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厂子?”郝莽愣住了。
他寻思,“九零年的厂子三十多万能到手,那是因为是九十年代啊。”
“平房两三万一栋,三十多万买个十来栋等将来拆迁都能当个房东财富自由。”
“可在现代六十多万算啥啊。十多平的厕所都买不下来,还买厂子?”
郝莽狐疑。
于康永笑着试图打消郝莽的疑虑。
他搓着手,绕过老板桌,提起茶台上的瓶瓶罐罐,“小王呐,咱们边喝茶边聊。你喜欢喝什么?下关沱茶?陆安瓜片?”
“哎呀,你不总喝茶吧。那咱们就喝正山小种吧,这是红茶,养胃。”
他按下了烧水键,撕开了茶包,思考道,“这小子五万块钱买游戏机都不讲价的,卖厂子这事儿有门!看我怎么包装!”
他脑海里浮现出了巩翰林和赵俪蓉的面容,闪过《如此包装》的经典片段。
“那时候的日子真好啊……”
于康永的追忆着往昔的峥嵘,身上的狼狈都去了几分,恢复了二十余年前的从容和自信。
“这笑的和黄鼠狼一样,肯定想着怎么坑我。”郝莽越发确定于康永没什么好心思。
他预防道,“厂长,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哎呀,我怎么能骗你呢!”于康永强调完,紧接着道,“咱们这新城电子厂呐……”
“一百八一杯?”郝莽接道,“厂长,这小品我看过,小时候电视台成天循环播放。”
“什么一百八一杯?你听我给你吹!”
气氛瞬间尴尬。
“呸!”
于康永掏出一张蓝白条纹的手巾擦掉口水。
他脸也没红一下继续道,“咱们新诚电子厂,马上就要四十年了。”
“郭嘉规定工业用地的使用年限就是四十年,到期了就得续费。”
“我年纪大了,干不动了。”
“现在地价很贵很贵,我留的那点养老钱,哪怕都拿出来,也不够续费。”
“你呢,今天来找我两次,我看你也是真的爱这一行,把它当成了事业。”
“我就在想啊,这土地和上面的附着物郭嘉要收走。可厂子里这么多机器,这么多原料,我都让给你怎么样?”
“你跟我来……”
于康永茶也没顾得上的泡,拉着郝莽就站到了落地窗前。
“你看,那边是芯片车间,咱们厂的芯片都能自给自足生产,用不着不求人。”
“可是……”郝莽有些疑问,“厂长,我记得芯片车间就我刚进厂子那年开工过三个月。”
“您那时候风风火火的三班倒着干,产出来的芯片您推销也没推销出去,咱们用到今年可都才用了一小半。”
“这……”于康永有些尬住了,他酝酿了几秒才说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他拽着郝莽走到另一边,“你看,这边是咱们的蚀刻车间。当年游戏机那个火啊,连外壳都短缺,全靠我打好提前量,弄了这么一个电路板车间,才……”
“厂长,您醒醒。注塑车间五年前就说不符合排放标准,让您安装一套环保设备您没安,那之后就停工了啊!”
“呸!那套破环保指定厂商最便宜的一套也要五百万,我安我是冬瓜!”
“呼呼……”于康永压下火气,又拉着王莽换了个方向,“你看那边是咱们的注塑车间,咱们厂的游戏机外壳,质量好是有原因的……”
“厂长,两年前改革,注塑车间机器老旧能耗超标,也关停了啊!”
王角提醒道。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于康永忽然歇斯底里了起来。
“我建这个厂,今年是整整第四十年了。我从当初找配件拧螺丝,弄下了一条又一条产线,一个又一个车间。”
“早上五点起,凌晨一点睡。我拼搏努力挣下的这个厂子,凭什么今天说这个得停,明天说那个不行!”
“凭什么!”
“这里的一切,就是我活着的意义啊!”
于康永红着眼双手抓住郝莽的肩膀,“小子,你能理解我这种心情么!”
郝莽眼前也掠过了自己的人生。
小时候家长告诉要听话,被别人欺负了回家还要被打。
小学时兄长告诉要谦让,偷偷藏下来的糖块就这样被拿走。
初中时老师说学技术好,所以就上了技校。
毕业了亲戚说南方好赚钱,于是就进了厂。
工作了线上组长说好好打螺丝就能升职加薪,接下来拧了十年螺丝。
凭什么!
凭什么听话就要挨欺负!
凭什么踏实肯干就要牛马不如!
难道这个世界越不缺幸福的人越幸福?
越不缺钱的人越有钱?
越不缺少苦难的人苦难越多?
“我懂!”郝莽把住了于康永的肩膀,“厂长!我懂!”
郝莽摇晃着厂长,“我买了!厂长我买了!”
“芯片车间我要!蚀刻车间我要!注塑车间我要!组装车间我也要!”
“厂长,我全都要!”
“好!好!好!”于康永好不容易脱离开郝莽的魔掌。
他说道,“都给你!都给你!”
他虽然向后撤着步子,但嘴上说道,“小郝啊,这些设备在你手里一定能再创辉煌!”
于康永一边说着,一边挪到了胶丝袋旁。
他提起袋子说道,“小郝,这钱我就收了。厂子的土地还有十五个小时就到期了,你要搬走设备要抓紧呐。”
“我就先回家了,四十年了,终于能随个好觉了……”
于康永背着钱,消失在悠长而寂静的楼道中。
他擦去了眼角挤出来的泪珠,忍住大笑的冲动,在心里狂笑道,“哈哈哈!赚到了最后一笔!投资移民坦桑尼亚的钱终于够了!”
“阳光!沙滩!人类起源之地!我来了!”
郝莽等待于康永消失不见后也笑了。
没加钱就拿到了厂子的一切设备和物料。
一个字。
值!
这一波,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