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子什锦炒饭很快就见了底,燕迟很是餍足地打了个饱嗝,放下了竹箸。
楚意弦一边起身将那些盘子竹箸的收拾起来,一边淡瞄了一眼坐在藤椅上,正慢条斯理用帕子擦拭嘴角的燕迟,语调淡淡道,“既然吃完了,夜也深了,燕小侯爷便请回吧!”
燕迟一愕,真没有料到她自开始做饭之后就没怎么说话,张口便是下起了逐客令。
他本以为,她肯为他下厨,便是消了气的意思了,怎么好像是他会错意了?
还在愕然时,就已经见着楚意弦端起了那些碗盘要走,他连忙醒过神来,下意识便是伸出手去,“你先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楚意弦淡淡瞄了一眼他箍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皱起了眉。
燕迟顺着她的视线,也望见了自己箍在她腕上的手,他深色的皮肤衬得她越发白皙,明明也不是头一回了,可他还是觉得肌肤相触之处,陡然便是热了起来。那热度一路往上,蔓延至了耳廓。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松开她,一双眼睛直直将她望着。
居然没有满面羞窘地立时将她松开?楚意弦有些纳罕地望着他明明已经羞红了的脸,“燕小侯爷想说什么?”
燕迟清了清喉咙,“你先坐下!”
楚意弦睃他一眼,这回倒还干脆,将端在手里的盘子放回藤桌之上,坐了下来。一双明眸半抬,平静地将他望定,“说吧!”
她这般落落大方的,又让燕迟好一番愣怔,见她又皱着眉斜瞥了一眼他还是箍在她手腕上的手,他这才忙不迭将之松了开来,咳咳了两声别开了眼,那个尴尬啊!
楚意弦今日却格外的没有耐性,“燕小侯爷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语气里的不耐烦,连遮掩都不曾,燕迟听得心下黯然,却也再顾不得别的,忙正色道,“今日林间,你所见之事,实乃是个误会!”
楚意弦瞄他一眼,挑起了眉,“误会?”
燕迟以为她这是不信,忙又道,“自然是误会!我与王十六娘不过是路上偶遇,刚好撞见她的马车惊了马,人命关天,总不能袖手旁观!就是顺手搭救罢了。”
居然都知道那是王十六娘了。楚意弦眯起眼来,哼了一声道,“顺手搭救?我怎么不知道燕小侯爷是个古道热肠的侠义性子?还有啊,随意搭救……燕小侯爷当时将人护在怀里,那可真是小心翼翼,怜香惜玉,画面美好得让人都不由想起了前人的酸诗。”说到后来,楚意弦都控制不住咬了咬发酸的后槽牙。
燕迟也不用去问让她想到了哪句酸诗,总归越是美好,此刻越是戳得心肺疼。
他总不能说他当时是鬼使神差地看着那身衣裙,想起那个荒诞的梦,便以为那是她,这才多了两分小心翼翼吧?他早前待她可都没有半分这般……总归,他是自己作的。
燕迟瞄了她一眼,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叹,此时此地,真有些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早知有今日,他当初待她,总该多留两分温存,如今说起什么,都像狡辩。
“说起来,你或许会觉得我是在狡辩,但我还是想要辩解两句。我当时不过是从那车窗里头瞥见了她身上穿着的那身衣裙,总觉得有些眼熟,好似在何处见过似的,以为那是熟人,这才赶去相救。”犹豫了片刻,燕迟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避重就轻地道。
可听他提到衣裙,楚意弦却是双瞳紧缩,一怔之后,下意识地便是去打量他,心里含着说不出的紧张与期待,难道……他也有前世的记忆?
她的目光热切得厉害,像是恨不得将他望个对穿一般,让燕迟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干巴巴地笑道,“干嘛这般看着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楚意弦黯下眸色,有些失望!她是魔怔了,他若是有前世的那些记忆,又如何会那般冷待她?至于他说的,那衣裙有些眼熟,也未必就是因为前世。他或许当真是在何处见着过,觉得她穿着会好看,前世才会特意做来送她吧!一身衣裙也说明不了什么。
楚意弦敛下眸子,抿起了嘴角,“那燕小侯爷可想清楚那身衣裙究竟是在何处见过,又是哪位故人所有了?”
那些离奇的梦境如何好说?何况……那梦里他们分明是已经成了婚的。燕迟耳根作热,莫不是他当初尚不自知时,就已经对她生了绮念,否则怎会做那样的梦?
楚意弦见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失了神,偏还红着脸,双目有些迷离,一副情动的模样,让她心口却是阵阵发凉,“燕小侯爷!”她不敢去多想他想到了何事何人,只是控制不住地横生恶念,拔尖了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燕迟陡然醒过神来,见她抿紧了嘴角瞪着自己,脸色不知为何甚是难看,心里一边奇怪,一边忙道,“哪有什么故人,真正就是一个误会!不过,那身衣裙我倒是有些好奇,便问了问王十六娘,她说,那是之前文远伯府的一位表姑娘随手所画的衣样,她当时见着了甚为好看,便向她讨要了来,让丫鬟仿着做了一件。”
是杭依依?楚意弦真没有想到,不过转念却道了一句原来如此。难怪了,那身衣裙她记忆犹新,杭依依只怕亦然。毕竟,那是燕迟亲手为她所绘,亲自找巧手的绣娘为她所制的。在她生辰之时,赠与她,当时边上众人起哄,她骑虎难下之下,只得进屋换上。
当时,是艳惊四座,却必然会如同一根刺,狠扎杭依依的心口,让她此生难忘。
若是因着杭依依,她倒是不必太紧张。
楚意弦稍稍和缓了神色,转目见燕迟紧着神色盯着自己,她目下几转,“好吧!就当是误会!不过……我早前怕是不小心得罪了燕小侯爷吧?你早前对着我可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眼下却又为何要与我解释这些?就当是误会,又有什么要紧?”
燕迟却是被问住,被她望着,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
楚意弦若有所思地一颦眉,眼底亮了亮。
却听他“我……我……”了半天,竟一句话也没有憋出来。
心想着,他前世多么厚脸皮一人,今生怎么却面浅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