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柯不动色地挪到查尔斯的身后。
就算他完全不清楚这个突然出现的查尔斯的身份, 但木柯能从现在一触即发的局势里察觉到白柳得到查尔斯的帮助。
“曾经为一个男人沉迷和每年按照季节为一匹赌马神魂颠倒,我可不觉得算得上是一件事。”红桃脸上所有的神色很深地隐下去,酒红色的眼眸里暗流涌动, “不要把你的动物性和我相提并论, 查尔斯。”
“那我为自的不得体表示歉意。”查尔斯欠身,笑意扩开, “但对我来说,动物性可是个褒义词,我很欣赏具有动物性的人。”
红桃静一秒,她意识到查尔斯是非要把白柳捞出来不可,这个男人有时候赌性上来没有任何人拦得住。
红桃没有丝毫迟疑, 她转身看向提坦:“提坦,围困他们。”
一个巨大的黑色圆球从天而降,就像是黑洞般要将查尔斯和他身后的王舜, 木柯一人给全部吞噬去。
而查尔斯完全不慌张, 他举起自手边的文明杖抵住落下的这个黑球。
黑球沿着文明杖尾一节一节往里吞,就要触到查尔斯的鼻尖, 他取下自的黑色高礼帽, 拖回尾端卡着黑球文明杖的时, 查尔斯翻转礼帽压在这个巨大的黑球上。
就像是变魔术一样,这个巨大的黑球被礼帽的帽口收敛, 压查尔斯的白手套里,在翻转之间变成一个他手心里的一颗黑色弹跳球。
【系统提示:玩家查尔斯用技能(幻影噬手)】
【该技能可吞噬对方技能攻的瞬间反向吞噬对方的技能,并将其转化成某种魔术道具储存起来。】
“对我发动技能是没有用的皇后。”查尔斯饶有趣味地甩两下手里的弹跳球, 然后脱下白手套包裹住,连手套一起揣旁边王舜的兜里,“玩脏, 送给你。”
王舜:“????”
他早就耳闻查尔斯是个很鸡毛的人,但没有到鸡毛到这个地步——只是被他自在一点灰尘都没有的地上弹两下,就不要。
查尔斯不知道从哪里慢条斯理地变出一双白手套又给自戴上,举举帽子回礼提坦和红桃,笑得十分矜持:“皇后,容许我先告退。”
说着,查尔斯转身,对着王舜举起手肘,微抬下颌礼貌地示意两下,用食指在肘部轻敲两下。
王舜懵里懵懂地反应一会儿,意识到查尔斯是让他挽着他。
……= =这人事真的好多……
但就算在心里吐槽两句,王舜还是老老实实地挽住查尔斯的手,查尔斯这满意地向前走。
他走到木柯的面前微笑着说:“相信你已经看到我对白柳的诚意,应该不介意和我们和你一起去【人区】吧?”
木柯屏息待这位查尔斯会长已久,但这个时候稳住架子,没有慌张失礼,而是不卑不亢地伸出手,十分诚挚地道谢:“完全不介意。”
“非常欢迎您与我们去。”
人区。
在查尔斯介入这件事之后,原本在国公会的强势围堵下不敢过来看热闹的普通观众现在纷纷靠过来。
并且因为【围堵白柳】这件事情一波折的翻转,论坛上一直挤压的热度到达一个极限,终于爆发大量的讨论,这下让大部分的普通玩家对这件事都好奇起来。
大量的普通观众鬼鬼祟祟地跟在木柯他们身后,假装路过般一直跟到【人区】。
不能怪他们装,因为国王公会的人跟过来,来吃瓜的群众不敢太张扬。
两方阵营在一向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的【人区】口对峙着,查尔斯和红桃两个大佬一马当先地站在公会成员前,感觉随时都能打起来。
旁边的观众看得是心潮澎湃又鸦雀——这联赛好戏还没开场呢,应援季的瓜是吃一波又一波。
人区里,堆叠的老旧电视机上闪烁着雪花和噪点,时不时黑白的条纹下会出现一个人扭曲的影子崩溃地拍打着电视屏幕,大部分都是在求救。
嘶哑绝望的音透过电视两侧损坏的音响穿过来,拉长卡顿成听不出原话的诡异曲调,有种说不出的阴森渗人。
这些被困在人区里的游戏玩家,断续出现在黑白的电视机上,宛如他们死后用来缅怀生前的一段不详录像。
人区两侧是洁白到晃眼的光滑墙壁,陈旧的大部头调频电视机横向堆叠,形成长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电视山,一直延伸到人区的最深处。
没有人知道人区有没有尽头,因为从来没有人抵达过人区的尽头。
【人区】的全称为【名之区】,但这个地方并非人,反而堆满这些用尽一切还要拼命活下去的人的末路。
这些人在这个游戏里失去姓名,就失去为人存在的权利,只能在滋滋响的旧电视里变成一只又一只忘记自来路的怪物。
木柯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他有种发自内心的震撼,尤其是在王舜叹息地告诉他,【人区】的很多玩家都是第一次玩游戏的新人的时候。
“入游戏的新人如果得不到观众的认可,得不到来自观众打赏积分,他们是没有能力购买道具的,通关非常困难。”
王舜的眼中有种极深的怜悯:“他们会很快掉【人区】,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渐渐被异化的过程中拖延时间,让自尽量不要那快死去。”
“那是非常痛苦的,他们看不到任何希望,只是凭借着本能在游戏里挣扎,待着谁会救他们出去。”
木柯怔怔地看着这座电视山,轻反问:“是不是……就和当初的在《塞壬小镇》里的我一样?”
“是的。”王舜说,“如果白柳那个时候没有救你,这个地方就是你的墓地。”
“很多时候这些人并不需要很多,只需要给他们一点积分,就足够让他们重见天日,从这个墓地般的人区里爬出来。”
王舜转身看向木柯,他长叹一:“但很可惜,在这个游戏里很少有人有这样的善心。”
“不是谁都像你这幸运,有个白柳强突破维度来救你。”王舜呼出一口长气,脸上终于带出点笑,“但现在或许很多很多人,都会因为白柳而获救。”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讨论查尔斯和红桃到底要做什。
红桃侧头看一眼一望际的电视山,又转头过来看向笑容不变的查尔斯:“你确定要在白柳身上浪费这多积分,把他从这个垃圾场里给捞出来?”
“这可不是浪费。”查尔斯笑眯眯地反驳,“所有能取悦我的消费,我都称之为合理娱乐,白柳很有趣不是吗?”
红桃不置可否:“你真是个不可理喻的男人。”
查尔斯屈身承接:“感谢您的赞誉。”
“你准备花到多少积分的时候停止?”红桃问。
查尔斯直起身,他转身看向人区里纯白到刺眼的背景,转下自拇指上的钻戒,眯眯眼:“——直到看到白柳重新出现在我面前为止。”
木柯深吸一口气,他站在公会会员前,替查尔斯下达命令:“下查尔斯现在会转账给你们每个人一百万积分,不过这笔积分上有限制,你们是法挪用的。”
“这笔转发给你们的积分唯一用就是给你们旁边的,人区里玩家充电,每个小电视充5到10积分,在充电的时还要收藏点赞,直到看到小电视熄灭为止。”
“重到10积分还不熄灭的小电视标记好位置,转交给我,我们会对里面的玩家二次分析,如果确定里面的玩家有疑似白柳,我们会酌情二次充电。”
木柯左走一步,让出他身后的王舜,介绍道:“这是我们工会的数据分析师,王舜,你们得到的小电视数据都交由他统计,综合分析之后,我们会对人区的小电视次筛选。”
“而我们大名鼎鼎新星榜第四的牧神。”木柯淡淡扫从刚刚就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的牧四诚一眼,“会守在人区口保护我们的动不受国王公会干扰。”
牧四诚抬起头和木柯带着□□气对视一眼。
他深吸一口气,烦躁地别过头去啧一,没有反驳没有答应,但的确起身站在人区的口,下巴微抬的和国公会的成员对视。
牧四诚察觉到木柯对他的敌意,这让牧四诚不爽,但更让他不爽的是,这个时候木柯这家伙真的比他条理清楚多!
说完,木柯环视一眼他面前的公会成员:“还有什不懂的吗?”
下面的公会成员已经听傻。
他们加入食腐公会这久,没见过一百万积分,现在就要人均一份,现在为救一个他们面都还没见过的人,转手就要花出去——这刺激的事情,他们几辈子都幻不出来,一个个的头晕目眩,都快站不稳。
旁边的围观群众听一耳朵,更是目瞪口呆,他们看看就像是什都没有发生,正在擦拭自手杖的查尔斯,又恍恍惚惚地望望人区那宛如一座没有尾厢列车长度的电视山,两眼发直。
——查尔斯在……开玩笑对吧?!
这长的电视山里要找出一个人来,这最起码得砸几千万积分下去!!
但很快他们发现,查尔斯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公会玩家依次上前走到查尔斯的面前,战战兢兢地举起自的系统面板着转账,然后在转账成功之后,又浑浑噩噩地走下去。
几千万积分转出手,查尔斯从头到尾,连微笑的弧度都没变过。
他温和地拍拍这些神志不清的公会成员的肩:“现在,去找你藏起来的会长吧。”
——————
神殿。
桌面的中间摆放着一张突然翻转过来的牌,牌面上的人物是一位绅士地拉着帽子往下遮住自微笑的脸的神秘魔术师。
兜帽拢住脸的男人若有所思地屈指在上面敲敲,语带笑意:“有意思,出现一张既不是狼人阵营,不是神明阵营的魔术师牌,局面出现变化。”
“你还要下放牌吗,预言家?”他笑问。
预言家沉默一会儿:“不出。”
“这个场面已经乱成这样啊……”兜帽之下,这个男人的眼神在转变成狼人的猎人牌,站边的女巫,一闪一闪快要消失的玫瑰牌以及突然出现的魔术师牌上逡巡,然后忽然露出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浅笑,“那就再乱一些吧。”
他食指和中指之间浮现一张全新的牌,被他摁放于狼人牌的右边。
预言家的眼神在看到这张牌的一瞬间,微不可查地一变。
这是一张和其他牌都不太一样的一张牌,它不怎守规矩,在落桌的一刹,这张牌里的人物就像是立体书般悬浮在桌面上,举着一把花里胡哨的喇叭玩具枪嘟嘟嘟地满桌乱跑。
它穿着一双长到过头的绒球尖顶短靴,蓬松的亮红色萝卜裤,上半身是泡泡袖和环绕整个脖子的一个蕾丝堆叠领口。
一顶尾端挂着铃铛的双角双色帽随着它的奔跑叮铃响。
它从脸到脖颈上涂满厚重的白色油彩,嘴巴处被勾勒得鲜红的扩大一圈,而眼睛上却是两个用黑笔画的,巨大的叉,叉下藏着一双碧绿的眸子,金色的小卷发在它的头顶闪闪发光。
这显然是一只,或说一张小丑。
而现在这张小丑举着它的喇叭枪,满桌到处biubiubiu,几乎只要看到牌就对准牌上人物的脸疯狂乱/射,还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尖细而刺耳的愉悦笑。
最终这只小丑绕着桌子捣乱一圈,垫着自的短靴,歪着头站在狼人牌上——这是唯一一张,它没有用喇叭枪射击破坏的人物牌。
“king!”小丑高兴地跳跃,它张开叉下明亮如宝石的绿色眼睛,然后趴在狼人牌上,依恋地蜷缩牌面上,用脸贴着狼人,神经质地嬉笑念着,“king!findking!”
“你对小丑做什?”预言家语气难得变得凝重,“这不是初始人物牌在游戏里第一次登场的正常状态,小丑看起来记得白柳——但在这条时间线,小丑和白柳一次都还没有见过。”
坐在对面的人双手在桌上交叠,他抬眸微笑:“你在害怕吗?害怕小丑对白柳的影响力,会把他变成白六?”
预言家冷反驳:“你在破坏游戏规则。”
“我从不破坏游戏规则。”这人松开自交叠的双手,笑意不减,“我只是提前下放小丑牌,但没有让它登场而已。”
预言家刚要开口:“什……”意思?
但在他还没有问出口的时候,预言家猛地顿住,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坐在他对面的人:“你……把他放在人区?!”
“是的,我让小丑登入游戏的第一个单人游戏就是级游戏,他自然而然被困在里面出不来,然后很快,观众们就对可怜的,没有技能,没有办法通关的小丑失去兴趣,让他流落到人区。”这人语带怜惜。
预言家线都有些发颤:“……他在游戏里,待多长时间?”
这人漫不经心地说:“他和那些怪物共处……差不多十年吧,我不会真的让他死,但现在他的确已经疯得差不多。”
预言家直直地抬眼看向对面的人:“小丑为什会记得白柳?”
这人前倾身体,凑近预言家:“因为我为让他能在这个恐怖的,折磨得他快要自杀的级游戏里坚持下去,我决定赐予他希望,所以让他每天晚上做梦。”
“梦里的小丑会看到一个叫做白六的男人犹如神明降临般拯救他,带他大杀四方,所向披靡,成为冠军。”
“那个人完全理解他,认他,赏识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让他追随的人,他是他手里最忠心的小丑,而他是他的king。”
这人垂眸看向桌面上的小丑:“这美梦让他坚持到现在。”
预言家闭上眼睛,他呼吸都开始不畅:“你让小丑……梦到其他时间线的内容……但现在这个时间线已经完全错乱,白柳根本没有在那个时间点去救他……”
“小丑一个人在游戏待根本不会出现的白柳,十年……”
“可喜可贺,现在他终于到不是吗?”这人笑得越发愉悦,“白柳马上就会出现在人区,把他给救出来。”
“你有听过一个童话故事吗?”这个人突兀地提起另一个话题,但他显然很有兴趣和预言家聊这个童话故事,没预言家回答就继续说下去,“这个故事叫《渔夫与魔鬼》。”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丑般的魔鬼被神封印在一个瓶子里,他痛苦不堪,法逃离,没有任何人能看见或感知他的痛苦,只能靠梦里的幻象存活。”
“于是他在心里许愿,如果那个人在第一年把他救出去,他就给那个人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可惜那个人没有出现,在第年,小丑,如果那个人这个时候把他救出去,他就为那个人参加联赛,成为那个人的手下。”
“但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在第六年,小丑,如果那个人这个时候把他救出去,他就愿意成为那个人的一条狗,把灵魂贩卖给他。”
“可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
他看向预言家,嘴角的弧度纤毫不变:“到第十年,小丑终于到那个人,你觉得小丑会对白柳,他十年的king做什呢?”
预言家睁开眼:“他会杀白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