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东海省渤海金威集团有限公司的经营范围涉及工业、商业、旅游业、外贸、房地产,是一家颇具实力的集团,而董事长伊金威更是渤海市的首屈一指的企业家,借着改革开放的大潮,从背着包与韩国进行边境贸易开始,白手起家,短短二十年间就打下了偌大的家业,及至今日,金威集团既使在东海省商场圈内都有很高的声望。
不得不说,伊金威的眼光很是独到,正如他的发家史一般,充满了冒险和投机。自打发现边宁口岸开埠蕴藏的巨大商机,伊金威可以说是孤注一掷,将集团中超过五个亿的流动资金都砸到了边宁,用时两年多的时间承建了边宁口岸经济互贸区,净等着口岸开埠以后,八方宾客云集,不用说别的,就是每年收场地租金都会让他赚个盆满钵满。
只是天算不如人算,北江省与俄方关于边境口岸开放经贸互通区的谈判时断时续,有如一场马拉松一般,拖拖拉拉两三年都没个结果,这边宁口岸开埠慢慢地就成了一件没有影的事。数亿的资金砸了进去,最终成为了一场收又收不回来,卖又卖不掉,没有了丁点结果的投资,直把伊金威的肠子都悔青了。这两年凭借他手中掌控的人脉,在市里、省里找了不少关系,可是开埠一事涉有到了两个国家的对外政策,是国与国之间的博奕,可不是哪个领导一句话就能决定下来的,伊金威接触到的北江省领导没有哪个会傻到敢去信口开河。
今年年初,俄方再一次单方面缩小了与边宁口岸的贸易额和过货量,这一下,有如一盆凉水罩头浇下,彻底让伊金威的心里拔凉拔凉的,却是连点希望都看不到了。投资收不回来,边宁政府的承诺也不能兑现,甚至连官司都打不起。伊金威一怒之下,将口岸经贸区封闭了起来,愤愤地回了东海省。
不想,前几天边宁的副县长朱宝玉给他打去了电话,悄悄地跟他通报了严宁出任边宁县委书记的情况,直言不诲的告诉伊金威,严宁很强势,闹不好县里承诺补偿给他的千万元经贸区物业维护费用都会取消。这个消息让伊金威再一次上起火来,若是没有一个开埠的准消息,这个经贸区是不可能再投一分钱了,任谁也不会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扔到水里打水漂去吧。但如果边宁方面断了维护费用,那就等着这个经贸区成为一堆废铜烂铁,早晚变成烂尾工程,那可是价值数亿,凝聚了伊金威数年心血才修建起来的,就这么不闻不顾的扔了,伊金威得心疼死。
“严书记,我们集团倾其所有,在边宁投资了口岸经济贸易互通区。可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贵方的承诺因为俄国的不开埠,都成了泡影,眼下这个经贸区就是一潭死水,没有生机,没有希望。我们一直期待着俄方能重新审视边宁的口岸贸易,虽然机会渺茫,但总得有个念想不是。现在,这占地百多亩的经贸区就这样扔在边界线上,任凭风吹雨打,它毕竟也是我们辛辛苦苦耗时数年才兴建起来的,就这样荒废了,实在太过可惜了。先前我们和贵县达成了协议,由贵县支付经贸区物业维护的费用。现在,贵县的领导发生了变化,这个先前的承诺不知道……”绕来绕去,伊金威终于把话题说到了根子上,还真如汤和平说的一般,就是奔这每年千万元的维护费来的。一千万元,差不多占到了边宁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四了。本来边宁的财政就不富裕,再加上这百分之四的额外支出,对于边宁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每年一千万,无限期的支付。呵呵呵,伊董事长觉得我会认可这个所谓的承诺吗……”这一次别说张亚军把难题推到了自己手上,就是不推过来,严宁也没打算在常委会上通过这个支付。上任领导挖下的坑,严宁可没道理,也没有义务去给添平了。虽然严宁也有心提升口岸的承载力,加大对俄出口的吞吐量,从根子上解决口岸发展空间狭小的问题,但这和无偿支付这个所谓的维护费是两码事,最起码严宁打心里不愿意去当这个冤大头。
“你凭什么不认可,若不是你们口口声声说开埠在即,又许下这样那样的承诺,我们又怎么跑到这个偏僻的地方去建什么经贸区,现在我们把经贸区建成了,你们的承诺又在哪里呢?我们损失了这么多,你们给些补偿不应该吗?况且这份补偿我们也没拿走,全部都用在了经贸区的物业维护上,说不好听的,还不都是添了你们的政绩……”严宁的反问让伊金威为之一楞,反倒是他的女儿伊美儿愤愤不平起来,从第一面见到严宁起。她就把严宁定义成了那种靠着背景爬起来的公子哥。不然哪会有这么年轻地县委书记,这是伊美儿对严宁的第一印象。也正是这第一印象让伊美儿在心里面对严宁并不是很敬畏,甚至有点瞧不起,说起话来自然也就没了分寸和顾忌。
只是,从来没有深入了解过官场的伊美儿又岂能知道体制内就是一条不归路,充满了荆棘和坎坷,仅仅光靠背景地话,又怎么能在严宁这个年龄就爬到一县县委书记这个位置上?如果严宁自身没有一点本事地话,恐怕早就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又怎么能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美儿,不得放肆……严书记,小女被我惯坏了,说话不分轻重,有些不懂礼数,请你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严宁年青,背景深是一定的了,能走到这个位子,工作的方式方法保证不似那些阅历丰富的领导干部,做起事来瞻前顾后,这闯劲冲劲一定是很足。因此初一见到严宁,伊金威就打乱了早已做好了的计划部署,考虑着和严宁婉言相求。只是部署乱了却没法和女儿进行沟通,这会儿女儿又依着计划唱起了白脸,伊金威的心里直叫苦,毫不留情面的将女儿喝制住了。
“我年纪小,他又比我大吗?”意识到父亲的话与先前的计划有了出入,伊美儿急忙闭嘴,只是这话已经赶到这说出了口,想要收回来却是难了,有些错愕地搞不清楚原因伊美儿顿时急了起来,那张略施薄粉,几近于完美无瑕的脸上由里往外的产生了一抹嫣红,更增添了几分动人。心里不禁对父亲更改计划埋怨不已,这事先都说好了由她唱白脸,父亲唱红脸,父女俩一唱一和,磨也要磨开这个严书记的嘴。不然对于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严宁,她就是心里面再瞧不起,也不敢说话这么放肆,
“美儿……”虽然女儿的话说到一半就收了回去,伊金威仍是沉着声喝斥了女儿一句。若是从前,金威集团发展蒸蒸日上,伊金威还真不把一千万当做一回事。但现在不行了,历时两年多的经贸区建设压住了金威集团的流动资金,使得金威集团的生产经营每状愈下,常常有捉襟见肘的感觉。集团本部都照顾不过来,哪还有闲钱去考虑有如无底洞一般的口岸经贸区了。
因此,严宁若是就是不肯给钱,他还真拿严宁没办法。这有求于人,不得不让伊金威多了患得患失地心理。若说他此刻心里面不长草,不托底,那是假地。如果就这样因为女儿的无礼,直接给严宁留下了不好地印象,得不到边宁方面给予的补偿,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不用客气了,我倒想问一下伊小姐,年纪大小跟工作有关系吗?好像没什么关系,这个话题就不争论了。你说边宁县委、县政府许下金威集团这样那样的承诺,有背书吗?有协议吗?哪怕你拿个会议纪要出来也行。你拿着这些东西去法院,我把话说到前头,法院怎么判,我怎么支付,绝不会少给你们一分钱……”当了几年的领导,严宁对体制内的弯弯绕极为了解,为官者都是小心谨慎的,生怕被抓了小辨子,超出范围的承诺也好,许诺也好,投资协议也好,都是停留在口头上的,想要见诸于实际,形成白纸黑字,无异于留下做案证据。对于这一点,无论是蒋观河也好,还是张亚军也好,都不会傻到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呃……”严宁这话噎的伊美儿血压骤然升高,扉红的脸蛋,一双杏目在长长的睫毛衬托下,猛然的睁大了许多,对着严宁怒目而视,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喃喃蠕动着的嘴唇,老半天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别跟我说什么承诺,也别和我讲什么条件,我到边宁上任还不过两个月,你一上来就劈头盖脸的给我扣帽子,我可不认帐。所以,有问题,咱们说问题,有困难,咱们想办法解决,拐弯抹角的使心计,耍手腕的路子,并不适合伊小姐……”父女俩一个要唱白脸,一个要唱红脸,看的严宁一阵腻歪,伊金威年纪大,严宁不好对他直言批评,只能把目光转向了伊美儿,明着是痛斥伊美儿,实际却是在敲打伊金威,相信以伊金威的经历,不难听出严宁话里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