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韵定是知道此事了吧?她让人在后山庵堂放火,难道是为了让北狄大皇子知道静兮居士有危险,一时救母心切会失了方寸,然后趁乱对他下手吗?”楚意弦立刻想起了今早的那一幕。
燕迟脸色沉郁了两分,点了点头道,“我本也是这样以为的。我料到萧韵想从居士下手,对呼衍墨不利,所以一早便将居士从后山庵堂秘密带走,交给了陛下。而陛下则将居士安排在了一处隐秘所在,派了不少人暗中护卫,本以为已经是万无一失了。谁知道,萧韵不过是使的声东击西之计......”
楚意弦心头惊跳,想起早前他瞧见响箭,脸色大变说“出事了”的样子,“难道居士她......”
燕迟黯下眸色,点了点头,“这一回,都是我大意,竟是着了萧韵的道。别的倒还好说,可一想到居士如今生死不明,有因我之故,此事,我便责无旁贷。”
楚意弦见过他与静兮居士相处的情形,自然清楚静兮居士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心下也是揪得难受,伸出手去将他的手握住道,“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你的安排本没有错,只怕是陛下安排的人里头出了纰漏。”否则,静兮居士哪里那么容易就能落入萧韵之手?
抬头却见燕迟面上居然显出两分嘲弄的笑,她不由狐疑地攒起眉心,静静凝着他。
燕迟与她目光一触,面上嘲弄的笑容微微一收,“你道萧韵是从何处知晓我事先将居士从后山庵堂带走,又由陛下安置在别处的消息?”
楚意弦自然不知,眉眼间的狐疑之色更甚。
燕迟嘴角又是嘲弄地深勾,轻吐两个字,“太子!”
楚意弦一愕,是真没有想到,“怎么会?”
怎么不会?燕迟想着方才崇明帝从太子口中听说之后,怒极之下,一脚直踹在了太子的心窝上,若非如此,他只怕也还没有想透这当中的关窍。知道消息后,派人立刻去细查了一遍东宫,倒是没想到自己还真遗漏了一些细节,“太子前些时日刚收了一房姬妾,据说长得与周又菱甚为神似,就是习惯与动作也是如出一辙般,恍若周又菱重生。”
楚意弦不由得一默,好险才忍住了没有骂出口来,蠢货!
可不就是个蠢货吗?上了旁人的圈套还不自知,还有更蠢的,听崇明帝骂起萧韵不知好歹时,他居然还能在旁边帮着说情,说是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韵堂妹虽面冷心热,其实内心里却最是个关切他们这些亲人的,早前还专程做了静兮居士爱吃的素面点心,说要送去后山庵堂,谁知到了庵堂门口,却被外间看守的侍卫挡了回来。他实在不忍,这才接了那点心,让亲信亲自送去了静兮居士藏身之处。
作为大梁储君,崇明帝虽然对他颇多失望,但显然还是抱持着希冀,秘密安置静兮居士这样的事情,燕迟以及朝中文武重臣们一概不知,却并未瞒着萧显这个太子,可却没有想到,就是这个蠢货,将本来织得严密的网捅了天大一个窟窿。居然还帮着萧韵求情?
不过,若非如此,只怕崇明帝一时三刻还未能查出究竟是从何处走漏了风声。
原来这世上还真有那等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的蠢货,真真见识了!
楚意弦纳罕着,不经意抬眼,撞上燕迟看她的眼神,不由得一愣,这人的眼神怎么瞧着有些奇怪呢?
燕迟猝不及防对上她的目光,自然也捕捉到了她眼底的疑虑,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咳咳两声道,“因为这件事,陛下动了大怒,我眼下得了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所以得出京去。在陛下跟前,我可是夸下了海口的,必然要不顾一切代价将居士救回,若不成,回来之后,怕是会两罪并罚。”
楚意弦心头有些气闷,这事儿说到底还是萧显的纰漏,可偏偏却要让燕迟来给他擦屁股。
燕迟许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将她的手抓在掌心,轻轻拢着,半晌没有说话。
楚意弦却从这沉默里得到了几许安抚,勉强打迭起精神道,“那你几时启程?”
“都打点好了,与你说完话便走!”燕迟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将她望着,在渐暗的天色中,如散落了星海,熠熠生辉。
“哦”了一声,楚意弦微垂下眼眸,“此去路途凶险,你万事都得当心!”
燕迟将拢在掌心里的那只柔荑紧了紧,“眼下时间不多了,我便长话短说。我来除了告知你此事,另还有两桩事要交代你。”
楚意弦也知他这是要说正事了,整了整精神,抬起眼道,“你说!”
她这般精气神儿的模样让燕迟心里安闲了两分,“早前我将王十六娘的事儿与王皇后说了说,顺带请托她,多多照拂于你,她应下了。”
楚意弦真没想到他要说这个。不期然的,她便是想起了她房中,那幅刚刚算解了一半谜题的画卷。她瞥了燕迟一眼,又忙垂下头去。
她这番模样落在燕迟眼中,又做了另外一番解读,他忙抬起手,轻拢她的肩头道,“你别担心!王皇后是个聪明人,自会掂量!她们这些世家出身的女子,从小便被教养着家族的声名重于一切,她乃至整个王氏一族,都绝对不会为了一个王十六娘而枉顾王氏的声名,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绝对不会允许。何况,她在我面前亲口允诺了,想必她一时间不会再对你不利,说不得还会多照看你一二。”
“眼下这样的情形,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只盼着我不在你身边时,能让你少两分劫难,不至让我时时挂心。”燕迟望着她,眼底到底流露出了丝丝忧虑。
楚意弦微微笑弯红唇,抬手将他的手拉起,“还是你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就能想到这样的法子来反制王家,想必王家一时间不会轻举妄动了,何况,如你所言,为了一个王笙大动干戈自然是不划算。所以,你就不要挂心于我,只安心去做你的事儿便是了。”
本就是凶险万分,前路未知之事,若是再有了后顾之忧,时时牵肠挂肚,那便是要命的事儿了。眼下,她亦只盼着他能少两分顾虑,不至时时挂心。