肿的嘴唇和被汗水浸湿的额头上,随后视线一转,时霁看见了桌子上一根空荡荡的铁签。
“你被辣到了?”时霁问,黎忱“嘶嘶嘶”不停吸着凉气,他泪眼朦胧地注视着时霁,然后重重点了下脑袋。
“哎哟!”田傅鸣都被他这幅样子吓到了,“这小孩,怎么不跟我说不能吃辣!”
他连忙招呼着老板拿来一瓶冰水,塞进黎忱手里。
黎忱拧开瓶盖,往自己嘴里一下子灌了大半瓶,冰凉的水液能稍微缓解一下口腔里火辣辣的刺痛,他放下水瓶,大口大口喘气,睁大双眼看向一脸担忧盯着他的时霁和田傅鸣。
几秒过后,黎忱猛得抓住时霁,把自己的脸藏在了他身后。
时霁被他的动作搞得莫名其妙。
“怎么了?”他拉着黎忱的衣服,想把他拉出来,可这小破孩是个犟种,时霁根本拉不动他。
黎忱咬着唇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真丢人。”
时霁挑眉:“啊?”
而后他反应过来黎忱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狗崽居然怕辣。
想到这里,时霁没忍住笑了一声。
“别笑了。”黎忱鼓着双颊,挠了两下时霁的后背,“……别笑了哥哥。”
他皱皱鼻子,盯着眼下男人基本上突出的两块肩胛骨,毫不客气地抬起手握住捏了两下,感受到时霁浑身一僵后,黎忱才得逞地抬起脑袋。
外面的雨又大了些,密集的雨丝几乎将这里形成了另一个世界,时霁和田傅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直到对方三瓶啤酒全部下肚,打了个满足的饱嗝后起身。
黎忱站在时霁身边帮他撑伞,黑色大衣已经回到了时霁身上,深黑的颜色将他的皮肤衬托的更白了一些,时霁转头看着喝得迷迷糊糊的田傅鸣,提议道:“田警官,我送你回家吧。”
田傅鸣摆摆手:“不用不用,就喝这么点酒哪里会醉!”
“你……你明天来所里找我。”他说,“我给你看当时的记录。”
说完,田傅鸣走到路边,扬起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天色,然后把警帽藏在了衣服里,抬起另一只手遮在头顶,跑进了雨中。
时霁目送他跑远,然后给司机打了个电话。
这条巷子宽度不大,一辆普通的汽车都开不进来。
“走吧。”时霁挂掉电话,“司机在外面等我们。”
黎忱沉默着转身,和时霁并肩往巷外走去。
雨水毫不留情砸在伞面,“滴滴答答”的声音时强时弱,脚底踩进水坑,溅起细小水花,裹挟着雨腥味的风从耳旁略过,悬挂在居民楼墙壁上的灯发出微弱的光。
两条黑色影子在时霁和黎忱身后逐渐拉长,下一秒,黎忱猝不及防拉着时霁的手腕,扔掉手中的雨伞,在走出巷口之前,躲进了不远处的拐角里。
这里格外狭窄,容纳下他们两个人都有些困难,黎忱压在时霁身前,用手捂住了时霁的嘴巴。
“唔……”时霁睁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下意识想要挣扎。
眼前少年的脸上布满雨水,他凑过去,钳住时霁的手腕,贴近耳边,低声道:“别说话,哥哥。”
“——有人在跟踪我们。”
跟踪?
时霁拽着黎忱的手慢慢松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微侧过脑袋死死看着出口的位置。
唯一用来照明的路灯闪烁几下,昏暗的灯光在雨水的侵袭之下变得更加模糊不清,时霁和黎忱默契地沉下声,等周围安静下来后,就只剩下雨滴砸在地面时发出的响动。
“啪嗒。”
“啪嗒。”
“啪嗒。”
时霁的心脏随着雨滴坠落的声响一起跳动,他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抓紧了自己湿透的衣摆。
几分钟过后,时霁听到了明显的脚步声正在一点一点朝他们靠近。
对方停在他们刚才路过的位置,低下头盯着落在地上的雨伞。
他弯腰将这把伞捡了起来,垂下眼眸查看几番,接着抬起脑袋看向四周。
头顶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时霁在看清对方的长相后,瞳孔骤然紧缩。
那人正是时霁在实验室见到过的,脖子上缠着绷带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