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8 释然

说罢,她也不再去看王皇后是什么表情,脚下一动,便是迈步而去。

厚重的殿门在身后关上,听见里头恍似孤鬼夜哭的凄厉泣声,楚意弦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望着几只鸟儿斜着飞过头顶刚刚晴开的,四方瓦蓝的天空……

这座宫城,总是这样的令人待着也觉窒息。

楚意弦不想为难自己,深缓了两息,便是迈开了步子。

刚刚走出凤藻宫的宫门,抬头却见着前头等着一人。

一身杏黄色四龙纹袍子,衬得人除了长身玉立之外,更多了两分从前刻意敛起,未曾示于人前的贵气,见得她,微微一笑。

两人一并走到了花园的某处,一道抬头望着雨后瓦蓝的天。

“还未曾恭喜太子殿下,得偿所愿!”楚意弦朝着萧晟一福。

萧晟望着她,双眸却是微微一黯,“是啊!孤如今是大梁储君,早前让楚大姑娘考虑的事儿,楚大姑娘考虑得如何?这世上楚大姑娘想要的东西,孤都可以给你。”

“是吗?那便多谢太子殿下厚爱,臣女要的不多,只请殿下成全!”楚意弦说着,便又是蹲身敛衽,深深一福。

萧晟垂眸望着她,一双眼里光影几转,终究是抬了起来,不再看她,“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去找他了?”

“是!臣女已经说服了家里人,也收拾好了行装,明日就要启程了!”楚意弦语调平稳,却很是坚决。

萧晟淡淡一笑,带着两分嘲弄和苦涩,“你对孤倒是自始至终地半点儿机会不给。那一日,孤本就是想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这才亲自去了,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有半点儿用,楚大姑娘待孤,真是……无情。”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楚意弦淡淡笑着,并不言语。

萧晟一拍手道,“罢了!孤如今已经是太子了,这天下的美女孤想要谁不成?何必非要求你这么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强扭的瓜不甜啊!孤又不是真想不开了,非要为难自己。”

说到这儿时,萧晟面上的笑容已经转而释然。

楚意弦眼里隐现笑意,朝着他轻轻一福,道,“太子殿下大度仁和,是我大梁百姓之福。”

“你也用不着给孤拍马屁!你这一去,路途遥远,必然艰辛,更别提到了前线……总之,万事小心!见着了燕迟……也别忙着回来,孤虽大度,可短时间内也不怎么想见到你们在跟前你侬我侬的,所以……”萧晟一挥手,摆出一脸的嫌恶道,“有多远躲多远吧!”

“是!谨遵太子殿下令!”楚意弦笑着屈膝福礼。

第二日,楚意弦果真轻车简从,带着石枫、石楠并关涛以及一众护卫出了城。

萧晟带着严冽站在暗处,看着他们一队人纵马疾驰而过,连带着那阵阵尘烟也消散在了天尽头,这才收回视线,无声转过身离开,这一回,再未回头。

定州城外,旌旗猎猎,鞑靼人在城下挥舞着兵器,谩骂嬉笑,口中尽是不堪之言。有略带生硬的汉话,也有鞑靼语,无论是汉话还是鞑靼语,城墙之上驻守定州多年的楚家父子,与其他的大多数将士都能听得懂,因而脸色也越发的难看。

尤其是这谩骂声已经连着数日,一日比一日骂得难听,何况,骂了不尚算,一会儿还会有人直接到城门下叫阵,听着那一声声的“缩头乌龟”、“胆小如鼠”,甚至是直接问候到了他们祖宗的头上,楚煜手中兵刃紧提了起来,就要不顾一切转头奔下城楼去,打开城门,冲入敌阵,痛痛快快杀它一场,也好过如现在这般龟缩在城中,被人问候祖宗十八代。

只是他才刚一动,便被楚怀洲伸手扯住,楚煜咬着牙,双目猩红,“阿爹!”

只一句称呼,意思却再明白不过,楚怀洲却没有半分松动,仍是目沉如水望着城下,“再等等!”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楚煜压低了嗓音,却仍克制不住微微发颤。

“当初燕迟说了给他十日的时间,如今才第九日,再等等,既然说好了十日,怎么也要等上十日,若是他真的能够做到,那么便能将这一场战事的代价降到最低,这于咱们大梁来说,才是一桩好事。”

楚煜咬着牙,忍了又忍,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却也听不下去城下那些人的不堪之言,扭头便是转身下了城楼。

城楼下的骂声又直到日落黄昏时,还是不见城内的人开门迎战,这才渐渐歇了。

第二日天明,重又复始。

这是最后的期限了。若是还是没能等到燕迟说的那个转机,今日,他们便再不会也不能做那缩头乌龟。

日正当中时,城楼下叫骂的人渐渐疲了,楚怀洲已经不得不死心,认为燕迟口中那个转机,是迟迟等不来了,便是让人做好了出城迎战的准备。就等着鞑靼人已经疲惫,又料定了他们还是会同前几日一般的闭门不出,放松警惕时,再动手,一举占得先机。

眼看着城楼下那些人都恹恹的了,楚怀洲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正待下令,却突然听得对方营中传出了鸣金之声,这是传令撤军的号角。

与鞑靼人交战多年的定州守军们自然都熟悉。可是……怎么可能?

所有的人都是惊疑不定地举目望去,城楼下的鞑靼人显然也是猝不及防,怔愣着面面相觑了片刻,大抵才反应过来,便是开始往后撤去。

鞑靼人多是骑兵,来得快,去得也快,马蹄声声促,杂沓轰鸣,踏出一朵硕大无比的黄云,朝着天边卷去。

怎么回事儿?城楼之上的定州守军此时炸开了锅,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楚怀洲父子就站在城楼垛口处,望着天边鞑靼人扎营的方向,楚煜眼中种种幽光暗闪,转头望向神色端凝的楚怀洲,嘴角翕张了数回,才喃喃着语焉不详道,“阿爹,这难道是……”

后头的话没有说明,楚怀洲却是知道他的意思,目光仍然定在敌营那头,点了点头,表示也赞同楚煜的猜测,“不过,到底如何只怕还得再探探,莫要是鞑靼的惑敌之策啊!”

楚煜自然也明白,事关重大,必须要多添些谨慎才是。

“立刻派斥候去探!再往其他各营一并查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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