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易小川可以听懂，但他不明白，他沉声问道：
“若是历史无法改变，任何的改变都会回归原本的历史轨迹呢？
“宛如有一支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操弄一切。历史改变的越大，回溯的伤害就越大！
“那赵王的所作所为，等到最后回归原本正确的历史轨迹的时候，就会发生更加惨烈的变动！就会间接害死更多的人！
“这样子，左先生还觉得赵王做的是对的吗？”
易小川此言，让左慈紧皱眉头，似乎在进行头脑风暴，理解其中话意似得。
旋即半刻钟后，左慈方才说道：“不可能的！没有人有这种能力、制定这种规则！大罗神仙都做不到！
“按照你的假设说法，赵王是来自未来，他的科技发明创造都是来自未来。
“那么这十年时间，你所说的幕后黑手，它有任何变动出手，修正历史吗？没有！
“我只看到赵王势力逐渐发展壮大，以至于走到如今庞然大物的地步！
“我只看到冀州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以至于成为天下百姓向往的世外桃源！
“我只看到大汉衰败的国运，都因此转危为安！
“还是说，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正确的历史轨迹’？！”
这段话七弯八绕的，易小川沉默许久，方才理清思绪。旋即也陷入了沉默。
是啊！
当初易小川与赵王交涉的时候，赵王反驳的理由，也有这一点——既然背后有幕后黑手，为什么这十年间，从未出现？无视赵王日新月异的科技变革？！
易小川虽然长生不死，但还是凡夫俗子的境界。
他因为道路交通不便、信息差的传递等等缘故，一开始不知道赵王这个穿越者的存在，等知道后，刘羽大势已成，阻止为时已晚了！
可易小川口中的那个幕后黑手，按照他的说法和认知，那是神灵般的存在！
为什么在刘羽这十年间的发明创造、改革壮大、改变历史时，没有任何阻拦的出现？
好像易小川所说的“幕后黑手”，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这是真是假？！
刘羽不相信！左慈也不相信！
但易小川坚信，这绝对是真的！
那为什么他的所作所为，就有幕后黑手操弄修正。而赵王刘羽却毫无异常，可以随心所欲的改变历史？！
为什么他在秦朝每一次改变历史，甚至在项羽乌江自刎的时候，想要出手援救。但最后，全部都是徒劳无功的？！全部都会被修正篡改的历史？！
难道……
赵王才是真正的主角？！有大气运的主角光环？！是真正的天命之主？！并且因为贵为汉室宗亲，有着人族气运、大汉国运加持镇压！
以至于连背后那个“幕后黑手”，都无法干涉阻止刘羽？！
“不可能！！！”
易小川一直坚信自己不弱于人，都是穿越者，哪里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既然如此，是不是那个“幕后黑手”，从秦朝来到汉末后，它干涉历史的能力，或者说它本身的能力，随着时间的消磨，已经不如往昔了？！
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也是易小川可以接受的可能！
但在秦朝时期，干涉历史，操弄历史的大能，随着时间来到汉末后，竟龟缩至此，易小川感觉这算什么神灵大能？根本没有神灵的逼格！
世上谁人能不死？任伱风华绝代，艳冠天下，到头来也是红粉骷髅！任你一代天骄，坐拥万里江山，到头来也终将化成一抔黄土！
可问题是，你“幕后黑手”可是能操弄历史的大能，难道也如同凡夫俗子一般，也会被时间消磨殆尽、也会随着岁月流逝而苍老吗？！
易小川终究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些秘密，可以与赵王透露一二，但无法与左慈相谈。因此易小川沉默许久后，这才开口假设道：
“左先生，我是说假如！
“假如赵王是来自未来！假如赵王的发明创造其实是未来科技！假如赵王的改变会影响未来的一切！
“假如真的有这么一只无形的幕后黑手在操弄、修正历史！假如这十年间，幕后黑手不是没有出手，而是在酝酿风暴，等待一个大爆炸！
“那么回到我最开始的问题——
“历史改变的越大，回溯的伤害就越大！赵王知道未来的正确的历史轨迹，他知道这种改变会对未来制造影响，但还是选择去改变。
“可能是为了自己的地位，势力，或者野心。也有可能确实想要弥补未来可能出现的遗憾。可能是其他方面。
“但假如！假如这种改变，会影响未来方方面面，包括现在的赵王本身，他的所作所为，是不是错了？大错特错了？
“如此一来，左先生还觉得赵王做的是对的吗？还觉得赵王是先驱者？”
闻言之后，左慈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左慈明五经，兼通星纬，明六甲，是真正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人才。精通奇门遁甲，擅长占卦星象，奇人异事，能力超凡脱俗！
可就是这样的学霸型修道者，也是许久后，方才搞清楚了易小川话中的逻辑关系。
左慈沉声问道：“也就是说，你的假设中，未来确实出现了很多遗憾了？”
“算是吧，但这种遗憾，也是成长的必经之路，若是缺少了，说不定会走向更极端的未来！
就好像一位商贾，若是有底蕴，经历坎坷磨难，最终修成正果，他就是豪强。但若是新生代，经不住诱惑沉沦，他只是暴发户！”
易小川不明白，为何左慈仅仅在意“遗憾”这一点，他说了那么多影响未来的副作用，包括神秘未知的“幕后黑手”，难道都不如“遗憾”来的严重性吗？
赵王也是如此，弥补遗憾，改变历史……未来的遗憾，不过是王朝更迭，华夏民族成长的必经之路，也是融合之路，更是一种经历苦难后的沉淀！
如此，华夏在未来，才能称得上文明古国，称得上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底蕴，而不是西方国家那般暴发户似得，不过只有数十上百年的历史！
左慈眉头突然舒展开来，他问道：“易先生有父母亲人挚爱吗？”
“自然有！！！”
易小川不明白左慈为何突然转移话题，他回想起自己的父母亲人、回想起兄弟大川、回想起前女友高岚、回想起在秦始皇陵墓中受苦受难的玉漱，整个人的情绪都安定下来。
他一直等待秦始皇陵墓重启的那一天，哪怕数百上千年的孤独等待，他都在所不惜！
他一直等待走到未来，走到穿越时的现代社会，那时候他就能见到自己的父母亲人，为自己曾经的叛逆无知、为自己对父母的不孝，做出一种道歉！
易小川活了数百年，经历过坎坷磨难，也只有回想起这些父母亲人、这些挚爱时，他才能在岁月的流逝中，孤独的生活下去！
这些人，与其说是他的父母亲人挚爱，不如说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孤独等待的唯一信仰了！
左慈感受到易小川的情绪波动，竟露出了一丝目的得逞的笑容，他图穷匕见，问道：
“好吧，那老道也给易先生一个假如！
“假如易先生的父母亲人挚爱横死，死得惨绝人寰、死得惨不忍睹！
“假如你能回到过去，改变历史，拯救横死的父母亲人挚爱。但你这种改变，又会导致历史改变。
“而历史改变的越大，回溯的伤害就越大！所以易先生会选择怎么做呢？”
易小川沉默了，神色逐渐的阴沉下来！
左慈自顾自继续说道：“从易先生的神色中，老道已经听到回答了！所以结果不是显而易见吗？弥补遗憾，是人性使然！
“你说假设赵王来自未来，他的发明创造的科技，其实都是来自未来。
“赵王用这种改变，提升当前的科技水平，提升当前的势力、国力，就是为了改变未来的遗憾，弥补未来的遗憾。
“哪怕这种改变，会导致方方面面的变化。甚至导致当前的赵王消亡泯灭，他都这么做了！
“这叫什么？这叫大公无私的先驱者！舍小家为大家！虽千万人吾往矣！
“易先生觉得赵王的改变，会影响未来的方方面面，会导致亲朋好友消失，甚至导致当前的一切变化消失。
“就因为这种固执己见，易先生觉得不应该改变历史，应该沿着未来充满遗憾的历史继续前进。
“然后你选择顺应历史，让历史按照你所知道的原本的轨迹前行，哪怕这其中有很多遗憾，你也不在意！
“只要你、或你的亲朋好友可以安然无恙，哪怕王朝更迭、社稷丘墟、苍生涂炭，你都不在乎！
“这叫什么？这叫食利阶层！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这些人的追求、想法、思想等，全部都是以自己为利益原则！
“他们会享受先驱者带来的便利，但也会遏制后来者窃取分润他们的资源，他们想要维持现状，他们做不到先驱者的创造性，又想要关闭大门避免其他后来者出现。
“阶级固化，上升道路断绝！
“易先生说得很高尚，认为赵王弥补遗憾、改变未来，其实都是自私自利的选择。‘历史改变的越大，回溯的伤害就越大！’好一个悲天悯人、为国为民的无私想法！
“但事关易先生的父母亲人挚爱时，易先生恨不得立刻弥补遗憾、改变历史，哪怕不惜与天下为敌！因为事关己身！因为你真有一头牛！
“说到底，未来的历史遗憾，对易先生而言，无足轻重，不足挂齿，没有任何的影响！反倒是改变历史、弥补遗憾，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到易先生！
“所以易先生反对的其实不是赵王弥补遗憾、改变历史！反对的是自身利益受到的损失！
“这与当前大汉何其相似？那些世家豪族，土地兼并、巧取豪夺，宛如国家蛀虫！硕鼠！他们反对改革，反对赵王赋税改革、反对让利于民，因为自身利益受损！
“这些世家豪族，身为食利阶层，身居高位，却不知体恤百姓、休生养息，却不知治国有常、利民为本。已经脱离百姓，或者说从未站在百姓的角度思考问题。
“易先生，你们何其相似？！
“老道辅佐曹操，与赵王属于对手。但也敬佩其为人。因为他真正做到了--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做到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所以老道才说，赵王这是舍小家为大家、大公无私的先驱者！而易先生，只是自私自利的食利阶层啊！
“这就是易先生询问老道、做出种种假设、给出一个个假如，想要得到的答案吗？
“这一次论道，让老道受益匪浅，易先生的假如，很有思想。可惜却将自己与赵王的境界差距对比出来，宛如云泥之别，天壤之别！”
易小川的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了！
这话如果是刘羽当面呵斥指责，易小川还能自我安慰，刘羽在自卖自夸，刘羽在自我吹嘘，刘羽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根本不懂的社稷苍生！
可是！
当这话出自第三人左慈之口，一切都不一样了！
一个第三人，竟然与刘羽出现同样的想法，并且非常赞同、认可刘羽的所作所为和选择！
这就让易小川一切的努力，一切的思想烙印，一切的付出行动的目标，都成为了笑话！
原来，在其他人看来，他才是活在自我世界中的可怜虫吗？！
原来，赵王改变历史、影响未来的方方面面，这就叫舍小家为大家？这就叫虽千万人吾往矣了？！这就叫做大公无私的先驱者了？！
原来，他为了保持正确的历史轨迹，所作出的努力，所避免的偏差，都是自私自利的食利者吗？！
易小川阴沉着脸，沉声说道：
“先生的假如错了，明明有着正确且已经经过实验的历史走向，先驱者却一意孤行，向着他所认为的道路前行，将未来带向不可预知的走向！
“反倒是先生口中的食利者，看似有种种弊端，但却可以避免社会动荡不安所带来的更加负面的影响，看似没有冒险精神、创造性，但却是最稳妥的前行。”
易小川此时阴沉着脸上，身上杀气弥漫，回想起他身经百战的战绩，抵挡吕布后还能安然撤退的光辉伟绩，等闲之辈此时就会收手退场。
这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避免走向刀兵相见、无法收场的结果！论道论到最后，演变成论架！
但左慈毫不在意，保持着镇定自若，胜券在握的姿态，他淡笑中带着嘲讽道：
“易先生的假如、易先生的思想论证，不过是在寻找认同感罢了！这就是党同伐异、狼狈为奸！可惜老道与易先生，终究道不同啊！
“食利者得利后，往往会利用自己的权利精心包装自己，甚至自我安慰，他们的选择都是为了国家稳定性，避免社会因为改变出现动荡不安。
“他们暗地里巧取豪夺，逼人卖儿卖女，官商勾结，草菅人命。然后利用这些丑恶肮脏的非法收入，包装伪装自己，他们会修桥铺路，兴建学堂，被十里八乡称颂大善人。
“表面上道德文章，背地里男盗女娼。虚伪君子，冠冕堂皇，莫过如此了！易先生，你觉得呢？”
易小川强忍着拔剑砍掉左慈的冲动，这还是易小川第一次情绪出现这么大的波动！
他本以为自己活了数百年，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挑动他的心境，撩动他的情绪。
上一次与赵王刘羽的交谈，赵王也是利用“玉漱”，这才引起易小川的情绪波动。
可是这一次，左慈仅仅只是依靠言论，就将易小川打倒了！
易小川沉声反问道：
“左先生方才就说过，王朝更迭、天道轮回，这是不可更改的大势。赵王的所作所为，改变历史，不都是在逆天而行吗？这难道不是错的吗？”
“燧人氏点亮灯火前，人们过着茹毛饮血的历史，前人谁敢相信，火焰将人们带向不同的文明？这何尝不是在逆天而行？
“伏羲创八卦、造文字，琴瑟和鸣，开启了中华文明的新篇章，成为文化起源。这何尝不是在逆天而行？
“神农尝百草，刀耕火种，治麻为布，民着衣裳。农耕文明由此起源。这何尝不是在逆天而行？
“你说赵王在改变历史，弥补未来遗憾。这何尝不是一种逆天而行？
“你说赵王的发明创造、他的科技变革，都是来自未来，如同原始社会的游牧生活、农耕文明的转化，这不正是一种将华夏文明带向更高级文明的历史进程？！这何尝不是一种逆天而行？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的一生，本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逆天而行，方为天道至理！就像老道所说的——
“用肤浅的学识去衡量学富五车的先驱者，最后得到一个超越自己认知水平的知识领域，就会出现这种坐井观天的看法。
“无知并不可笑，这是一个人的学识问题！可笑的是不懂装懂、狂妄自大、大放厥词的愚昧，那才是真正的没有自知自明的笑话！”
左慈轻笑的说道：“还有……老道虽然觉得王朝更迭、天道轮回之势不可更改，但也相信，人定胜天！说不定，赵王可以让老道看到奇迹呢？”
易小川深深的望了左慈一眼，旋即果断转身离去，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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